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好不容易挨到八点钟,我打车到MIX,径直走进最里面的小厅,这里播放的都是电子音乐,有种很异样的情调,总觉得有无数赤裸的欲望在蠢蠢欲动。
    我选了最角落的位子坐下,要了一瓶蓝宝石,我这个人凡事喜欢低调,非常不喜欢在酒吧里遇见熟人,尤其怕碰见我的病人。
    很多病人在酒吧里遇见自己的医生,都会觉得难以接受,似乎泡酒吧的医生都不够专业,似乎医生就活该活在福尔马林里。
    尤其是我的病人,都有脆弱的“心灵”,我可不敢刺激他们。
    为了我的专业形象,为了我的病人,我不得不低调、低调、再低调。
    酒吧里人不多,连打碟的DJ都还没到。
    可是,我还是注意到,我斜对面的桌子上坐着一个男人。
    除了我这个寂寞的人,谁还会如此早就到酒吧里泡着呢?
    我禁不住打量他,可是,酒吧里灯光太过迷离,我只能隐约辨认他的轮廓,不出意外,这应该是个相当好看的男人。
    不过,我对好看的男人一向没有兴趣,男人一好看了,难免让人觉得不够深度、不够稳重、不够专业、不够man。
    可是这个男人有点例外。
    他在等人,抑或一个人?
    我下意识地猜测,谁知,他也向我看过来。
    我慌忙把头移开。
    他发现我在看他了吗?
    我的脸有些发烫,但愿没有!
    一个女人直勾勾盯着一个男人看,总不是件光彩的事情。
    玺彤还没到,美丽的女人总是让人等,我已经习惯。
    可是酒吧里其他的客人也还没来。
    偌大的酒吧,除去这个男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让我停留目光的地方了。
    我又偷偷望向他。
    天,他居然还在看我!
    我慌忙把视线闪到一边,假装欣赏他身后的吧台。
    可是,就算不看他,我还是能感觉到他在注视我。
    我的脸开始发烫,从来没有哪个男人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承认,我也算是个美丽的女人,可是在医院里,整日面对的都是愁眉苦脸的病人,他们全都对着我作“西施捧心状”,哪里有工夫欣赏这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五官是否长端正了。
    而志谦更是对我视若无睹,每当我穿了新衣服,换了新妆容,向他询问意见,他总是头也不抬,埋首书中,胡乱应付一句:“还过得去啦!”
    不是不影响心情的,但是,时间一久也习惯了。
    玺彤常安慰我:“没关系,天仙美女也会3日看厌的,何况他对着你整整5年。”
    我忍不住,又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这个男人。
    咦?他好像已经没有看我这边了。
    我抬起头,又开始明目张胆地看他。
    哦,他好像有很挺的鼻子,嘴角的线条很性感,眉毛很浓,眼睛嘛……
    啊!我们的视线居然碰到了一起,要想移开,已经来不及了!
    我的心顿时漏跳一拍,冬冬地快跳起来,似有人在急叩我的心门。
    我想迅速低下头,可是他对着我笑了笑,那笑容很清澈,没有一丝杂念,我也只好故作大方地对着他牵了牵嘴角。
    这笑容,一定尴尬到极点。
    我暗暗发誓,今天晚上绝不再看他第二眼。
    还好,有客人陆续进来,酒吧一下喧闹起来。
    玺彤还是没有来,而且她竟然打电话告诉我,有客户约她谈事情,来不了了。
    “原玺彤,我今天已经第二次被人爽约了!”我几乎忍不住对着电话抱怨。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让她放下工作来陪我这个寂寞无聊的大龄女青年吧?
    我叹口气,拿起酒杯,猛喝了一大口。
    很怪,我很喜欢喝蓝宝石对水晶葡萄,口感异常清爽,像夏天雨后的黄昏,清新又热情。
    还不到10点钟,我左边桌的三位美女便已被隔壁桌称不上帅哥的男人勾走了。
    而右边桌的三位美女则已经喝得烂醉如泥,瘫倒在桌上了。
    其余的美女则保持着高度的清醒,目光如炬,妄图在昏暗的灯光下,发掘真正的帅哥。个别还不时蹿进洗手间,填补残缺的妆容。其实如此迷离的灯光下,哪个男人又怎能分辨出女人脸上胭脂是否脱落呢?
    我暗自好笑。
    酒吧里,人越来越多,可是我觉得越来越寂寞。
    我试着打志谦的手机,可是电话一直关机。
    本来平静下来的心又烦躁起来。
    摇着手中的液体,我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还记得刚和志谦谈恋爱的时候,他一下飞机就会立即给我打电话,抱着电话,我们谁也不想先挂断。
    可是,现在……
    我禁不住想笑,难道时间真的可以磨灭任何一种激情?
    我一杯接一杯,喝下去。
    渐渐,整个人轻飘飘的,眼前的焦距似乎有点散乱,身边的人变得忽远忽近。
    也许,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本来黏得很紧的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分隔千里。
    人如此,心也如此。
    志谦,你的心已经离我很远了吗?
    志谦,你还把我放在心上吗?
    志谦,我还把你放在心上!
    蒙眬中,我看见斜对面桌的那个男人,还是一个人在自斟自饮。
    哦,原来他也一个人。
    被人爽约了,抑或本就一个人?
    我下意识地猜测着。
    原来孤单的人不只我一个,也许这座城市里,每一个酒吧,都有孤单的人。
    趁自己还能清楚地向出租车司机说清楚家庭住址,迅速把剩余的大半瓶酒存了,离开这个喧闹的地方。
    走出MIX,寒风像刀片一样划向我的脸,我顿时清醒了许多。
    回到家,我匆匆沐浴,头发湿着,便昏昏沉沉倒在床上。
    被子很软,很香,可是,没有志谦。
    我一向要抱着他才能入睡的,志谦是我的安眠药,幸亏今天有酒,我才能迅速合上眼睛。
    可是,一直半梦半醒,睡不踏实。
    蒙眬中,听见志谦在唤我:“锦诗,起来,锦诗起来,头发还没干,不能睡!”
    我挣扎着,睁开眼睛——原来电话响了。
    我接过电话,志谦的声音传过来:“锦诗,我手机没电了,又没带充电器,借别人电话打给你的,你早点休息!”
    我含含糊糊应了一声,挂了电话,埋头继续苦睡。
    志谦没有忘记我,志谦给我打电话了!
    我的心顿时塌实下来,瞬间睡得死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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