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不,我怎么又想起了志谦,如此旖旎风光,我怎么自倒胃口?自讨没趣?自寻烦恼?自找苦吃?
我用力甩头,将他甩到脑后。
我将目光投到余绍明英俊的面孔上,在心里反复对自己说:“别做那自找死路的青蛙,明是火坑,是苦海,就要速速跳出,余绍明是最好的跳板和救命稻草!”
整个下午,我们都泡在水里,余绍明泳技奇佳,精力充沛,体力过人,我几乎每天都能发现他的优点,就像我每天都能发现志谦的缺点一样。
又是志谦,我又用力甩头。
直到手脚被水泡得起了皱纹,我们才依依不舍,筋疲力尽地上岸。
裹着浴袍,我们趟在躺椅上休息。
不时的,有当地农妇,裹着色彩浓烈的头巾,挑着一筐筐便宜得让人咋舌的热带水果,前来兜售。
一不小心,我们竟然买了一大堆。
小米蕉绵软湿糯,小芒果甜腻芬芳,山竹唇齿留香,红毛丹爽滑可口,吃得我忘乎所以,两手无空。
余绍明,在一旁细心伺候着,让我觉得自己像公主一样被人娇宠着,心情明朗得似头顶无云的天空。
然后我们牵着手,回房间各自沐浴。
洗澡时,我才发觉,皮肤不知道被阳光灼伤了,还是被海水刺激了,十分温和的水,淋在上面都生痛,像被无数细针密密地刺着。
看,再美好的事物,都有负面效果。
也许再甜美的爱情,都会带给你伤害,只是这伤害也许暂时隐形了。
幸亏带了乳液,我将全身抹了一遍,稍微觉得好受点。
在房间里休息片刻,太阳开始西斜。
我们打车到市区海鲜大排档去吃海鲜,这里本来是本地人吃海鲜的地方,价格十分便宜,但是渐渐不甘心被宰的外地人也闻风而至。
一走进去,简直人声鼎沸,浓烈的腥味混合着各种爆炒海鲜的香味扑面而来。
我竟然在吃了一大堆水果后,开始觉得饥肠辘辘。
我们点了一小份的鲍鱼涮火锅,然后要了清蒸扇贝、蒜蓉美人腿、爆炒海蟹、白灼虾、椒盐濑尿虾,然后配了两个当地特产的青菜煮汤……
配上海南特有的辣椒黄灯笼做的酱,引得口水与鼻涕同流,口水是被馋出来的,鼻涕是被辣出来的。
我们挥汗如雨,大块朵颐。
难怪民以食为天,美食才是真正性感的尤物,任何人都喜欢,天底下有不爱美女的人,但没有不爱美食的人。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伤心欲绝时,会变得暴饮暴食,食物是填补寂寞的良方,是忘忧草、解闷散……
我一边感叹着,一边埋头苦吃。
一顿饭,吃得我们俩都撑不下了,还觉得意犹未尽。
我真是佩服我们俩,竟然把这一大桌子菜全都吃光了。
最后,我们俩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必须相互搀扶着,才能走出春园。
我觉得整个人因着这顿饭变得异常有“分量”,似乎每走一步,大地都要颤抖一下。
我摸着填得满满的肚子,满足地叹气。
回到酒店,我们吃了两片帮助消化的药,决定到海边散散步。
天已经尽黑,余绍明牵牢我的手,与我并肩而行。
我们脱了鞋,拎在手中,脚踏着细软的沙滩,走在浅浅的波浪中。我们留下的足迹,全都被随后涌上来的海水冲刷,蚀落,然后消失。
墨蓝色大海与天穹融为一体,让人分辨不清哪里才是交接处。半空挂着一轮浑圆的月亮,橙黄,皎洁晶莹,有柔和的光晕绕在四周。再远些,有稀落的星星,碎钻一般,闪烁着暧昧的光。
海面上漆黑一片,但是再远些,又有点点亮光,是什么东西在闪烁?我不得而知,也许是渔火?
我猜测着。
海风徐徐,清爽而腥咸。
我闭上眼睛,那海风似情人的手,温柔地抚过我的面颊,轻轻将我的发丝撩起。
我沉醉在这一刻的静谧里。
余绍明的吻,像清风一样拂过我的嘴唇,轻轻的厮磨,然后离去,缱绻得让人心醉。
我唇上余温还在,实在舍不得睁开眼睛,突然听到“砰砰砰”几声闷响。
夜的平和被打破,我慌忙睁开眼睛,却再一次被惊呆。
远处的天空中,竟然是一朵朵缤纷绚烂的烟花,那明亮而夺目的烟花,盛放在天幕中,半个天空被衬映得流光溢彩……连浓黑的海也被照得微微冷亮。
可是只是瞬间,那烟花坠入海中,跌进黑暗里,天空那仅剩的几条余光,挣扎着,似不甘心,却还是被吞噬。
天空因为适才那刹那的光辉,而变得更加沉寂静默,似一个寂寞的黑洞,要把所有仰望着它的人吸进去一般。
我看得呆过去……
世上不知道有多少爱情,如一场场盛大的烟火,拼尽全力绽放,然后瞬间陨落,只留下无尽的、绵长恒久的寂寞。
也许,我和志谦,和余绍明的爱情,也只是一场场烟火,绚烂美丽。最终,也如烟花般寂寞,陨落至消失,不留痕迹。
余绍明轻轻咳嗽一声,小声在我耳边说:“要不要买烟花来放?很浪漫不是吗?”
我望向他手指的方向,几名当地妇女正挎着篮子,兜售着烟花。
二三十元钱一枚烟花,并不贵。
难怪这么多情侣,争相购买,燃放。
一个个短暂的、刻意的、廉价的浪漫,绽放在天空,多么轻而易举。
那烟花的余烬,黑糊糊,带着浓烈的硫磺味道,散落在雪白的沙地上,大煞风景。
我摇头,故意对着余绍明做惆怅状:“我没有少女情怀,我不觉得烟花浪漫,只觉得凄惶悲凉,它让我想起我的青春,虽然美丽,但是过于短暂。我已经过了追求刹那辉煌的年纪,我渴望天长地久……”
余绍明忍不住哈哈哈笑,用力捏我的鼻子:“你别伤春悲秋,故意做怨妇状。”
我瞪他一眼:“怨妇好过怨男,再英俊的男人,一旦怨起来,保准让人鸡皮疙瘩掉满地。”
“可我眼前只有个怨妇!”他对我龇牙咧嘴地笑。
我跳起来打他,他飞快躲开,我穷追不舍。
他故意逗我,放慢速度,待我追上去,又猛地提速,拉开距离。
终于我抓祝蝴,用力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大口,他怪叫一声,扑上来反击。
我速速躲开,然后改他追我。
我们像所有最恶俗的电影情节一样,在海滩上追打。
似乎情侣在海边不追打就不成戏。
但是确实有乐趣,恶俗一点又怕什么呢?
余绍明一把抓住我,然后,紧紧箍住我,他的眼睛亮若寒星,直直看牢我,直看得我心里发慌,接着他毫不客气地吻我,吻到我喘不过气,还用力噬咬我的下唇。
我痛得大叫躲开,然后笑着凑到他面前,出其不意地猛咬了他的鼻尖一口。
他继续回敬我,咬我的耳垂,我也礼尚往来咬他的面颊……
我们像两头最原始的兽,以轻轻撕咬对方表示着亲昵和嬉戏……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但是这海岸线还是绵长而没有尽头。
我希望此刻我的快乐也可以像这海岸线一般没有尽头,我承认我是贪婪的,但贪婪是人的本性,我怎么可能免俗?
我本俗女!
运动了这么久,总算把一肚子海鲜勉强消化了,我们找了一个小酒吧坐下。
这是个直接建立在沙地上的酒吧,十分简易质朴,酒吧用简单的棕树树干搭建而成,即便在夜里也极具热带风情,海潮声就在耳畔,清爽的海风一阵阵吹过来,皓月正对着桌子,最妙的是,整个酒吧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我们俩。
我们一坐下,立即发现,酒吧里播放的是我最喜欢的Norah Jones的歌,这个女歌手把爵士演绎得超凡脱俗,非常特别,她有十分暧昧而温暖的嗓音,让人很容易慵懒沉醉在她的歌声里。
果然,就着红酒,我和余绍明都在这歌声里找到了醉意。
我眼睛蒙眬了,Norah Jones还在吟唱:“Will you think of times you’ve told me,That you knew the reason,Why we had to each be lonely,It was just the season……”歌声里,余绍明的脸庞笼着一层柔和的光,整个人显得异常温柔,那双眼睛,脉脉的,温和而动人。
我不知道我是因为红酒、歌声,还是这月光,抑或只是眼前男人的眼波,总之我觉得自己醉了,整个人松弛下来,嘴角不由自主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