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坦怀相示
只听普世大师道:“江教主,听闻经过,可见心经石也是偶然落到贵教手中的,既然如此,不如就将此物归还少林吧,我看青峰贤侄的伤事也确实是不能再拖了。”
江平远闻言,心下暗赞,这普世大师不愧是当世高僧,言谈间不但顾及各方情面,而且开口便以救人为上,确也不好反驳。
见教主沉思不语,右使倪恒马上接口道:“大师,我教教主已经示下,一到时日,若那典当之人并未现身,我圣教就立时将宝物奉还少林,绝不耽搁,若那人现身,我圣教还会协助少林将他擒住,还请……”
不待倪恒把话说完,早就坐立不安的武当掌门便厉声打断他道:“等到那时,我儿早已错过了疗伤时机,废了功力,你们再做好人又有何用?况且,你又怎能保证那偷儿就敢回来赎这宝物,他定是闻得事情败露,早有多远便跑多远了。何不痛快一些,现在就将心经石还来?”
普世大师闻言,心中暗叹:江平远本就是桀傲不驯之人,他手下人更都是些不屑常理之辈,如今能好言与我们商量,已是颇顾大局了,你心急自己儿子事小,如若因此惹翻了魔教众人,江湖争斗可就不可避免了。
果然,江平远的脸色立时沉了下来。一旁的穆长老更是按捺不住,高声呵道:“我们教主以理待人,与你们好生商量,你却如此紧逼,可是小看了我圣教?”
一时间,屋内的空气瞬间凝重起来。双方都无人再开口讲话,魔教诸人更是怒视对方。
这时,普世大师轻轻摇头,开口调和道:“江教主,岳掌门也是一时救子心切,望请见谅。”
又转头对武当掌门道:“岳掌门,既然心经石乃我少林之物,还是让老纳出面与江教主商量如何?”
岳掌门闻言,也心知自己是操之过急,本有歉意,又见魔教众人均是瞪着己方,面露愤忿之意,只觉道歉的话到了嘴边无论如何也讲不出来,便轻哼了一声,算是应了普世大师。
这一下,就连一直克制不语的江平远也有些怒意了,沉声道:“既然岳掌门未将我们放在眼里,也就不必再谈下去了,就请静侯半月吧。”
此言一出,谁都看得出今日是再难和平商谈下去了。那心中颇怀鬼胎的穆长老见此时机,自是挺身而出,推波助澜道:“难道我们圣教还怕了你们不成?想要心经石,先打赢了我们再说!”
不料,还不待那几个愤愤不平的武当门人动作,却在普世长老的身后突然窜出一人来,来人高声道:“阿弥陀佛,心经石本就是我少林之物,自应马上归还,你们魔教之人如此推脱,说不定就是你们派人夺了宝物,意图挑起争端,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干脆就拳脚相见吧!”
普世大师连忙阻拦道:“普言师弟,你怎如此莽撞,无凭无据岂可乱说!”
但为时已晚,江平远沉声命道:“既是如此,你们谁去向这位大师领教一番?”
话音刚落,那早已摩拳擦掌的穆长老高呼一声道:“让老穆来会会你这秃驴!来来来,让我们索性到后院中去分个高下。”说罢,抬脚就冲了出来。
那普言和尚见此,正中下怀,也顾不上日后师兄如何惩罚自己,只一心盼着打个痛快,如影随行地跳了出去。
余下众人自是鱼贯跟出,来到后院观看二人争斗。普世和尚心叹不好,但也深知自己这师弟的火暴脾气,劝阻不及,只好跟来。
两人拉好架式,穆长老还不忘在开始之前向依在江平远身旁的江洛儿使劲地抛了一个眼色,倒令江平远不禁下意识地看了看身边的爱女。
江洛儿一脸苦笑地望着穆长老庞大的身躯进前,只好无奈地打起全部精神盯着已然缠斗起来的二人。
好在此院颇大,倒也容得下两人施展,但见那普言和尚一出手就是弓身一拳,呼呼带声,直捣穆长老硕大的肚子,穆长老知他是普世大师一辈,不敢含糊,一上手就提气使出了曾考较过江洛儿的那套疾风十三式,身形一转避过了这拳,身躯转动间,迅猛地踢出了一脚,那普世大师拳形一变,提身跃后半步,巧妙避开了穆长老踢来的这脚……
两人你来我往,穆长老以迅猛见长,普言大师则以沉稳为主,不急不缓地一一化解对方凌厉攻势,一时间倒真是分不出个高下来。
江洛儿边看边暗中赞叹,看那普言大师的招式,挥手投足间未见多少花巧,但却稳健不乱,身形转动虽不及穆长老灵活,但丝丝相扣,不留破绽,不由更加留心起他的身法招式来。
战了良久,仍是未分输赢,双方都有些急了,不觉间便拉开了拼命的架式。一旁观看众人更是看得心惊,年轻一辈中不乏悉心琢磨之人,正在感叹为什么这一拳能够从这个角度挥出,那一掌却能生出如此凶猛的掌风!
突然,眨眼间,一人身形如箭般冲进两人之中,双掌分出,一掌一个分开了二人,仔细瞧来,不是那普世大师还能是谁?
普世大师合掌叹道:“阿弥陀佛,不要再打下去了,你们一时的意气用事,却坏了两方的合气,再这样下去,不但不能解决事端,还会惹出不必要的风波来。普言师弟,你可是将我佛的教悔都忘记了吗?”
不待那边普言大师有所反应,一道稚嫩的童音突然接道:“心不是心,佛不是佛,坦怀相示,即心即佛,船在河里,稻在田头,骑牛觅牛,且来见佛。”
只见江平远身边悠然闪出一个小小的人影,一边诵着一边神情若定地缓步走进场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面向普世大师弓身缉首一拜,却正是江洛儿。
江洛儿直视普世大师震惊的目光道:“大师,洛儿曾在爹爹的书房内偶然翻到一卷佛经,最为喜欢这一句。洛儿觉得,无论少林武当还是我圣教,均是江湖领袖,向来做事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正值此外族入侵之际,都断无理由要破坏武林团结之势,挑起江湖争端,恐怕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借由心经石意欲挑起我们两方矛盾,为其造成可乘之机。大师,你说可是?”
一袭话落,全场无声。
原来,江洛儿在一旁是越看越心惊,不知为何总是想起今天被人无缘无故跟踪之事,她感觉超然,隐隐约约觉察出不妥,见两人争斗越来越拼命,直觉会坏事,这要真是见了血光,那就再也无话好说,两方势必争斗到底了。想到仅仅是一时的意气用事,再加上穆长老因那不可告人的目的刻意挑拨,就要最终迫使这些人大动干戈,实在不值。突见普世大师现身分开二人,知道正是好时机,所以才主动上前。
普世大师白眉一挑,喜道:“好一个‘坦怀相示,即心即佛’,贫僧果然没有看错,小施主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见解,实在是不凡之人。既然如此,你倒说说看,我们这些人现在该如何行事呢?”
江洛儿闻言即时回头看向江平远。一直深思不语的江平远此时眼中流转出奇异的光芒,与江洛儿眼光对视良久,缓缓点头。
江洛儿心中一喜,知道江平远对自己极是信任,便不再犹豫,唤来己方刘总管,请他去取来心经石,那刘总管见教主并未反对,只好快步去亲自拿来心经石,忐忑地交到江洛儿手上。
江洛儿对他坦然一笑,也不多言,走向武当众人。那已是满头大汗的穆长老此时才反应过来,不由急道:“洛儿,你要做什么?我们可还未分输赢呢!”
江洛儿闻言回头,竟是目光严厉地狠狠瞪了他一眼,穆长老顿觉心虚,不敢再出声了。
江洛儿笑嘻嘻地来到武当掌们面前,双手捧上心经石道:“岳伯伯,洛儿代表爹爹将这心经石借与你,请速速给哥哥治病吧,待到半月后,若那贼子不出现,你便自行还给普世大师好了,若那贼子还敢出面要回赎,我们双方就干脆联合起来,顺藤摸瓜,看看是不是真有什么人在背后捣鬼!”
那岳掌门本也是个豪爽英雄、有识之士,只因心系爱子,才不免莽撞,原本见事态越发严重,已满心悔意,突见峰回路转,魔教教主的爱女又送来心经石救急,不由心怀大悦。
接过心经石,哈哈大笑道:“好个江平远,你有女如此,夫复何求?你这娃娃实在是聪慧不凡,心肠又这般地好,不如我收你作我义女如何?”
众人闻言均是大惊,要知自古黑白不两立,少林武当峨眉等教派从来都自认是正派,将魔教等归为邪道,不愿与其牵上关系,但如今武当掌门却主动提出要将魔教教主的亲生女儿认作义女,岂不是令众人意想不到!大家都立马转头去看江平远的反应。
江平远开头也是大吃一惊,但细细一想,却觉此举对稳定目前武林局势,以至爱女的未来发展都大大地有好处,心念一定,也扬声笑道:“岳掌门如此看重小女,也是小女富份。洛儿,你可愿意?”
江洛儿心念一转,已然明白江平远心意,忙恭身下拜,行敬父之礼。
岳掌门见状,更是心喜,想这小童儿已是明白了大人心意,连声叫好,高兴地说道:“自此以后,洛儿便是我岳某人的义女,若有所需,武当门人定然鼎立助你。”
那场中的少林普世大师拈须微笑道:“既有如此好事,老纳这厢给几位道喜了!”
随又招手道:洛儿,你来,老纳要送你份贺礼。”
江洛儿乖巧来到大师面前,只见大师从宽大衣袖中掏出一个白玉小瓶,轻轻塞进江洛儿手中,慈爱地说道:“这里装有三颗少林金丹,可在危机时保你性命。”
众人见状更加吃惊,习武之人,人人皆知这少林金丹的宝贵,只一颗便已是万金难求,更不要说普世大师出手大方,一下就拿出了三颗,当场便羡煞了不少人。
江平远见普世大师如此慷慨,知他定是十分欣赏喜爱江洛儿,心下很是高兴。当下招呼众人重返后堂落座,详细分析此事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