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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可是第二天一早,他来取书包的时候,她竟然躲在桌子下面,不敢出来见他。
    事后,我们痛斥鄙视了她好久。
    我们一直以为这个人是柯忺宇,连忻怡也以为这个人是柯忺宇
    “我的整个中学时代,都存在着一个谜,这个谜很美丽,可是我总是窥不破它。我总觉得身后随时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我,可是每次我回头,又什么都没发现……”柯忺宁轻轻地说:“我多么想知道,那双眼睛的主人是谁啊,是谁让我拥有一个如此与众不同的高中时代。我常常猜想这个女孩是什么样的?我想像了一千次,一万次,每一次她的样子都不同,但是我唯一肯定的是,这个女孩该有那铜扣子人那样温暖的笑容吧!”
    柯忺宁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钥匙上真的有一个铜扣子做的小人。
    柯忺宁将钥匙串放到忻怡跟前,那些扣子显然被人常常放在手中把玩,已经被磨得光润而锃亮了。
    忻怡的眼睛一下红了,然后她的脸也红了,她缓缓拿起那个小人,握紧在掌心,低头不说话。
    柯忺宁大方地伸出手,握住忻怡放在桌上的手,忻怡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似乎想将手抽回。但是被柯忺宁牢牢握住:“现在,我终于知道这双眼睛的主人是谁了!”
    我和玺彤禁不住相互击掌以示庆贺。
    玺彤更是激动不已:“柯忺宁,你怎么不早说?”
    柯忺宁笑了:“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逢人就讲高中时曾经有个女孩暗恋我吧……”
    我们都被她惹笑了。
    终于,我和玺彤你一言,我一语将忻怡误会柯忺宁是柯忺宇的事情告诉他。
    他听得不住皱眉头:“一开始,我哥哥就告诉我,有个很优秀的女孩很喜欢他,他觉得自己不能回报对方的感情很内疚。第一次在家看见忻怡的时候,她的样子苍白得吓人。我想我哥这次可把人家女孩的心伤厉害了#葫以,后来我一直找机会接近忻怡,想开导她,使她摆脱失恋的低迷情绪,帮我哥补救一下。可是后来,我慢慢发觉忻怡和我很合拍,我们的喜好相同、性格互补,渐渐我喜欢上她温暖的笑容。可是,我知道她喜欢的是我哥哥,我更加不能流露自己的感情,让忻怡更加心烦,所以,对她有好感也不敢说……”
    “看,结果,忻怡原来喜欢的是我,根本不是我哥,他瞎掺和什么啊……什么都被他的出现给搅乱了……”柯忺宁爽朗的、孩子气地笑起来。
    我们全都被他的情绪感染:“要是没你哥哥,忻怡也不可能认识你,可别把你哥的功劳都抹杀了……”
    “可忻怡怎么每次在学校遇到的都是你,而不是柯忺宇呢?”我有点纳闷了。
    这个问题一出,连忻怡自己也懵了。
    “我哥根本没在成都读高中,他一直在外地读书啊,和忻怡同一个学校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啊……”这个最基本的问题,怎么一开始我们都忽略了?
    生活就是这样,阴差阳错的,和我们每一个人开着玩笑!
    终于,忻怡也抬起头,扬起脸,看着柯忺宁笑了……
    这笑容那么美丽,那么温暖,是雨后的彩虹……
    回到家,房间里还是空荡荡,不过我已经习惯。
    或者是麻木!
    多奇怪,人类的感情,人类自己都不清楚。
    忻怡以为自己爱上柯忺宇不是因为外在的表象,不是因为那同一张面孔,因此一直抗拒自己接受柯忺宁,最后她才发现,原来她一直爱上的只是一个表象,一张面孔。
    也许,爱一个人的时候,一开头,我们都只是爱上了一个虚幻的表象。
    真要深入地生活在一起,才知道相爱容易,相处难。
    相爱,一个美丽的表象就够了,相处,就要还原你爱人的真实面目。
    最近,身体一直不好。
    咳嗽,咳嗽,咳嗽,肺都被揪扯得生痛,好像要炸开一般。
    而且老是觉得口渴,一天喝五六瓶水,还是觉得口渴。
    好像身体严重缺水似的。
    白天还好一点,晚上一声一声地咳嗽,根本睡不着,睁着眼,看着黑洞洞的天花板到天明。
    还好,买了奥亭止咳露。
    这药很神奇,每次喝了就不咳嗽了,而且能很快镇定下来,进入睡眠状态。
    但是,也有副作用。
    药一发作,咳嗽停了,四肢却变得无力,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劲都使不上。
    一天半夜醒来,口渴难忍,简直干渴如同沙漠中的沙砾。
    想起来倒水喝,可是挣扎半天,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整个人昏沉沉的,手脚好像都变成了棉花,一点支撑力都没有。
    不得不颓然倒下,继续埋头苦睡。
    结果,梦到在沙漠里旅行,干渴孤单,孑然一身……
    每晚回家,房间里只有寂寞回音,只有形单影只,只有孤灯冷衾……
    想想也心寒。
    单身就是这点可怕。
    病来如山倒,任凭你本事再大,才华再盛,平时精力有多旺盛,都逃不过此劫。
    不管平时觉得单身有千万般好处,这一刻,还是会觉得虚弱无力,孤苦无依,觉得夜晚分外漫长凄清……
    不说连个嘘寒问暖、倒杯开水的人都没有,就连万一玻豪家中,也无人知晓啊。
    才华满京华的才女张爱玲,玻豪家中多日,躯体发臭,才被邻人发现。
    多么可怕!
    所以,再挑剔的人,再清高、再喜欢独善其身的人,也要结婚,不结婚也要找个同住的伴。
    哪怕那个伴与你并不相爱,但有个照应,房间里多一个人呼吸,也是好的!
    这个时候,我越发怀念志谦的好,哪怕是吵架,房间里总有生气,总是热闹的……
    不是没找过志谦,可是每次拿起电话,一想到也许电话那头志谦冰冷的声音,我的勇气就被打消。不打电话,我还可以幻想志谦也许正再想我,还可以聊以自慰。
    感冒没好几天,又开始无端端想呕吐,时时干呕,嗓子又痒又难受,而且病情似乎有加重现象。
    连说话也是沙哑的,可能前些天咳嗽把喉咙弄坏了,一说话,就像扯动破风箱。
    幸亏在医院工作,找了相熟的医生检查。
    检查结果,我竟然声带上长了息肉,需要手术才能治好。
    本来是个小手术,平时也见惯了各种手术病人,自己也亲自参与过手术,现在却无端端怕起来。
    很多事情,没有临到自己身上总是坦然自若,可是一轮到自己,才知道害怕。
    我担心手术的医生把我声带弄破了,彻底不能发音。
    我甚至还惧怕自己麻醉后,不能再醒过来!
    多荒谬,平时的专业知识,这时半分也用不上。
    许多手术失败,麻醉过敏的病例全都涌到脑子里。
    吓得我膝头发软。
    诸多顾虑,我便扯着破风箱一样的嗓子拖着,害得所有病人一听我说话就紧张地皱着眉头。
    可是,我不能告诉大家,我堂堂梁锦诗医生会惧怕这样一个小手术。
    所以,有苦不能诉。
    玺彤忙着做她的女强人,忙着看破红尘,看穿男人。
    忻怡正在如胶似漆的蜜恋中……
    余绍明新婚……
    总之,我找了所有我能找的人,想请他们陪我做手术,可是换来的居然都是嘲笑,统统认为我小题大做。
    长叹一口气!
    再叹一口气!
    向主任告了三天病假,准备鼓起勇气,将生死置之度外,把这个手术做了。
    清晨一大早,我便洗漱,准备好钱物,还有纸条、笔……
    做完手术暂时不能说话,所以纸笔可是我唯一可以与人交流的工具。
    正穿大衣。突然门铃响了。
    谁?这么早?我从猫眼看出去……
    天!竟然是志谦!
    他任何时候来,我都很乐意邀他坐下喝杯茶,叙叙旧,可是现在,现在我得出门做手术!
    大病初愈,我脸色苍白,容颜憔悴,加上这两天对手术十分恐惧,睡眠不好,两个眼袋鼓鼓地挂在眼睛下……
    真是惨不忍睹!
    我想像过无数次与志谦再见面的情况,可是从来没有想过是在这样窘迫仓促的情况下。
    有什么办法呢?
    总不能装不在家?我得出去,做手术的刘医生还在等我呢!
    我只得打开门。
    门一开,志谦便挤进门。
    他迅速地,上下打量我一番。
    “锦诗,你很憔悴!”他的声音有点哽。
    我一头雾水,什么时候志谦变得如此文艺腔?
    我睁着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我能进来坐坐吗?”他放低声音问我。
    我看他一眼,又看看表:“不好意思,我赶时间去医院!”
    志谦僵在门口,他大概没想到我会拒绝他。
    “你不欢迎我?那我们在门口谈谈也行!”志谦明显很失望。
    我立即反应过来,我怕他误会,赶紧解释:“我得去医院做个小手术!改天有空再聊!”
    “什么?你今天就要去做手术吗?”志谦眼睛瞪得老圆。
    “对啊!”
    “你不再考虑一下?你不怕吗?”他有些担忧地看着我。
    “啊?你都知道啦?现在怎么什么消息都传得怎么快?”我挤出笑容看着他,又看看表,时间真的快到了,“怕啊!你知道我胆小怕死!可是,这是必须解决的问题,我必须面对!”
    “是,我已经听人说了!”志谦似乎有话想说。
    我想赶快结束我们的谈话:“志谦,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你赶紧说吧,说完我好去医院了!”
    志谦突然一把拉着我的手:“锦诗,别去做手术!我会负责的,我们结婚吧!”
    我觉得越发莫名其妙,陈志谦同学今天是不是吃错了药?
    我茫然看着他:“结婚?你不是开玩笑吧?”
    “锦诗,我是认真的。前几天我听人说你整天呕吐,又听人说你到处打听做手术的事情,他们说你要把孩子打掉。我想了很久,其实我还是爱你的,无论如何,我们重新开始,我会好好照顾你和孩子的!”志谦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开玩笑,十分认真。
    “我知道很仓促,没有玫瑰,没有戒指,可是请你考虑一下嫁给我!别去做手术!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问题的!我知道你需要我,所以我来了!”志谦说得很急,眼睛都红了。
    我张大口,又忍不住想笑——是谁,是谁谣传说我怀孕了?是谁造谣?而且这谣言还传到了志谦耳朵里。
    这个老实人,居然眼巴巴一大早,跑到前女友家中来求婚,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孩子!
    我突然好想笑,可是我强忍住:“志谦,我要拿掉的并不是你的孩子!”
    志谦一下愣住,这个答案恐怕超出他的想像。
    我看见他的脸色迅速变化,然后他闭上眼睛,深深吸气,似乎在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我看着他,好奇于他会有怎样的反应。
    “那么——锦诗,要不要孩子随便你,但请让我照顾你!这些日子,我考虑过,生活里没有你,真的很糟糕,我知道,其实错的人是我,我羞于面对你,便将一切错误反推到你头上。分开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但我一直没有勇气来找你,来请求你的原谅,分手的时候,你表现得那么绝决,我怕找了你,连幻想和你和好的机会都没有了……但现在,无论如何,让我们重新来过……”他看着我,眼睛里是一片真诚的澄明。
    这次,换我有点哽!
    志谦,还是我的志谦,这个老式的男人!
    感谢那些飞短流长、流言飞语……
    我努力克制自己的声线:“可是志谦,如果我没有怀孕,只是去医院做切除声带息肉的手术,你还会愿意照顾我吗?照顾一个暂时不能说话的女人?”
    这次,又轮到志谦张大口:“啊?你没怀孕?你只是声带长了息肉?”
    我微笑看着他:“对啊#葫以,我要切除的,不是你的孩子!是息肉!”
    志谦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他一把将我拉进怀里:“你这个傻瓜!害我担心死了!”
    我也抱祝蝴:“你才是傻瓜……”
    刘医生特别同意志谦陪着我做手术。
    他一直握着我的手,直到麻醉药起作用,我心里还是一片澄明,十分蹋实。
    多日来的忧虑与伤心,全都化为泡影。
    手术是怎么样的,我不知道,因为我很快做了个美梦。
    醒来,我的第一个感觉是我的手被人紧紧拽着,喉咙像火烧一样的灼痛。
    志谦正心疼地看着我。
    看着这个失而复得的男人,我觉得这个冬天发生的一切,都像一场梦。
    我不能出声,默默伸出手,搂着他的脖子,将他拉近自己,然后将脸埋进他的颈窝。我深深吸一口气,那味道,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滑到我的唇边,我轻轻舔一舔,想知道它到底是什么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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