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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珠海那片温情的天空

    一个月后,骏辉玩具厂依然没什么活干,李小明和洪智勇变得和我一样了。前前后后,他俩只干了十多天活,每天连加班,工资只有十来块钱一天,一百多块钱,除去五十块介绍费,所剩无几,并且,每人还因为工作而废了一套衣服,和我相比,他们明显吃亏了。当洪智勇和李小明带来和钱用尽的时候,我身上还有好几十块。当然,我用去了吴小玲多少钱却无从算起。
    吃饭虽然然没问题,但生存还是愈加艰难起来,因为不能再到厂宿舍睡觉了。那天中午,厂长突然来查宿舍,洪智勇和李小明因临时厂牌过期都被请了出来。我十分庆幸那天没在厂宿舍,不然,罚款五十不说,可能还会挨拳脚。晚上也不能再进去了,门卫已友好地告诉过表哥,厂长这几天会连续来查房,因为有一个广西工仔告了密,说这些天进厂宿舍混睡的人很多,还有,村里的治安也有可能来查暂住证。没暂住证的,情况会更糟,有钱的,罚你两百块,再办一张暂住证,就放你;没钱的,就当成是三无人员(当地派出所的一种叫法,无暂住证、工作证、身份证,称为三无,事实上,查房时只查暂住证,没暂住证就当成是三无人员)送去佛山或者江门的劳动教养场,然后再遣送回家。当然,送进这些地方后,也可以给钱取保,每人每次得三百,再加上来回的路费,得四百五百,要是摊上这一劫难,对我们来说,不是要命么?一下子哪去找这么多钱?
    不能再回厂宿舍睡觉,但办法总是有的,天无绝人之路嘛!我们就到我和吴小玲亲吻过的草地上睡。其实,睡草地也还是有些危险的,一怕被公安或治安碰上,二怕遇到吃黑的,反正对于胆小的人来说,处处都充满着危险。值得庆幸的是,我们不但没碰上治安,也没碰上吃黑的,而且,上天还有些怜人,那些天都是大好的晴天。
    就这样,我们三人白天找厂,晚上到草地上睡,偶尔溜进宿舍去洗澡,衣服不能自己洗,洪智勇和李小明的衣服留给表哥,我的衣服则留给吴小玲。
    工作实在难找,找工的人成群结队,在白叶村、白叶相邻的白山村以及白山相邻的秋湾村,到处都是外来工。寻找不到工作,但要吃饭,这就滋生了许多社会问题,偷东西的,抢东西的,晚上出去吃黑的,到处都有案件发生。
    白山和秋湾各有一家较大的玩具厂,白山村的叫兴旺玩具厂,秋湾村的叫秋湾玩具厂。都有三四千工人,两家厂也时常招工,但都限于熟手;如果是生手,只要有熟人在里面,给两三百介绍费也行的。只是,招收工人的厂太少,寻找工作的人太多,介绍费一路疯长,先两百再三百后四百最后涨到了五百,这么高的介绍费,对刚出来的人来讲,是很难承受的,再说,请人介绍,不是自己的亲戚也根本不放心,一般的熟人常骗你的介绍费,往往是收钱后,好几个月不给答复,被骗介绍费的事时常发生。
    在草地上睡了十余天后,洪智勇的后颈突然痛了起来,头两天时,还能忍,后来,脖子都不能转动了,真要命!洪智平在上班,没时间过问,我们三人便转了转,在白山村时,看见了一家私人诊所。诊所只有一个医生,三十多岁,小个子,皮肤黑黝,但很精干。
    “医生,请你帮我看看,我这脖子,不知咋的,很痛,现在都不能转动了。”洪智勇直着脖子,样子很滑稽。我们几人中,他的个子最大,有近一米八的身高,说真的,他很英俊,方形阔脸,浓眉大眼,两边腮和嘴及下巴正逐步冒着胡须,给人一种力霸霸的感觉。只是,在此刻,他精神状态极差,他穿的衣裤本就成旧,又因为进厂做喷漆工时粘染了许多漆,白色、红色、绿色、黑色都有;而且脚上穿的也是一双破拖鞋,给油漆染得没鼻子没眼了,这一切在一个壮汉子身上呈现,给人一种比英雄末路还要颓废之感。
    医生让洪智勇躺下,给他揉捏着颈部。“你们刚从家里出来的吧?你们是四川人!”医生很随和,边揉捏边说。
    “是的,我们是四川的,刚出来一个月左右,没地方睡觉,这十多天来,我们在草地上睡,可能是受潮湿的缘故吧!我的脖子无故痛了起来,身上没多少钱,大医院根本不敢去。”
    “你们四川很好!我对四川很有感情,我在那里生活了三年,我是四川医大毕业的,我对成都很熟悉,也很喜欢那里,你们离成都远吗?”
    “我们离成都很远,我们在四川的边上,在长江三峡地区,除了山尽是山。”洪智勇伏在床上,表情显得很苦,他双手伏着床,头又伏在手上。
    “感觉好点了吗?”医生揉捏了一阵后问道。
    “舒服些了!洪智勇动了动头,“但头一动脖子还是痛。”
    医生又揉捏了一阵,拿了几个药丸子给洪智勇,“先拿这点药吃,看看结果再说。”
    “医生,多么钱呢?”钱是洪智勇最关心的,他有些不安地问。
    “我的揉捏就算了,你刚出来,正是困境,只给两块药丸钱,如果情况没好转,再来找我。”医生友好地笑了笑。
    “太谢谢你了!请问,医生,你贵姓?”
    “我姓涂,叫涂志强。”
    “谢谢你!你是我们来珠海后遇到的第一个本地的好人!谢谢你!”洪智勇满怀感激。
    “别谢!出门人,谁都有个困境,我在大学第二年时,也得到过一位成都大娘的帮助。”
    告别涂医生出来,我们一路闲聊着,但闲聊的话题都是涂医生。
    第二天时,洪智勇的情况并没好转,脖子更疼,我们三人又来到了涂医生处。
    “涂医生,我的脖子显得更疼了!”
    “你昨晚还是在草地上睡吗?”
    “没有,我昨晚到厂宿舍睡的,我管不了那么多,即使罚款我也要去厂宿舍睡,我实在忍不了这痛!”
    “最好!尽量别在外面睡,我先开一张处方,你们给一个人去前进镇中药店拿,你们有地方熬药吗?”
    “没有,我们住的地方都没有,哪有地方熬药呢?”
    “这样吧,取回来后,到我家里去熬。”
    “这,这怎么成呢?我,我身上已没多少钱了……”
    涂医生笑了笑,转身问我和李小明,“你俩谁会骑单车?”
    “我会。”我说。
    “来,骑我的车去前进镇上取药!”涂医生从腰间取下钥匙,又从屁股后的口袋中摸出钱包,拿出一张十元钞票,递给我,然后对洪智勇说,“我先替你把这药钱垫上,你到时挣到钱了再来还我。”
    “涂医生,我们咋感谢你呢?”我接过钱时,深深地鞠了一躬。此时刻,不单是洪智勇感动,我和李小明都感动了,这份感动是心灵深处的,他乡的陌生感在这一刻之后变得亲切,他乡漂泊的凄苦在这一刻之后也变得温暖。
    在涂医生的帮助下,洪智勇的病终于好了,前前后后,洪智勇共欠了涂医生三百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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