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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不要让孔吉再去卖身了

    “住手!”
    犹如一声霹雳,破旧的茅房里顿时回响起孔吉那还带着点孩子气的半哭半叫的声音。直到这个时候,班头才怏怏地收回了脚。虽然怒火还没有消失,可是只要孔吉听话,他并不想继续难为他们,毕竟,孔吉现在是”南寺堂” 的摇钱树,他可不想这么早就把他给得罪了。
    看到班头停了手,孔吉落寞地转身,欲走出房门。可是,长生却没有因为挨了打而放弃对孔吉的劝阻,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前猛扑过去,抱住了孔吉的双腿。经过杂技团班头的蹂躏,小丑们看到长生的身上已是处处伤痕,而现在,他居然还不顾死活地用尽力气去抱住别人。
    见长生如此倔强,杂技团班头又急又怒,他大声训斥道:
    “放不放?你算什么东西?孔吉自己都说要去,你算什么东西,竟然还敢在旁边唧唧歪歪?”
    班头一边骂着,一边狠狠地举起他那钢铁般坚硬的铁拳,如雨点般地向长生打去。
    “啪,啪啪啪……!”
    长生没有反抗,逆来顺受地承受着这顿毒打。
    终于,他受够了这样的屈辱和罪恶,他决定和班头以及这样的生活做个了断,只见他忽然站了起来,用愤恨而狠毒的目光凝视着班头,大吼道:
    “你从此以后,再也不要让孔吉再去卖身了!”
    班头吓了一跳,愣了片刻,随即大怒,直接把长生提了起来,扔到了房内的一个角落。
    “你这个臭小子!你还想让我们全都饿死啊?想死的话,那就你一个人去送死!你小子知道你这是在哪撒野吗!”
    在茅房的门口,孔吉依然默然不语地静静站着,此刻的他,显得无比地无助和绝望。
    孔吉用一根朱红色的头带绑着头发,他的脸庞本是非常秀气的,可是现在却隐隐有着一丝阴影。在灯光的映衬下,就连长长的头发也在他的脸庞上留下了一片黑黑的阴影,或许,这就是他心情的写照罢。
    听到班头的拳脚落在长生身上时的那种声响时,孔吉仿佛自己也遭到鞭打一般,双肩一阵耸动。半晌后,孔吉脸色变得非常苍白,但他仍旧向门口走去。长生看到此景,立即不顾班头对自己的拳打脚踢,拼命跑到门口,张开双臂,拦住了孔吉的去路。班头大怒,直接从旁边抄起一根木棒,又没头没脑地向长生打去。每次木棒落到身上的时候,长生都觉得五脏六腑一阵颤动。即便是这样,他依然执拗地不肯让开一步。
    长生嘴角处的伤疤一阵抖动,双眼也仿佛要向外喷火一般怒视着班头。班头再也忍不住了,只见他从旁边举起一个沉重的铜锣,重重地打在长生的后脑上。至于这个铜锣的重量,恐怕就算是一个壮汉也很难用一只手举起它。比孔吉的眼珠还要漆黑的黑暗向长生袭来,他无力地滑倒在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长生猛然间清醒过来。他用急切的目光扫视着屋内,可是却没有发现孔吉的身影。忽然,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红脸面具旁边。傍晚的时候还挂在那里的新娘面具此时却已经不见了,只有红脸面具孤独地挂在那里。屋内,还有一个年长的小丑没有睡觉,而是在面前放着一瓶酒,正自酌自饮。他看着长生焦急的目光,自顾自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小子,在现在这个世道,为了不饿死,甚至连老婆都是可以卖掉的。现在就是这样的世道。你又何必要插手别人的生活,无缘无故地讨了一顿毒打呢?”
    长生没有回答,只是茫然地盯着原来挂着新娘面具的地方。忽然,他的脑海中掠过一个可怕的想法,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简直要让他发疯了。
    “孔吉戴着新娘面具,难道是去伺寝了吗?!”
    这个可怕的想法一经产生,长生就感到自己不能在这个破房里呆一分钟了,屈辱的想法使得长生连后脑传来的阵阵疼痛都抛在脑后,便急忙向地主居住的后院奔去。
    虽然这是一个小村镇的地主,可是他的房子却非常大。从小丑们住的地方奔到地主的卧室,少说也要跑好几分钟。因为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长时间,长生心急如焚,恨不得背生双翼,直接飞过去。他在奔跑的路途中一遍又一遍地想:
    “那个恶心的臭家伙,该不会已经侵犯了孔吉了吧?”
    长生从来都认为小丑应该凭着自己的精湛手艺糊口,他非常厌烦孔吉现在所处的这种情况。当然,他更恨这个杂技团的班头,因为他经常为了一点私利而让孔吉去满足那些有钱人的肮脏欲望。
    事实上,这种现象在“南寺堂”派杂技团中屡见不鲜。“南寺堂”派的身影遍布各地,浪迹四方,专门在各种露天宴会表演节目。一般来说,每一个团体都会带着一个长相俊秀的少年,而这个少年则会负责所有的女性角色,偶尔还要卖身。这是因为卖身的价格,远比表演费昂贵许多的缘故,故而这些首领往往会热衷于让杂技团里的俊秀少年去满足地主的畸形要求。所谓因为积习难改,几乎没有一个杂技团能够洁身自好。这些杂技团体都是在朝鲜八岛各处流浪的流动团体,很多团体的首领都没有闲钱去找妓女,因此很多人都会找自己麾下的俊美少年满足自己的兽欲。
    但对于长生来说,这简直就是罪恶的交易,他更不能容忍自己的好朋友成为这种罪恶交易的牺牲品。
    长生气喘如牛地一口气跑到了后院,幸好,主人家里卧室的灯还亮着。长生猛地把门推了开来,他看到那个地主双眼放出色眯眯的光芒,正在脱孔吉的上衣,而孔吉的脸上正戴着那张新娘面具。
    每次地主那毛茸茸、皱巴巴的手掌碰到自己的皮肤时,孔吉都会感到一阵恶心,可是孔吉却死死压抑着自己的恶心冲动,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任他那毛茸茸的手掌在自己的身上游走。这就是孔吉在“南寺堂”派的生活中学会的生存法则。
    可是,长生踹门而入的那一刹那,孔吉大吃一惊的同时心里还是感到了一阵羞耻。他的后背和肩膀已经裸露在空气之中了。情急之下,孔吉急忙把上衣穿在了身上。
    “出来!”
    长生大吼道。可是孔吉却没有办法出去,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出去的话,迎接他们两人的命运将会是什么。这个时候,就像小时候一样,长生那沉甸甸的手抓在了孔吉的手上。
    “起来!”
    “放手!”
    孔吉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面对长生的救场,他居然断然选择了拒绝。最后,更索性就背对着长生坐到里面。孔吉知道,就算现在他跟着长生出去了,也没有办法在众多仆人的层层包围中逃出这所大房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情况,也知道后果。
    而相反,如果他现在就停手的话,至少性命可保无忧。只要自己闭目坚持一个晚上,就万事大吉了。在孔吉的生存哲学里,从来就没有过“反抗”这个字眼。当然,他不能也无法让长生冒这种无谓的危险,这动辄就会让长生失去宝贵的生命。
    那只好色的癞蛤蟆碰到这等子倒霉事,便急急忙忙地披上一件外服,连爬带滚地跑出了这间屋子,到院子里凄厉地呼唤着自己的属下和家仆:
    “小子们,有没有人啊!”
    长生紧抿着嘴唇,就那么蹲到孔吉的身旁。他的嘴唇在男人中应该算非常薄,这么紧抿起来,却又有一番男子汉的魅力。
    “好吧,那我们就一起被打死吧。”他决然地在孔吉身旁的席子上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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