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洛儿觉得很奇怪,因为提起欣园几乎无人不知,可要问到欣园的主人,却又没人说得上来。
她站在欣园门前,并未急于进去,先是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发觉这园子的规模实在不小,高墙环绕,铜门紧闭,只有墙头探出的葱郁树木给这森严的所在增添了几缕生机。
正在她沉思之际,“吱嘎”,铜门突然间毫无征兆地在她面前缓缓拉来,江洛儿忙收起思绪,凝神观看,只见三个护院打扮的状汉率先跨步而出,其后紧跟着一个面色阴沉,鹰勾鼻子的中年男子。
江洛儿不动声色,静视来人,那鹰勾鼻子却也并不言语,只是嘴角微微上扬,挥手做了一个请进的姿势。
江洛儿略一沉吟,想了一想,终是没有张口,只默然地抬脚迈进了大门。“吱嘎”一声,大门在他们的身后缓缓关合,一切又归于了静寂。
“江姑娘,好胆色!如此爽快地赴约,倒叫我苍鹰心有折服!”鹰勾鼻子皮笑肉不笑地冷声说道。
江洛儿细心地留意左右,见两个护院正不声不响地站在自己身后,环廊厅榭间也极有秩序地分布着配刀的护卫,这驾势并不寻常,看来这园子主人的身份还颇为显赫。
她微一施礼道:“请问苍鹰前辈可否让洛儿先见一下同伴?”
自称苍鹰的男子忍不住心中暗赞,这魔教教主的女儿就是不同,小小年纪,却懂得不急不燥,行为举止又大方得体,哪里是一般女子可比?当下竟生出几分好感来,只是他早已习惯将想法感情都严密地掩藏起来,开口说话时仍是那副冰冷的嗓音,“既然如此,江姑娘就请这边走!”
江洛儿跟在他身后,坦然地打量着四周,只觉这园子布局精致玲珑,一草一木都修饰得极好,很多还似特意从南方移植过来,不由得心下更奇,想来主人不但财力雄厚,而且还颇具品位。
苍鹰将江洛儿径直引入一处假山林立的厅院,手指山石掩映中的一段石梯道:“沿此梯向下,便可见到你想见的人!”
江洛儿见状,不由得眉头微皱,看在苍鹰眼中,倒令他莫名地开心起来,当下诡异地笑道:“怎么,江姑娘不敢下去吗?”
江洛儿尽力克制住狠瞪此人的意愿,只是在心中飞快地盘算起来,“我下去后他会不会就此将我关在里面了呢?可要是不下去,见不到影凤与神耳又终是不能放下心来,而且还难免被他看轻。”想到此,她已下定了决心,看也不看苍鹰一眼,抬脚就迈下石阶……
石阶尽头是一道厚重的石门,江洛儿停下脚步,并不急于推门,而是仔细打量起来,那默默跟在她身后下来的苍鹰也收住了脚步,颇为赞赏地紧盯着她。
江洛儿的目光最终停注在石门右上角的一个光滑凸起处,凑近又细看了几眼,才颇为谨慎地将手指按了上去,稍稍催动内力,只听“吱呀”一声响,石门右侧露出了一条缝隙。
一股潮湿腥臭的味道也随之散出,江洛儿只觉胃中一阵抽搐,险些就打起了退堂鼓。她毕竟是来自一个生活水平高出许多的时代,来到南宋后又身份尊贵,备受宠爱,不曾接触过这类的情形,自然而然地心升恐惧。
只是转头正看到那苍鹰不怀好意地笑容,江洛儿顿时惧意全消,猛然想到影凤那般娇嫩的女孩儿该如何受得了这样的环境!顿时心中焦虑万分,再不多想便推门而进。
门内异味更浓,江洛儿不自觉地掩住了口鼻,抬眼看去,几点焦黄暗淡的灯光并不足以照亮全室,但到视觉完全适应了这混黄的光亮后,江洛儿已能看清石室正中端正摆放着一个木制牢笼,笼内蜷缩一人,听到门响,正睁大了眼睛努力看过来。
江洛儿看得分明,笼中人细眼尖耳,神色倦怠,正是她挂念多日的神耳!
江洛儿强压住心中的惊骇,扑身上前,一把抓紧木笼,轻声唤道:“神耳!我是江洛儿!你看得清楚我吗?”
笼内的神耳似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他那浑浊的双目明亮了许多,才突然用嘶哑的声音叫出来道:“大小姐,真是您吗?您怎么到这儿来了?也是被他们抓来的?”
江洛儿心中一酸,强忍住悲愤,转头看向仍站在门前的苍鹰,冷声道:“你们这是何意?既已擒住了他,又何必将他关在笼中侮辱!”
苍鹰表情漠然道:“这不过是想让姑娘明白,任何人想要与我家主人做对都是在自取其辱!”
江洛儿冷笑道:“这么说来,你们是准备将我也关进笼子啦?”
苍鹰仍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回道:“江姑娘自是不同,我家主人早已听闻姑娘的大名,得知此人是由姑娘派来的,主人正十分期待着能与姑娘会面呢!”
江洛儿心念一转,沉声道:“既然你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先将他放出来吧!”
苍鹰闻言不由一楞,半晌,才好笑道:“不错,我是可以将他放出来了,只是,你在命令我吗?”
“你又不是我的属下,我自然命令不了你,但你的主人想必不会乐于在这种地方见我吧!”江洛儿毫不示弱地回道。
好半天,苍鹰那冷冰冰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仍是不带任何感情道:“好!”
江洛儿颇为小心地扶着肢体僵硬的神耳一步步登上石阶,神耳的身上虽未见多少伤痕,精神却是萎靡得很,衣裳也肮脏不堪,还散发着阵阵刺鼻的臭气,想必很多天未见过阳光,初时双眼还流泪不止。看在江洛儿眼中,只觉分外地内疚和心痛,无形中对那尚未谋面的主人和身旁阴冷的苍鹰更增添了几分怒意。
苍鹰恐怕也是受不了神耳身上的异味,竟主动命人带他去清洗。江洛儿这才猛然想起影凤来,不由心急地向苍鹰询问,不料苍鹰竟然面无表情地回道:“她不是我们感兴趣之人,我们没必要抓她!”
江洛儿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想起来问道:“不是你们,还能是谁?在这中洲城内我也再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会找我们的麻烦!”
苍鹰冷漠地摇了摇头,也不争辩,也不说话,只兴趣十足地看牢焦急的江洛儿。
隔了半晌,他才再次冷冰冰地开口道:“不过,你倒是不用再担心你的另外一个属下了,‘请’他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原本正在绞尽脑汁猜测影凤下落的江洛儿一听这话,不由得苦笑起来,想来王兴已知道了欣园的存在,人家自然是不肯轻易放他回去报信的,这倒也是意料之中的。
只是影凤倒底在哪里呢?
影凤要不是实在没有力气,一定会指着铜子儿的鼻子大骂,只是她如今唯一能做的便只有怒目而视,心中又是着急又是怕。
急的是自己空有一身本领却轻而易举地折在人家的小伎俩下,如今只能任由摆布,怕的是找不到大小姐和王兴,没人能来救她,而且这伙人显然也在打大小姐的主意,自己的小命是小,大小姐却是无论如何不能出任何意外的,这是教导她的长老从小就不厌其烦屡次向她灌输的观念。
再次狠瞪了一眼面前颇显无辜的铜子儿,影凤愤愤道:“怎么就会没有一点儿消息呢?即便是她们离开了,起码也会在客栈给我留下个口信呀!”
铜子儿撅了撅小嘴道:“即便有口信,我也不敢问呀!我这可是冒着老大的危险才帮你走这一趟的,已经说好了只是去传个话儿,要是我轻举妄动,过分表示关心了,一定会引来怀疑的,你家的大小姐说不定就可以顺藤摸瓜找了来,那我还不得被师傅给打死!”
“你这臭孩子,一点帮不上忙儿不说,还来惹我生气!快走,快走,我不要看到你!”
铜子儿听了这话倒没怎么动气,只淘气地向她做个鬼脸儿,便自顾自去一旁打磕睡了,只留下一脸不知所措的影凤一边对他干瞪眼,一边暗自伤神:大小姐去哪了?不会抛下我不管了吧!
不久,在这院子的另一间房内,小老头气急败坏地对着金子叫嚷,“你说,你说,人怎么就不见了呢?不是要你盯牢了吗?”
金子的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气鼓鼓回道:“这怎么能怨我呢?你不是也说有了这个小姑娘在手里,那另外一个是怎么也跑不掉的吗!我想既然是这样,就没必要太辛苦自己人,晚一些去盯着也没关系啦!”
“谁能想到她那么不够意思,也不顾自己同伴的死活就突然走掉了呢!”金子恨恨地又低声嘟囔了一句。
小老头一边揉着脑袋,一边来回踱步道:“这可怎么是好呢?画像已经给刘老板送过去了,价钱也已经谈好,人家等着我们交人呢,可我拿什么去交呀!”
金子奇道:“不是还有手上的这个吗?”
小老头恨恨瞪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什么!王婆子说了,刘老板看了画像后高兴得不得了,直说如果本人真如画中一般,他肯出这个数!”说着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个数字。
“五百两!”金子惊叹道。
“金子!”小老头又重重地补充道。
“啊!”金子这回已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他记得以前最好的买卖也不过是一百两银子而已,在这么个兵慌马乱的年代里,贩卖人口的生意也是竞争异常激烈,往往十几两银子已可买卖一个颇具姿色的黄花大闺女啦!
“天呢!早知道刘老板肯出这个数儿,就是打死我我也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牢了她!可是那个小姑娘如今倒底在哪里呢?我的金子呀!”金子唉叫道。
王兴是一百个不乐意地与江洛儿在客栈分了手,江洛儿走向城西,他自己则是骑马掉头南行,只盼着能快些赶回武当,搬来救兵,只是心中的感觉怪怪的,总觉得就这么让大小姐亲身赴险实在是不妥,虽然大小姐不住地强调她的预感极为灵准,可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那教主和怪医还不得扒了自己的皮!
这么胡思乱想着,他自然是没留意到三个彪形大汉正远远地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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