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冲喜
韩非说不客气,季子曾可不敢不客气,说到底这时代还没完全摆脱奴隶社会的影响,尊卑之分是无法逾越的。
“公子,昨天回来的太晚,见您辛苦,老奴有件事就没禀报。”
“哦?啥事,要紧么?不要紧你拿主意好了。”韩非故做漫不经心的样子,似乎没正眼看机子曾,其实心思全在注意这老头的反应上了,葭如虽然表态以后季子曾他们都是自己的人,可韩非还是有点不放心。大凡上位者,总是会猜忌自己的下属,韩非来的时间虽然不长,似乎也染上了这个毛病。
“昨夜公子出去的时候,老奴在暗处安排的人手回报,发现有人跟踪。”季子曾低着脑袋,韩非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哼哼,如果不是昨夜给葭如来上那一手,估计这事你根本不可能向我汇报吧?韩非心里闪过这念头,本想来个借题发挥,转念又一想,既然他已经主动禀报了,那说明葭如那边已经有了交代。事情似乎得到了圆满的解决,但在韩非的心里还是留下了阴影,没有自己信的过的人,实在是不行啊。
“哦?拿下人了么?”韩非不动声色的问。
“公子恕罪,那人甚是机敏,我们的人还没靠近,便遁去了,不曾拿下。”季子曾已依旧着头说话,不过语气变的比以前更恭敬了。
“那就算了,辛苦你了,季老。以后这些事你多上点心。”韩非还是表现的很客气,脸上也挂着笑容。
“公子,昨日那位叫武清的壮士,我安排在东厢的客房里了,今天早起老奴去看过,他已经能下地活动,还托老奴向公子请求一见,公子的意思是?”
韩非这才想起来武清的事,昨天一通瞎忙活,倒把武清给放一边去了。武清的身手似乎很不错的样子,应该是个可以用的人。心生招揽之意,韩非道:“这样,你先下去,武清那边让人好生伺候着,回头我亲自去看他,他伤还没好利索呢。”
“知道了,没其他事老奴这就下去安排。”最后在请示韩非一句,季子曾便要退下。
“下去吧!”韩非挥了挥手道,见季子曾恭身退后。
季子曾退到门口时突然停了下来,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来上一句道:“公子,昨夜回来的时候,葭如夫人让人传话,以后老奴和这一干人等,就不用在回宫里了。老奴多谢公子替我等消了奴籍。”说完季子曾猛的跪下,朝韩非磕了三个响头。韩非还没反应过来是啥回事,季子曾已经起身退出门外。
“喜儿!你进来。”韩非赶紧把喜儿叫进来,刚才季子曾的话韩非不是很明白,又不好直接问他,只能是找喜儿来问问。
一直在门外候着的喜儿应声进来道:“公子,是要叫吃的么?”
“喜儿,你是奴籍么?”
喜儿一听这话,顿时眼睛微微的红了红道:“刚才季老的话我也听到了,想必他们这些人以前都是在奴籍的,公子人好,一定是在葭如夫人那替他们去了奴籍,日后他们的家人子女,都不必在低人一等,自然是要谢谢公子的。至于奴婢,自小跟着公子的,奴不奴的都不要紧了。”
韩非这才明白,葭如是送了个大人情给自己。对于自由的感觉,韩非理解的自然比这年代的人来的深刻,当初不就是因为不愿意去被抓着才去找死,才穿越的么。
从这件事情的处理上来看,葭如这女人实在是聪明的紧,这样做自然是想抓住韩非,将两人的感情也好利益也罢都牢牢的抓在手中。
弄清楚这一环节,韩非心里的许多芥蒂自然就去了,同时对葭如这个女人也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说起来这事韩非还得感激自己的前任,要不是那书呆子专心学问,引得葭如暗自喜欢,自己如何捡来这现成的便宜。不过话又说回来,葭如在床第之间的要求确实疯狂,韩非对自己目前的这个身体还真的没有多大的信心。
……
照例在后花园一二三四的做着运动,韩非这种怪模怪样体操,在家奴们看来难以理解。每每韩非做体操的时候,家奴们乃至季子曾都面露敬畏之色,主人的事情他们不敢打听的,所以也不知道韩非在做啥,各自都在心里猜测而已。
后来韩非才从喜儿那里知道,每次自己做体操的时候,家奴们都认为自己其实是在请神上身呢。总来的说这时代人们对自然科学的理解有限的可怜,在无法解释的事情面前,只能用鬼神来诠释了,沟通人和鬼神之间的人,自然就是巫师了。巫师在请神的时候,都会跳一些奇怪的舞蹈,从字面上来解释“舞”同“巫”最早其实是一个字。
既然韩非能跳通鬼神的舞蹈,自然也就能通鬼神,在这个时代,能通鬼神者在普通人看来,实在是不可抗拒的。韩非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装神弄鬼的主。
出了身汗,冲洗完毕,又等了半柱香的工夫,门外才有下人来报,韩安来了。看看沙漏上的刻度,这会已经快上午九了,看来韩安还真沉的住气啊。
其实韩安何尝不着急,只是智叟告戒韩安,在这个事情不能显得过于着急,所以韩安才拖到现在才来。
韩非赶紧迎了出去,见了韩安做不满的样子埋怨道:“兄长这是何故?昨日不是说好起早一起进宫的么?小弟足足等了快两个时辰了,还以为兄长自己进宫去了。”
韩安赶紧赔罪道:“哎呀,非弟啊。昨夜为兄受了点风寒,早晨起来身体有点不适,故此来晚了。”说着韩安还咳嗽了两声,表示一下自己确实没好。
韩非见了心里一阵好笑,装出关心的样子道:“身体要紧啊,如此,不如等兄长身体好了我们在进宫去见大王?”说着韩非做出要扶韩安上车的样子,口中还很是诚恳的样子道:“兄长身体要紧,小弟先送你回去。”
韩安也就是做做样子,怎么可能当真,连忙按住韩非伸来的手,做大义凛然的样子道:“非弟啊!国家多事之秋,为兄的一点点小玻恒不得什么,国事为重啊!”
韩非连忙做景仰状,后退两不对着韩安一个鞠躬道:“兄长高风亮节,事事以国为先,小弟惭愧不以。如此,待我扶兄长上车,我兄弟一起进宫去便是。”
韩安似乎也被自己的样子所感到,上前一步拉住韩非的手道:“你我兄弟客气甚,同车进宫就是。”说着拉着韩非往车上去。
一路无话,马车很快就到了宫门外。此时门外已经早有一批大臣在那聚着,见韩非他们来到,顿时一起迎了上来来,为首的是韩国国相子休。
这些人的出现韩非倒是没想到的,韩非很自然的就把这些人的出现和韩安联系到一起来,便偷偷的瞟了韩安一眼。尽管韩安竭力想保持情绪的稳定,但眼睛里的一种得意和热切是藏不住的,不用说这些都是韩安安排的,看来是想一举拿下代王理政的权利了。韩非心里有了答案,不由的暗自冷笑道:“你有张良计,老子有过墙梯,好在昨天晚上和葭如商量好对策,不然今天这局面还不好收拾呢。”
下得车来,韩非意外的在大臣中看见了李震的身影,不由的心里一惊。李震一向是忠于韩王的,也就是说他支持的是正统,看来想彻底是把李震绑在自己的车上,还真的是要多费一番手脚了。
果然不出韩非所料,众大臣迎上前后,子休第一个走上前来,冲二人就是一个大礼,其他大臣也跟着给二人见了礼,子休这才大声道:“如今国事危机,太子理当代王理政,臣等恭候二位王子佳音。”
子休这一带头,一众大臣一起跟着喊道:“恭候太子佳音!”这一喊,韩非心里犹如吃了苍蝇一般,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提自己的名字,摆明了是来帮韩安摇旗呐喊的,尤其是这个子休。韩非想到这里,不由的多看了几眼子休。这家伙四十来岁的样子,白脸长须,典型的贵族打扮,衣服拖在地上老长也不嫌脏。总之韩非怎么看他都不顺眼,更觉得这家伙一付贼眉鼠眼的样子,不用说已经把他列为首要的除掉对象之一。
韩安在群臣的高喊中似乎已经看见自己坐上了王位,激动的不由脸都红了,呼吸也急促起来,顿时一口气卡了一下,连续咳嗽了几声,这下可不是装的。
子休一见韩安咳嗽,立刻借机做惊讶状上前道:“怎么?太子身体不适么?”
韩安这才想起刚才在韩非那编的瞎话,又做凛然状道:“不碍的,小小风寒在国事面前,自不用去理会。”
子休一听立刻又做感动状道:“太子身体有恙尚且以国事为重,臣等……。”这家伙说着居然眼睛一红,头往下一低,伸手在眼睛上狠狠的搓了搓,装着感动的说不下去的样子。
我靠!不是吧?老子已经够无耻了,你居然比我还无耻,做人不能太子休吧。
一众大臣似乎也跟着子休学起来,一个个都景仰的看着韩安,露出崇敬的样子。韩非看着不由一酸,心道:“妈的,你们是看韩安这小子要当权了,来拍马屁的吧?老子记住你们了。”
不过韩非也没完全失望,至少以李震为首的军方几位将领,就没做出恶心的姿态来,看来好是粗人可爱啊。韩非心里不由暗自道:“必须尽快把婚事给办了,伺候好小loli,然后拉拢好老丈人,不然还真的难以和韩安对抗了,更别说架空韩安让他当傀儡了,看来以前想的有点简单了,至少朝中的这些大臣们,大部分还都是支持韩安继位地。”
一番恶心巴巴的场面总算是过去了,韩安一脸凝重的往宫里去,韩非赶紧跟上,一众大臣也跟在后面,这就要强行进宫见韩王去也。
一如韩非昨夜和葭如商量好的那样,来到宫门前时,立刻有侍卫挡住了去路,为首的家伙倒是很恭敬的上前道:“二位王子,来此所为何事?”
韩安语气倒不敢太强硬,这些人都是大王身边的,万一韩王突然吃错药好起来,这些告个刁状,说是他带头闹事。韩王一生气,废了他的太子就不妙了,今天闯宫的主角应该是韩非。
“我兄弟二人想求见大王,烦请通报一声。”韩安客气的道。
“这个……,二位王子,大王传下令来,说身体不适,不得打扰啊!”为首的将官恭敬的行礼后,犹豫了一下道。
韩非等的就是这句,立刻做因分天因义愤填膺的样子冲上前去,拿出前任那位书呆子的劲头,指着将官的鼻子冷冷的笑道:“什么叫大王之令,前些日子本公子在宫中疗伤时,怎么没听说大王下这样的命令,分明是有人假借王命,意图不轨。”
韩非这话刚刚出口,宫门内便有人应声道:“非公子此言可乱说不得,大王确实身体不适合接见二位王子,二位还是请回吧。”
说话间从供门内闪出一佳人来,轻轻款款的走上前来,冷笑着看着韩非他们,不消说是葭如出现了。葭如面对这一大群人,倒也镇定,眼睛一一朝众人看过来,大臣们也不清楚韩王病的如何,也都担心葭如在韩王那吹枕头风,自是无人敢跟葭如对视,一起低下头来,就连韩安也很乖乖的低下了脑袋,没敢正视葭如。
韩非等的就是这个表现的机会,上前一步,先行个礼,然后直起身来,面对着葭如朗声道:“夫人!非有一言不吐不快!”
葭如悄悄的丢来一个眉眼,那意思是对韩非说:“你这没良心的,为了你,我在做恶人,回头你得好好补偿我才是。”
“说吧?”葭如露出居傲之色,做戏自然是要做全套的。
韩非回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生怕后面的人站的远听不见,大声道:“夫人,如今国事艰难,父王身体不适,正是我等兄弟为国效力之时,还望夫人成全。”
韩非嘴上说的客气,表情却是一派不屑的样子,看在李震这种支持正统的人眼来,完全是一付忧心国事,不惜得罪葭如的做法。
以前韩安和大臣们也没少求见韩王,每每侍卫们借口大王有令不得打扰都挡回去了,现在韩非这架势有硬闯的意思,不由的叫李震等人揪心不已,生怕韩非就此把葭如给得罪到底了,在韩王那送点小话,再编点不检点的罪名,韩非日子就难过了。
至于以韩安为首的这些人,倒的巴不得韩非出点事情来。
葭如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意外,听了韩非的要求后,沉思片刻道:“一早起来,大王就感觉不舒服,叫了大夫看过后,现在正在休息。二位王子居然坚持要见,那么跟我来吧,只是其他人就……。”
葭如话一出口,一众大臣立刻都识趣的齐声道:“我等在此等候二位王子。”
葭如在前带路,韩非和韩安保持着五步的距离跟在后面,三转两转,在宫里走了半柱香的工夫,来到韩王的寝宫前。
葭如回头对二人道:“二位王子稍等,待我去看看大王是否能见你们。”
韩安看看韩非,韩非微微点头,这才上前道:“如此,有劳夫人。”
葭如也不再多话,移步进了寝宫。等待总是令人着急的,尤其是韩安。对韩安来说,继承王位的优势是名正言顺,可王家权利之争从来都是比谁运气好比谁拳头大的。韩安手上没兵权,这是最要命的,要不他也不这么着急想拿到代理朝政的权利,只有拿到权利,才可以把自己的人往军队里安插,这对日后争夺王位来说,都是重重的砝码。
时间对韩安来说,这一刻过的实在是太慢了,不时的拿眼睛瞟韩非。韩非倒是目不斜视,一直站直身子看着寝宫的门。
半柱香的工夫不到,葭如从里面出来了,见了二人便道:“二位王子,大王吃了药睡了。要不这样,我领二位去偷偷瞧上一眼,回头再去见见看病的大夫,大王的病情他最清楚了,听听他怎么说如何?”
这个建议韩安自然是求之不得,连忙没口子的答应下来道:“如此甚好,牢烦夫人辛苦引路。”说着韩安抢上前一步行了个礼,急迫之情溢于言表,完全忘记身边还有个韩非的存在了。
趁着韩安低头行礼的当口,葭如居然给韩非抛来个眉眼。那意思是在对韩非说:“怎么样,我这戏码安排的还不错吧?”这女人,这当口也没忘记调情,韩非只得微微的苦笑。等韩安的头抬起来时,葭如已经恢复刚才的样子,神情冷漠的对二人道:“辛苦不辛苦的事小,还望二位莫以为是小女子拦着不让见大王就是,小女子可没这个能耐。”说完葭如一摔衣袖进去了。
这话傻瓜都知道是冲着韩非刚才在外面说的话来的,韩非朝韩安露出个无奈的苦笑,韩安故做无奈的摇头,心里却是一阵窃喜,脚下却是没丝毫的停顿,紧跟着葭如进去了。
到了韩王休息的房间外,葭如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脚步也慢了下来。房间里挂着巨大的幔帐,幔帐下自然是韩王所睡之塌。放轻脚步跟着葭如来到塌前,韩非只见塌上躺着一位干瘦的男人,这便是韩王了。
塌上的韩王睡的正香,脸色苍白,受的下巴看起来削尖的。两人看了一会,葭如这才做个手势,让两人出去。
来到外间,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头已经等在那里,见了三人连忙行礼,葭如挥手道:“免了,大夫你把大王的病情好好跟二位王子说说。”
大夫先给韩非他们行礼后,这才低着脑袋道:“禀报二位王子,大王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病情以来得到控制,只是要完全好却是不容易。在下和几位同仁商量后,一致认为,兴许有件喜事冲一冲,或许能好的快些。”
韩安听了脸上闪过一道失望的表情,今天是要夺权的,没见到大王也就算了,居然还听见这老东西病情得到控制的消息,韩安心里巴不得这老家伙长期昏迷呢,这样更能借机生事。
韩非等的就个这话,见韩安表情不定的不说话,抢上前行了个礼,问大夫道:“大王的意思如何?”
大夫连忙身子一侧,没敢正面受韩非的礼,流水般的给韩非回了礼道:“大王早晨听了臣等的意思,吩咐让非王子尽快与李大将军的千金把亲事办了,一是要冲喜,二是秦……”大夫说到这没敢说下去了,再说就是涉及朝政了,不过话里的意思也很明白了,就是催促韩非早日入秦为质。
这消息韩安听了倒是在心里高兴起来了,韩非一旦去了秦国,想回来就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韩王看这样子,也没多少日子好活的,韩非不在国内,无疑是去了一个强力的竞争对手。别看韩非表示了对韩安的支持,实际上韩安对韩非还是颇为忌讳的,毕竟韩非的老丈人是大将军,真的要争夺王位,韩非还真是威胁巨大。
话说到这份上,大家心里都有数了。葭如接过话道:“如此,就按大王说的去做就是,回头大王醒了,妾身便去求下旨意,非王子尽快把亲事办下,当然妾身也会转达二位王子求见大王的意思,让大王安排个时间见二位便是。”说大这里,葭如停顿一下,用白眼扫了二人,面露不满道:“以后太子想见大王,大可以先递个表进来,本妃断无阻拦的可能。如今日这般兴师动众的,知道的是你们要见大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想害大王呢。”
说着葭如先白了韩非一眼,韩非赶紧做惭愧状低头。接着葭如转向韩安,颇有深意的递过去个眉眼,把个韩安看的心扑通扑通的跳,这女人自得了韩非的雨露滋润,如同焕发了又一春,一颦一笑都带着无限的妩媚。
韩安见了心里立刻遐想联翩,心道是不是葭如看上自己了?或者是见大王不行了,想另找依靠?这年月儿子继承老子女人的事可不少发生啊,更何况葭如这女人生的确实招人爱,韩安其实早就惦记着葭如了,只是因为韩王的缘故而没敢起什么心思。现在韩王要挂了,韩安心里能不有想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