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其实我并不喜欢做这种媒婆似的角色,但是看到李准痛苦不堪的样子,以及他前段时间对李媛的悉心照顾,我决定帮他这个忙。不过前提是,不准糟蹋人家。
我把李媛叫到了操场上,在操场上绕圈子。花蕾一个人在我们前面玩耍。
开场白是这样的:
我问李媛:“你觉得李准这人怎么样?”
李媛淡淡的说:“挺好的,挺会照顾人。”
我说:“他是看人照顾的,他从没像照顾你一样照顾过我。”
李媛说:“呵呵,你们男人之间哪还需要照顾啊。”
我说:“你说的对,但是我觉得他对你特别照顾。”
李媛说:“是吗?”
我说:“我觉得是。”
李媛闭上了嘴巴,不说话。
我说:“他最近老为一件事烦。”
李媛问:“什么事啊?”
我说:“你猜猜看?”
李媛说:“猜不到。”
我问:“你都感觉不出来吗?”
李媛说:“没感觉。”
我说:“他最近一副焦头滥耳,肯定是感情的事了。”
李媛问:“他失恋了啊?”
我说:“有点像,但又不是。”
李媛又问:“那是什么?”
我说:“你天天跟她在一起,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李媛说:“不知道。”
我说:“他说他喜欢上了一个人。”
李媛说:“真的啊?我怎么不知道。”
我实在不想在这样缠绕下去,忍不住直接说:“他要我跟你说的是其实他已经喜欢上了你。”
李媛愣愣的看着我,然后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我问。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是故意逗你的。”
“啊……你为什么要逗我?”
“为了替我爸爸惩罚你。”
我惊呆了,愣在那里。
“怎么了?”李媛问我。
“你知道换座位的事了?”
“李准早就跟我说过了。”
“好小子,为了女人连兄弟都出卖了。”
“呵呵。”李准淡然的笑。
“你不怪我吗?”我问。
“不怪你,也不关你的事。你是个好人。”李媛说。
对于李媛说我是个好人这句话,以前我从未听过,这使我深受感动。
离开操场时,李媛回头对我说:“你和他说,叫他自己来跟我讲。”
然后她独自向寝室楼跑去。我带着花蕾走出校门,带她回家,明天她还要上课。
自从有了何婉清以后,我的生活几乎发生了彻底的改变。每周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我都留在何婉清家里。从开始家教到今天,这种改变曾让我感到措手不及。可是不久,这种措手不及也变成了习惯。
我以为我在改变生活的同时,也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何婉清,这个大我许十多岁的女人,我以为我可以拥有她一辈子。
但是事实总是出人意料,或者是我的想法过于单纯。我总是相信事实,以为得到一个人是一辈子的,以为何婉清肯定也如我想得一样。不再有任何怀疑。
那个手臂被我砍了一刀的男人在某个晚上又出现在了何婉清家里。那天因为我下午有四节课,上好课后已经很晚,到何婉清家里也比平时晚了许多。
何婉清和他一同坐在沙发上,见我进来,他们两个人神情都有点木然。我张口就对那男人说:“你来干什么?”
男人不说话,眼睛盯着茶几上的一个红色小本子。何婉清站起来,用手指了指茶几上的红色小本子。
我拿起红色小本子,封面上刻着“中华人民共和国”,下面是“结婚证”三个字。我翻开,里面是两个人红色背景的二寸照,一个何婉清,一个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发证日期,前天。
突如其来的打击和失控的情绪马上让我不知所措。我忍住悲痛对何婉清说:“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为什么要这样。”
“对不起。”何婉清无力的说着这三个字。
“老弟,你还年轻,你可以找个更好的,为了她不值得。”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语气平和的对我说。
“你能对她好吗?”我质问男人。
他沉默。激动的情绪和痛苦的神情使我不由自主的蹲了下去,我用双手抱住脑袋,欲哭无泪。
“不要这样子”,何婉清过来安慰我,把手放在我背上。
“你走开,不要碰我。”我大声地对何婉清吼道,并一把推开了她。
“这是为什么?你到底有没有爱我?”我沉痛地问何婉清。
“爱——可是我不值得你爱。”何婉清吞吞吐吐的回答。
我起身冲出了屋子。眼泪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挂满了我脸上。
事实,或者相信。这两个词,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用。伤痛盖过了一切。
这天晚上,我独自流荡在街上,绝望地熬过一整个黑夜。天亮后,我回到寝室,简单地收拾几件衣服,便单独坐上了去黄山的车。
我不知道这算是逃避还是自我麻木,总之我关掉了手机,离开了那个熟悉的地方。一整夜的流荡和极度的悲伤使我疲惫至极,我坐在车里,闭上眼睛,很想睡,却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的眼睛,只能感觉到肿起的眼皮的厚度。
黄山我高中毕业那年来过一次。那时正值盛夏,我和几个同学一路兴奋而来,又一路兴奋而回。那时,山上游人很多,树木苍翠。
这次,我独自顶着寒风登到山顶。游人稀少。半山上的店主劝我这么冷的天,不要独自上去。我却倔强的登到山顶。
山上白茫茫一片,大雾笼罩,视线很短,放眼望去,几米以外的景物就无法看清了。我只感到远处是白雪皑皑。
寒冷以及绝望一同交织在我身上。我站在山顶,以为寒冷和劳累可以使我暂时忘掉痛苦。可是更大的悲伤汹涌而来。
我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爱上一个大自己许多岁的女人,而且还是个单身妈妈。以前和室友在一起,我常常对已经不是处女的女人嗤之以鼻。把她们贬得一文不值。可是这个女人呢?我想我没有理由对她念念不忘。
可是,我越想越难过,越想越悲伤,忍不住又流下了眼泪。
从山顶跳下去的念头一掠而过。虽然绝望,甚至想到死,我却没有跳下去的勇气。我想,死了就可以解脱了,可以不用像现在这样如此难受。可是,对死的恐惧让我不敢往下跳。
这使我怀疑自己对何婉清是否是真爱。我想爱一个人是可以为她去死的,可是我却不敢跳下去。想着想着,我忽然为自己的懦弱感到可耻。
可是,所有这些想法都无法制止住此刻我站在山顶想念何婉清的事实。我发现我真的很想她。不顾一切的想。
无法释怀的悲痛和难过又汹涌而来。
我站立在山顶,绝望的任悲伤和寒冷侵入身体,久久不愿离去。
等我从黄山上下来,天色已晚。我在附近的一家餐馆吃了晚饭,然后找了一家便宜的旅馆。有限的钱和解决吃住的现实使我从痛苦中清醒过来。我得省着花钱。至少三天之内,我还不想回去。
旅馆是单间的,里面除了一张床和一个小电视,别无它物。一开始我希望能找一个带卫生间的房间,可是所有带卫生间的房间比起没有带卫生间的房间至少都要贵五十元以上。为了以后几天的生计,我断然拒绝了这个奢望。
包里除了几件衣服,还有一只圆珠笔和部分稿纸,另加一包纸巾,这是很早之前就放在包里的。我躺在旅馆的床上,无所事事。我觉得这样不行,无所事事会让我想起她,会使我更加痛苦。
于是我从包里拿出钱包,穿好衣服,走出了旅馆。
外面十分寒冷,而且显得黑暗。我想先弄清周围的地形,容易下次出入。我从旅馆出来,向右走。因为右边的灯光比左边略显光亮。这是一条笔直的水泥路,路两边全是商店。最多的是旅馆和餐馆。
这使我想起我学校所在的镇,镇上最多的也是旅馆和餐馆。凡是镇上的人,几乎都靠这两项事业发家致富,我和同学经常会无缘无故的咒骂那些暴发户。因为他们赚的都是我们学生的钱。
除了旅馆和餐馆,路两边还有一些杂货店和工艺品店。店门口停了一些卖小吃、零食和水果的手推车,香味四溢。我却一点想吃的欲望都没有。
部分店已经关门,门口只剩下一块招牌和一些堆积的垃圾。我很想知道现在是几点,于是每经过一家尚未打烊的店就把头探进去看时间。
然而,探了很多家店,我都没有看到哪家店有把时钟挂在墙上的。终于到了一家店,是旅馆。我看到这家旅馆的墙上挂了许多时钟。我激动的跑进去仔细看,发现墙上的时间有纽约的,东京的,巴黎的,伦敦的,就是没有北京的时间。这令我大为震惊的同时也大为沮丧。
我不管自己现在是落魄异乡人的现状,回过头就气愤的对柜台上的人说:“你们这里有各国的时间,怎么就是没有北京的时间啊?你这也太欺负我们中国人了吧。”
大概三十来岁的男子愤怒的站起来,说:“你住不住?不住你出去,老子放什么时间还用你来管。”
我赶紧逃出了这家旅馆。
没办法,我打开了已经关闭一天的手机。为了看时间的同时,其实我很希望能看到何婉清发来的短信。很遗憾,除了看到北京时间20点18分之外,什么短信也没有。
这令我暂时好转的情绪又难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