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松阳很烦,虽然冰天雪地,北风刺骨,但他仍然在温暖的帐蓬中呆不住,走出帐房,在营地内无目的溜达着。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脑中也似塞满了浆糊,乱成一锅粥,也正好借这一股冷风让自己清醒清醒。
战局的发展大大出乎了他的所料,本来和裴立志一起制定的这一战术可谓是严密之极,袭击太子李志,然后在六王爷来救时半路包围进击,一举打垮这道密不透风的防线,然而六王爷的反应大大出乎他的想象,事过之后,葛松阳方才想明白过来,六王爷根本就不在乎太子的性命,也许他更希望太子李志丧生在自己这方手中,想明白了这一层,葛松阳不仅叹息不已,自己这方千算万算,就是算漏了皇家之人根本就没什么骨肉之情,为了一把龙椅,什么都可以做得出。得出这一结论的葛松阳对于六王爷可算是重新认识了一次,以往在朝为官时对这个和蔼的王爷也不是不认识,但今日才领教了他的厉害。以至于在接到六王爷的信件后,他也是犹豫不绝,虽然六王爷在信中谈到只要自己反正,绝对不会追究自己的叛逆之事,但以此人对侄儿都如此无情的人,会对自己网开一面吗?葛松阳摇摇头,从心里否定到了这个想法。
自己也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手中还有数万精锐,这就是与对方讨价还价的本钱,何况现在与傲啸城还算配合默契,前几日双方一起出兵,狠狠地敲打了一下六王爷,也让他真正认识一下自己这方的实力。
其实更让他心烦的是主帅裴立志,此时此刻,两人已被隔开,但裴立志却是不放心自己,竟然派了一个断了一条膀子的唐维仁来自己营中,美其名曰是保护自己,哼,明明的不相信自己,派了此人来监视自己嘛,大概此人还奉了密令,一旦自己有什么异心,会立刻将自己击毙吧?葛松阳愤愤地想,本来部下忆被裴立志安插了不少军官,这回还弄一个这么样的人回来,他能保护自己,笑话,他本人还被砍了一条膀子去了呢?一想到这些,葛松阳又不禁有些幸灾乐祸。
军靴踩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地脆响,葛松阳满意地看到,虽然目前处境不妙,但属下的军队却依然保持着旺盛的斗志,营房前不时看到光着膀子的军汉们在摔跤,里三圈外三圈的围观者中,不时爆发出阵阵的喝彩声。往来不息的巡逻兵依然保持着高度地警戒,营房四角高高地哨楼上,哨兵站得笔直。
正想还去看几个兵营,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看时,自己的一名亲兵正气喘嚅嚅地向自己奔来,一定是有什么急事,否则不可能这么着急,葛松阳暗想,已是向回走去。
“将军,傲啸城龙王派来了特使,有急事想见将军!”亲兵低声道。
哦,葛松阳嗯了一声,想必是傲啸城老龙王又想有什么行动吧,现在自己和傲啸城算是唇齿相依了,葛松阳不由在心中苦笑起来,这人啊,真是从何说起啊,自己在西域这么多年,和龙王也打了这么多年,可以说双方手上都是沾满了对方的鲜血,但说站到一起,立马就成了战友,现在更是不得不互相依靠了。
快步走回将回来,一踏进大帐,不由心中咯噔一下,那断了一条臂膀的唐维仁正和来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攀谈着,心中没来由地一阵光火,脸色也阴沉下来。
正和唐维仁闲扯着的来客听见声响,回过头已是看见葛松阳,连忙站了起来,抱拳道:“葛将军!”葛松阳一看来人,竟是龙王座前最得力的大将智将邓鹏,倒也不敢怠慢,此人以前和他多有交手,不失为一个劲敌,作战之时狡计百出,是傲啸城除龙王外最为难对付的一个敌人,也正因为如此,让葛松阳对他佩服有加,正所谓是英雄惜英雄吧!
拱手还礼,摆手让座,葛松阳笑着与邓鹏寒喧起来:“邓将军,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莫非是龙王又有什么想法么?”
邓鹏也是大笑:“什么风,北风呗!这该死的天气真是让人不消停啊!十数万将士在这冰天雪地中,眼见着后勤已是捉襟见拙了,再这样冷下去,保不齐会冻死人哟!”
葛松阳心中也是正有同感,不由感叹地道:“是啊,眼下战局如此,实在让人焦心啊!再不打开局面,真就要陷入泥淖了!”边说边向自己的虎案走去,盘腿坐下,眼见着唐维仁仍是大刺刺地坐在哪里,像是没有看到自己,心中更是恼火,但又发作不得,狠狠地吐了一口浊气,回头对邓鹏道:“邓兄,冒着风雪过来,总不至于是来和我聊天的罢,不知龙城主有何想法啊?”
邓鹏一笑,端起身旁的香茶,喝了一口,却是不言声。葛松阳何等机敏,立时便知道邓鹏不愿在唐维仁面前说事,当下含笑转过身来,对唐维仁道:“唐先生,我和邓将军有些军事上的事要谈,还请老先生回避一下!”
唐维仁万万没想到这个葛松阳竟是当面对自己下逐客令,先是一愕,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愣了半晌,这才重重地哼了一声,站起来,恨恨地看了一眼葛松阳,这才走出帐去。
邓鹏微微一笑,正准备开口,侍立于他身后的一名亲卫忽地开口道:“邓将军!”嘴角向帐外一努,邓鹏立时明白到帐外有人,葛松阳也是会意,向身旁亲兵一摆手,亲兵立时走出帐去,不消片刻,亲兵的声音已是响起:“唐先生,这里风大,我带先生去哪边营帐吧,为先生准备一些酒菜,让先生祛祛寒。”
葛松阳诧异地看了邓鹏身后的两名卫兵打扮的士兵,心里一阵疑惑,这两人是什么人,以这样的身手,怎会屈尊作邓鹏的亲卫?唐维仁的身手他是知道的,刚才他隐身帐外,自己和邓鹏二人均未察觉,此人却是知道了,自己和邓鹏二人可都不算是庸手啊!蓦地心里一阵发毛,如果此时这邓鹏要想图谋不轨,自己可真是危险了。
心中正自七上八下,邓鹏已是开口了:“葛将军,目前战局到了这个样子,实是我们当初所未能预料的,不知将军可有什么打算啊?”
葛松阳苦笑一阵:“能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呗!”
邓鹏微笑道:“看来葛将军也不算如意啊,裴大帅可真是看重将军啊,连手下头号勇士都派来保护您了!”
葛松阳脸登时拉了下来,道:“邓将军,你是明白人,我也用不着说假话,裴大帅信不着我,这是派来看着我的人。着实让人可恨。”
邓鹏不动声色地看着对方,半晌才道:“葛将军,眼下你我双方都是危在旦夕,如不改弦更张,只怕我们这十数万军队用不了多久就会活活地被拖死啊!”
葛松阳目光一闪,这是什么意思?改弦更张?
邓鹏微微一笑,起身走到葛松阳面前,低声道:“眼前有一个机会,就是不知道将军愿不愿意了?”
葛松阳心中咯噔一下,坏了,傲啸城反水了,张皇地看了一眼,周围除了几名亲兵已外再无外人,而邓鹏身后的两名亲兵正自紧紧地看着自己,眼中异芒闪烁,显然正自高度戒备。
脑中一时转了无数个念头,沉声问道:“龙王莫非已投靠了六王爷么?”
邓鹏哈哈一笑,转身走到椅前,稳稳地坐下:“难不成葛将军想投靠六王爷?只怕葛将军并不愿意吧?”
葛松阳霍地站起来:“难不成竟是主儿勤汗国?邓将军,要想葛某人向蛮族低头,那是万万办不到的!”
邓鹏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份书柬,轻轻地放在葛松阳的案几上,转身稳稳地坐下,端起香茶,好整以暇地品起茶来。
缓缓地坐下,疑惑地打开书柬,刚看得几行,饶是葛松阳镇定无比,仍是忍不住再一次地跳了起来,书柬上,赫然写着:葛松阳将军,有大功于社稷,着即晋奉为上柱国将军。下面鲜红地盖着李志的太子印玺。
葛松阳手不禁抖了起来:“太子还活在世上?“
邓鹏点头道:“不仅好好地活着,现在正在我们的大营中。正在等着将军的好消息呢!”
葛松阳颓然坐下,心中乱成一团麻。傲啸城反水,自己就不仅是两面受敌,而是三面受敌了,任何一方进攻,都可以将自己打入万劫不复之地。投靠主儿勤,自己是万万不愿意的,六王爷,心太狠毒,只怕自己投了他,日后不得有好下场,这太子又怎么样呢?
思索半晌,才颤声道:“邓将军,兹事体大,我还得好好思量一翻!”
邓鹏正色道:“葛将军,俗话说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将军还得早拿主意为是!”
葛松阳为难地道:“邓将军,我与你情况不同,我营中裴立志的心腹甚多,一招不慎,立时就会引起哗变,就算刚才的唐维仁来说吧,要取我性命,易如反掌!”
邓鹏身后一名亲卫忽地踏前一步,笑道:“这唐维仁交给我就行了!”
另一个也开口了,语声清脆,却是一个女子,“这些裴立志的心腹,葛将军只要把他们召集起来,我来对付他们!”
葛松阳面色一变,“你们是谁?”
两名亲卫同时将脸一抹,已是露出庐山真面目。
“在下猛虎帮云飞扬!”
“在下猛虎帮董宛儿!”
一个时辰以后,中军帐前马蹄骤响,十数匹战马从不同地营房狂奔而来,在中军帐间一齐下马,互相看了一眼,同时踏进大帐,大帐内,葛松阳全身披挂,正中而坐。
“副帅,又有什么行动了么?弟兄们这几天可是憋坏了,正盼着好好地打一仗呢!”一名偏将兴奋地道。
葛松阳皮笑肉不笑地道:“不错,是有大行动,我来向各位将军宣告一下我的决定!”
就在葛松阳对着一群偏将牙将宣告他的决定的时候,一个人影在葛松阳亲兵的引导下走向了一个帐蓬。看着此人一步步稳稳地行进,站在身后的亲兵忽地发现松软的雪地上,此人竟是一个脚印也没有留下,不由暗自咋舌。
“什么,你要反水!”葛松阳话音刚落,数名偏将已是跳将起来,帐中呛啷呛啷数声,这些人已拔出刀来,怒目瞪视着葛松阳。
葛松阳冷笑道:“诸位,我这是给你们一个机会,倘若你们硬在绑在裴大帅的战马上寻死,哪我也成全了你们!”当的一声,葛松阳拔出自己的佩剑,重重地扔在案上。
帐下这些人却全都是裴立志的心腹干将,无一不是裴立志用银子喂饱了的人物,哪听得进去葛松阳的话,说话间,已有数十人手持刀剑,扑向葛松阳,另有几人已是拔脚向帐外走去,便要去召集士兵。
帐门忽地无风自开,一人立在帐门口,娇笑道:“哪里走,全都给我躺下!”刚刚走到帐门口的几名偏将忽地鼻中闻到一股异香,立时头中一昏,浑身发软,卟嗵一声倒在地上。此时扑向葛松阳的几员将领已是被葛松阳的亲兵挡住,双方在帐中叮叮当当地对打起来。董宛儿笑嘻嘻地一路走来,所过之处,众将一一莫名其妙地摔倒,口吐白沫,剩余几名见势不妙,舍了葛松阳,纵身而起,刀光闪烁,一起向宛儿扑来,意图杀开一条血路,冲出帐去。宛儿神色不变,双手扬起,手中银光闪烁,立时将几人全都射了下来。一时之间,帐中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人。
“给我将这些人通通绑了起来,擂鼓,聚将!”葛松阳咬着腮帮子,狠狠地下令道。
咚咚的鼓声响了起来,军中立时忙乱起来,无数战马奔驰过来。正在帐中品着小酒的唐维仁咦了一声,站了起来:“今天又有什么行动吗?”
门口响起了一个清朗的声音:“不错,是有行动,不过跟你关系不大了!”
唐维仁身子一抖,这个声音太熟悉了,霍地抬起头来,“云飞扬?”
飞扬倚门而立,微笑着道:“唐老贼,我们又见面了!”
一声大吼,唐维仁当胸一拳击出,劲力如山般向飞扬压来,同时身形反挫,左脚一勾,已是将拴住帐蓬的铁钎踢将起来,右脚连环踢出,巨大的帐蓬向飞扬倒卷而至。
唐维仁心中清楚,自己双手完好之时,尚且不是此人的对手,眼下更不可能打得过他,只要冲出去,张口一呼,立时就会招来如云军将,取这小子性命就易如反掌,正可报断臂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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