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午后,忍不住打盹的客栈伙计迎来了生意。
一老一少两位客人被他热情地请入店内,神色微显疲惫的小男孩十分老练地要了两间僻静上房。
过了半个时辰,小男孩换了身崭新衣裳走出客栈,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伙计,“祖母年纪大了,旅途劳顿,需要休息,千万不要去打扰她老人家。”
当晚,掌灯时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载来了一个满面油光、身材颇长的男子。男子已过中年,看起来保养极佳,一双油亮的眼睛隐隐透出几丝焦虑急切之色,只说来探望一位住在上房的老婆婆。
伙计将他引到客房门口,接过丰厚的赏钱开心离去。男子谨慎地向四下里望了几眼,才小心地轻敲了三下门。
门一开,小男孩探出头来,对他笑着点了点头,将他让了进去,自己则仔细地关好房门,蹲在门前的空地上,高高兴兴地啃起一只肥硕喷香的烧鸡来。
房内,男子动容地叫了一声:“大小姐!”
恢复本来面貌的江洛儿微笑着注视他道:“王兴,这些日子可是辛苦你了!”
神色复杂的王兴伸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定定神道:“谢天谢地!大小姐您可平安归来了!大伙儿都急坏了!”
江洛儿那原本就白皙的面颊因为多日来隐在面皮之下,此时更显苍白,王兴细心,接着又关切地问了一句,“大小姐,您脸色可不太好呀!”
江洛儿轻轻摇头道:“我无碍,休息一下就好了!”
王兴表情释然道:“无碍就好,可别同杨公子一样,带着伤回来,着实令大伙心惊!”
原本颇为平静的江洛儿闻言猛然起身,惊声道:“什么?你说杨大哥带伤回来?”
“不错!”王兴难过道:“就是前几日,怪医前辈将杨公子带了回来,属下原本还奇怪大小姐怎么没与他们一道回来……”
“杨大哥伤势如何?”不待王兴讲述完毕,江洛儿已心急万分地打断他问道。
“怪医前辈说伤势不轻,不过经过他医治,已不必担心。”
江洛儿转身取过面皮,一声不响地戴上,对王兴道:“我们这就回去!”
王兴急道:“大小姐,不可!如今有不少人在打听您的下落,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江洛儿回身看向他,“我如今的容貌不怕被人认出来!”
王兴盯着眼前突然从青春美丽变为鸡皮鹤发的江洛儿,楞了片刻,才回过神来,频频点头道:“真是看不出,好高明的易容之术!”
一路上,江洛儿沉默不语,王兴虽然仍有很多话要说,却也知趣地咽了回去。
江洛儿的脑海被杨萧受伤的消息添满,心中一遍遍问自己:他怎么会受伤?
怪医刚刚替杨萧换过药,强令杨萧躺在床上休息。杨萧的模样有些狼狈,就连英俊的面颊上都挂着两道刀伤,但他的精神却是极佳,不住地问怪医道:“王兴怎么还没回来?”
怪医舒服地靠在竹椅上,手中紧紧抓着一个小酒壶,美滋滋地品上一口,才不以为然道:“你急什么#涵知道是真是假!再说了,即便真是我妹子,她如今也不能大摇大摆地回来,总要等夜深人静才好避过别人的耳目!”
杨萧知道他说得不假,安静片刻,又开口道:“不知她这段日子有没有吃苦?是否找到了师傅?”
怪医嘿嘿笑了两声,摇头道:“她那个人……”话未说完,门前已有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王兴刚想上前推门,江洛儿已经心急如焚地抢在了他的前面……
门一开,躺在床上的那个身影首先跃入江洛儿的眼帘,江洛儿心头一紧,一阵心酸不期然地涌上心头,不由得楞在当场。
怪医和杨萧都用一种怪异地眼神盯着这突然间冲进来的老婆婆,怪医迷惑地问那正在小心掩门的王兴道:“王兴,这是怎么回事儿?”
王兴张口刚要作答,杨萧却已温声说道:“洛儿,你回来了!”
江洛儿急急走上几步,来到他的床前,盯着他面上的伤痕,依旧不语。
怪医见王兴默默向自己点头,腾地就从椅子上跃了起来,急步凑了过来,兴趣十足地盯着江洛儿的面皮,嘻嘻笑道:“妹子,你从何处学得如此精妙的易容术,快教教我!”
江洛儿一把揪下面皮,头也不回地递到他面前,怪医低叫一声:“小心,别弄坏了,这玩意可娇贵着呢!”说着,眼露金光地将那张皮小心接了过去。
杨萧紧紧盯住露出本来面目的江洛儿,目光深情却又紧张,似乎生怕这朝思暮想的容颜再次消失在自己眼前。
江洛儿二话不说,俯身就要去察看他的伤势,杨萧微笑着伸出一只手制止道:“别担心,伤口已在恢复了!”
江洛儿急道:“都伤了哪里?”
杨萧不答,江洛儿转头去追问怪医。
怪医正专注而贪婪地摆弄着那张面皮,语气不奈道:“受伤的地方可多了,胳膊、大腿、后背都挨了刀,你不是看到了嘛,连脸上都有两道。不过别担心,有你老哥我在,你还怕他不能痊愈!”
江洛儿回过头来,深深凝视杨萧,尽量平复下激动的心情,“你怎会受伤?有何人能够伤你至此?不是还有怪医在吗?”
杨萧犹豫了一下,怪医抢先开口道:“可别怪在我身上,谁知你那杨大哥突然发疯一般冲进蒙古人的军队之中,拉都拉不住!也不想想,一个人纵有天大的本事,又怎能架得住人家那么多人的围攻?要不是你老哥我拼死命将他拖出来,还不知会怎样呢?”
杨萧轻咳一声,示意怪医不要再说下去,半晌才对神色复杂的江洛儿说道:“你不怪我吧?”
江洛儿死死盯着他,竟是说不出话来。
只听怪医在身后不满地哼了一声,“不就是屠村嘛!反正杀的都是金人,关你屁事!害我这一把老骨头……”
王兴拉了拉他的衣袖,向床上床下的两人看了一眼,又朝门外呶了呶嘴。
怪医何等聪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适时地闭上嘴巴,贼眉鼠眼地与王兴交换一个眼色,两个人静悄悄地向门口走去。
房中只剩下了两人,两人彼此凝视,谁都不语。
江洛儿突然泪光盈动,轻轻别过脸去。
杨萧忙支起半个身子,急急安慰道:“洛儿,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江洛儿默默地坐在他的床边,轻声哽咽道:“杨大哥,我娘在帮蒙古人做事,我爹至今不知所踪,你若再出了什么事,剩下我一个人,我……”
“我一时冲动,顾不上许多,以后不会了!”杨萧急忙说道。心中却是分外奇怪,他从小伴着江洛儿长大,最是了解她不过,深知她是一个极其理性之人,不会轻易动情,如今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儿来,实在不寻常!
忍不住追问道:“洛儿,你没出什么事儿吧?”
良久,江洛儿神色悲伤,缓缓吐露心声,“我这些日子来心里极不好过,恨自己无能阻止战争,恨自己无力帮助更多的人。只觉迷惘失落,无所适从。”
杨萧闻言,沉默半晌,才沉声道:“洛儿,你想得太多,不要过分难为自己,尽力而为就可以了!”
见江洛儿仍是不言语,杨萧又道:“你还不知道吧,你离开这段日子,临安也发生了不少事,王兴一直眼巴巴盼你回来,你若是不振作起来,其他人可怎么办呢?”
江洛儿一惊,忙收起心事,强打精神,“出了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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