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庭中的小小争斗并不能影响白玫在单位树立公公的光辉形象,有一天,她就这么对前来办事的商场经理说:“我想星期天回趟娘家,借我公公的车用一下,你猜怎么着,人家说,我这是公车,是党和国家配给我一个人用的,是工作用车,你们谁也别想沾我的光,自己坐公共汽车回去——就这么说,不过我倒是挺佩服他的。”经理说:“人家林局长风格就是高,白科长你就应该理解他,这样的老干部是咱们学习的榜样啊。不过你也真是的,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找我呀,我有车呀,用我的车,千万别再上林局长那儿找不自在去了,我敢说去十回碰十回钉子。”“说的是呢,幸亏不是我去的,是林立去说的,他儿子找他毕竟好多了,要是我找他,他又不好意思说我,倒是成了一件为难的事了。”这事当然是林立去找他爹,因为白玫老是要回家去看望父母,林立总也舍不得让她走,拖了一天又一天,没办法了,他才想到跟老爷子要部车,他要陪白玫一块回家,这样两个人不就可以一块回来了吗。“可不是嘛,以后快多长个心眼吧。”经理说着办完事走了,他觉得今天办事真痛快。
这样的事是不常发生的,白玫很少利用手中的权利去做什么,这当然也因为她不用过多关注自己的权利,谁会抢走她的权利呢,正科长有什么事都要和她商量,这在过去可是没有的事,而她在这些事上是很慎重的,很尊重正科长的意见,同时在局里,白玫从来都不去参与那些张长李短的是非,她除了在公公面前说一两句朱志宇的坏话外,从来不评品别人的好坏,就连在家里,她也很少询问林局长单位的事,她说该她知道的一定会告诉她的,不该她知道的就不去问了,这使得林局长对她格外高看一眼——这孩子就是懂得少说多做的道理。
林局长其实真的很顾及自己的形象,他几乎从来没让白玫搭他的车一块上下班,虽然林立两口子一直是跟他们一块住的,如果碰巧赶上刮风下雨他也会让白玫自己想办法,只是在白玫怀孕的那段时间,由于张三妹的干预,白玫搭过他的车,张三妹说,不要说白玫是你的儿媳妇儿,即使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孕妇也是应该照顾应该帮助的,再说搭个车也不给你增加任何负担,正直也不等于死心眼儿。
白玫对婆婆在她怀孕期间的照顾铭记于心,而在照看孩子的事上白玫也是如此的感激自己的婆婆,张三妹没有象别人家的婆婆那样把侍候月子和照看孙子的事推给亲家,她不愿意她唯一的孙子向一个农村老太太学一口地道的土话,满脑子的小农意识,她要亲自教他说普通话,让他见大世面,而且虽然她是老大学生,但是她一直认为奶奶照顾孙子才是正理,姥姥是外人,怎么好让人家去做这些事呢。同样的虽然她爱她的女儿,但是她不给她看孩子,她说外甥是“白眼”(遭姥姥家人的白眼,大了以后又会象白眼狼一样忘记姥姥家恩惠),人都说“糊涂姥姥瞎仗姨,明白还是大妗子”,可她就是要做个明白姥姥,为此女儿林娟没少了找她爸爸抱怨,因为全家人心里都清楚林娟是她爸的宝贝,林局长这人就是讨厌重男轻女这种老思想。而张三月就是喜欢她的儿子,在这件事上她一辈子都和老头观念不一致,不过,老两口的这种区别,倒是给了每个孩子均衡的爱。
相比起来,姜云的女儿可就得不到如此多真心实意的疼爱了,双方的老人都在盼着姜云生个儿子,因为姜家从她们姊妹开始就没有男孩子,他们倒也不是重男轻女,只是他们希望家里的孩子不要都是女孩子。朱志宇的妈妈可是盼孙子盼得眼都绿了,她只有朱志宇这一个儿子,孩子有出息,考上了大学,又娶了市里的儿媳妇,还是局长的千金,当然,她不知道退休的局长与在职的局长是有差别的,所以自从姜云进了他家的门,她一切事情都顺着她,连他们家多少辈子沿习下来的老习惯——过年吃素饺子,都改成了吃肉馅,因为姜云不喜欢吃素馅,但是老人唯一的心愿就是姜云再为她生上一个孙子,现在见姜云生了个女娃,她的心里是说不出的烦恼,可是又不敢在脸上表示出来,还要来伺侯儿媳妇坐月子,强忍着等姜云出了满月,她借口腰疼病犯了,自己回老家去了。朱志宇的老妈回老家还有一大原因就是她实在看不惯她的儿媳妇在家里说一不二的劲儿,还有她儿子每天做饭洗碗的里外忙活,这都令她心里不痛快,她想眼不见,心不烦,只要儿子高兴就行了,自己离得远远的,不在这地方看这些烦心事了。
朱志宇对这些事倒是不太放在心上的,什么男孩儿女孩儿的,只要可爱就行了,难道生一个平庸的男孩儿就比生一个能干的女儿好,只要孩子先天聪明,后天教育得当,还怕他不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才吗?所以,从胎教开始,他们夫妇二人就下足了功夫,孩子一生出来,姜云就把教育女儿当成了她的第一职业,金江大厦的工作仿佛一下子成了她的业余爱好,她的百分之九十的聪明才智都用到了女儿朱展身上了。孩子很让朱志宇和姜云欣慰,学什么都出色,姜家人一致认为这孩子象她爸。
朱志宇这时候已经是业务科副科长了,陈云德觉得在商业局实在不好提副局长,自己着了急,上上下下运作了许多时候,最后只得与粮食局的严主任交流,两个人才都当上副局长,从此,朱志宇觉得他又有许多局里的消息不灵通了。对于朱志宇说,业务科长的工作也是新的挑战,他对于学习就象上学时一样,刻苦钻研,很快他就成为了业务上的内行,也是他当了副科长以后,各公司的经理们因私为公的请他吃饭的时候多了,大家平时没少了交流工作中的一些经验,他是个有心人,倒是使他成了经营方面的内行,而且他总是跃跃欲试,要不是害怕离局长远了弄不上正科,他真想下去到企业干点实事,大刀阔斧的挥洒一下子他的青春。眼看提副科快满三年了,朱志宇觉得他有希望升正科长的。在他晚上和他精明的媳妇躺在他家那张漂亮的席梦思床上的时候,他们仔细的分析了他的各方面情况。
“志宇,”姜云搂着朱志宇的脖子,身子俯在朱志宇的左胸上说,“你当副科长也快三年了,今年扶正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吧?”
“说不好。”朱志宇在这件事上不愿意让姜云抱太大的希望,免得她将来会失望,他这是吸取了财务科孙副科长的教训,孙副科长在财务科当了八年副科长了,业务硬,人缘也好,局长也看重他,正科长又刚好要退休,上次提拔的时候,大家都认为他一定会升任正科长,他自己也说,八年,日本鬼子都打跑了,言外之意他早就该扶正了,谁知这话偏偏传在林局长耳朵里,局长嫌他有怨气,他的正科也就不了了之了,朱志宇是聪明人,他害怕他老婆万一嘴巴不严把自己的一言半语传出去,那他就什么也甭想了。可他想了想,觉得他老婆还是个知道轻重的人,她虽然喜欢显摆,但还是懂得什么该显摆什么不该显摆的。于是,他沉吟了一会儿又说:“也许,应该有希望吧。”
“志宇,你看,姐夫虽然不在这儿了,有些消息咱们摸不着,但是各种情况不是在这儿明摆着吗?林局长那是咱爸一手提拔起来的,他不会不给咱们面子,再说,咱们每年都去给他拜年,平时也没少了串门儿,咱爸那儿他也没断了来往,这事不用爸再说话,他心里肯定有数;主管你的严局长吧,自从他来了,你和他处得就象亲哥们儿一样,老在一块吃喝不算,还老陪着他打麻将,他肯定会推荐你,并且,我保证他会为你据理力争;你们科长周凤臣就更不用说了,他女儿的婆家都是我给介绍的,而且我还是她的副科长,等下半年他一退他女儿还不是要我来照顾,他也会在退休的时候向局长保举你的;你在局里的人缘这么好,不会有人说你坏话的,这是人际关系方面。再说竞争对手吧,局里这几个副科长除了白玫她们几个比你资历浅的不算,提得早的还有四个,财务科孙科长恐怕还是没戏,工会那个张姐人缘差点儿,虽说是跟你一块提的,那也只是冲着她公公,可是她公公现在也退休了不再是财政局长,他跟林局长的关系可就没法与咱爸比了,还有党办室那个常科长,本来是林局长的秘书,林局长嫌他象个娘们儿,把他给弄到党办室写材料去了,估计他也够呛,妇联那个吴科长八面玲珑,差不多会在这一批里面,下边企业的情况不太了解,你觉得竞争会激烈吗?”
“你分析的和我分析的差不多,下面企业倒也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人物,就是他们可能会送大礼,这方面咱们比不了,机关上比较清苦,咱不象他们有那实力,但是,我的工作业绩是有目共睹的,我在办公室是出色的材料匠,要不是因为林局长觉得我和姐夫在一个科有点不太合适,他又舍不得姐夫走的话,我怎么会到业务科呢。”
“到业务科以后,你也没少得到林局长的表扬啊,你跟着天然居饭店去深圳考察,虽说是旅游了一圈儿吧——这话我只说过这一回,你不用担心,当然别人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也是林局长怕你离开办公室心情不好有意识的让你去散散心嘛,可你们回来以后把人家的先进经验学来了,现在天然居的管理在全市餐饮业谁不羡慕,我听说各大饭店都上这儿来挖人呢,在这儿当服务员的,只要愿意到别的企业工作,去了就给个领班当呢,你听说了吗?”
朱志宇笑了笑,他对这些事还是心中有数的。他担心的只是白玫会不会在这关键时刻在背后捅他一刀子,这倒不光是因为他对白玫的了解,这其实是每个人的通病,当你亏欠了别人,你是会担心别人的报复的,而对于少数迷信的人来说,他还会担心报应呢,幸亏朱志宇从来不信神鬼那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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