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飞来横祸
这份期待的工作又泡汤了,我必须为另一个开始打算。
来的时候,鼓得满身是劲儿,现在已经撒光了。走在阴沉的天空下,我的脚步变得异常沉重。对我来说,希望与失望之间,总是如此短促。事实上,自从踏入广州开始,我就像一只皮球,在希望与失望之间被抛来抛去。
走到“红玫瑰发屋”门口,我的身子疲惫得要散架。犹豫了片刻,我才迈进门去。真希望阿美不在,我好有一个独自消化苦闷的空间。
可是,我刚走到后院儿,坐在水龙头旁洗衣服的老板娘就冲我叫道:“不是找工作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她这个高音喇叭!只这一句话,就把我羞得满脸发热。
我尴尬地支吾道:“唉,不行……”
“人家条件太高吗?”她抹了抹手上的泡沫。
“是,条件太高……”我顺水推舟。
“哦,别泄气,再找呗!”她递给我一个鼓励的笑容。
“嗯……”我局促地摆弄着皮包带子,眼睛发热了。
这老板娘原来也有温情,并且威力如此巨大。我想对她说声“谢谢”,又觉得理由不充分,就在她面前局促地木立着,下意识地用右手食指揩了揩眼睛。手指上干干的,并没有想象中的泪水。
在这片刻的恍惚之中,大门口出现了一阵骚乱,四、五个表情威严的男人不动声色地闯了进来,旋即又把大门反锁了。这种景象,使我脑子里立即跳出一个词“翁中捉鳖”。看样子这群人很可能是便衣,一定来者不善。
老板娘看见这群人,吓得面孔发白。按说,开这种店的人,上面是一定有人罩着的。她显然一时想不起哪个环节出了纰漏,招致这样的飞来横祸。不过,她既然能开这种店,起码的应变能力还是有的。
只见她从水龙头旁边站了起来,甩甩手上的肥皂泡,脸上很快堆满笑,对几个男人嗲声说:“哎哟,几位老板来理发呀?我马上叫师傅……”
“放老实点!快把这里所有的门都打开!”一个戴墨镜的男人对老板娘吼道。
老板娘赶紧对墨镜媚笑道:“老板呀,我可是正经开发屋的!门里面睡的都是师傅和小工……”
几个男人显然没有耐心听老板娘撒谎。“墨镜”大概是他们的头儿,率先朝东屋的一扇小门飞起一脚。这种三合板做成的小门,轻易就被踢开了。一丝不挂的阿美和那个年轻男人被堵在床上。几乎同时,另外的三扇门也被踢开了,飞飞和白胖子、娇娇和黑瘦子也一丝不挂地被堵在床上。剩下的一间里面没有睡人。
娇娇吓破了胆,抱着一条毛毯缩在床角,失魂落魄地望着门外。白胖子则光着屁股,慌里慌张地找衣服穿。飞飞、阿美相对镇静,可能与经验有关。她们迅速从找到了衣服,背着众人,麻利地穿在了身上。
突然,“墨镜”朝我美喝道:“发什么呆?你也是这里的?”
听了他的这句话,我本能地后退了两步,吓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想对“墨镜”澄清自己,不是这里的人。可任凭心里怎么使劲儿,嘴却不听使唤,一个字也没说出。我的心渐渐凉了。这种时候,“墨镜”们的话就是圣旨,绝对不能违抗。即便我比窦娥还冤,即便我浑身长满嘴,恐怕也难逃厄运了。
“她不是这里的……是来借宿的!”阿美忙高声叫道,跑到我身边护住我。
我感激得望着阿美,她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救我。她没被恐惧吓糊涂,在这种时候,还保持着清醒的头脑;还保持着做人的血性。此时此刻,百感交集,我真想趴在阿美胸前哭上一场。
就在这时,一个矮个子便衣男人走进了宿舍。我正为丽丽和玲玲担心,阿美却在我耳边悄悄说:“没有证据他们不敢抓人,算这两个小婊子运气好!昨晚没揽到生意。”
谁知丽丽却像一只被吓傻的兔子,衣衫不整地跳进了院子里。她突然从裤子里抽出一条被经血染红的卫生巾,杵在面前。矮个子显然被这东西吓坏了,一下子躲得远远的。
“这是证据,证明我没有卖身!”丽丽尖利地叫道。
矮个子不可思议地望着那个卫生巾,张口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