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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微服私访

    三个人吃得走不动了就去坐茶馆,走的时候陈维西还有些恋恋不舍,跑去找厨房姑娘要电话号码,厨房西施也不恼,说晚上你再来消费我就把电话号码抄给你,现在抄给你的是停了机的。陈维西硬要人家给他一个号码,那女子说你明明知道打不通还要。果然,陈维西拿到号码用手机拨过去就唱歌,连停机都不是,报的是此电话号码根本不存在!
    李尘都说这下你知道南城美女厉害了吧。
    陈维西不置可否,说只要再来消费一次肯定把她搞掂。
    南城的茶馆很多,一条街上可以多达数十家。南城人成天泡在茶馆里,李尘都奇怪他们没事可做吗。陈维西说南城人喝茶就是工作,你不要以为他们喝的是闲茶,其实无数的合同都是在茶馆里谈成的,无数的生意也是在茶馆里做的。南城人喜欢在茶馆里办公,茶馆将工作和休闲融为一体。南城人说我去喝茶了,你不要以为他是去娱乐了,说不定他是带着重要的任务去的,中国的茶馆十之八九集中在长江以南,南方的茶馆一半集中在南城,南城就是一个大茶馆。
    老局长觉得陈维西说得有道理,他随便数了数,一条小街上居然有上百家饭馆和数十家茶馆,剩下的就是洗头洗脚店。几个人便不禁感叹,这真是一个大休闲场,城里的人仿佛都在玩乐,但这座城的经济却是增长得最快的,看起来高消费才能带动高增长,越是穷的地方的人越舍不得花钱,经济越没有增长点。
    陈维西说他看过一篇文章说南城的经济一半是吃出来的,另一半是耍出来的,真正靠企业挣来的钱少得可怜,甚至连这些企业也是为了吃和耍服务的,所以有一条顺口溜:不吃不喝,经济滑坡;有钱不用,经济不动。
    李尘都对陈维西的说法却很不以为然,心想这花花公子还为自己的行为找到理论依据了。什么人要找什么借口,这世上周扒皮有周扒皮的剥削理论,南霸天有南霸天的处事道理,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三个人坐了一下午茶馆,研究决定晚饭去第二研究所的职工食堂尝尝职工伙食,也算是正式的考察工作的开始。陈维西一听这建议就来情绪,他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两个火车上遇见的美女,所以使劲搓着手,在衣服上把汗擦干,喜形于色。李尘都急忙制止道:
    “使不得,使不得。”
    “怎么使不得?”老局长说:“这正是实地考察嘛。”
    “应该叫做微服私访。”陈维西补充。
    李尘都本想反对这种突然袭击,但老局长发了话也就不好坚持。
    三个人吃得太撑,索性一路散步朝第二研究所开拔。
    三个人心情都不错,这天天气也很舒适,他们不知不觉就走进了第二研究所的大院。院子显得很破败,有几座楼还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老建筑,老得来像是稀牙豁嘴的老妇人,很有些使人不忍目睹。另外几幢稍有成色的也是当年的仿苏建筑,算是把一个大院子支撑了起来。
    一走进这个院子就知道这里很缺钱,许多空洞的窗户因为没有装上玻璃用破布或纸板临时遮挡着,使整座楼衰败得像是破败的土地庙。老局长上次来这里时还显出一点生气,下面的人很会做假,变着方蒙蔽上面的人。上回来是卫生检查,达了标的有奖励,所以到处都柒得花花绿绿,摆满了鲜花,还组织了职工夹道欢迎。但这一回显然是为了装穷,所以搞得一片破败,让人一见仿佛隔世。
    老局长明白中国的科研机构其实最缺钱,他们经费惟一的来源就是上级单位,如今上级单位都吃不饱,剩给下面的这些单位的经费只能是残汤剩水。可怜的一点钱连发工资都困难,哪里还有多余的钱来搞建设。就算是有了一笔建设专项资金他们也不好好用。
    譬如种树,第二研究所年年种,又年年砍,不断上报又绿化了多少面积,又可以向上面申请绿化经费。本来有绿油油的大树要砍掉了种草,种草要不断地施肥浇水,下面的单位不可能拨得出这种专项资金,结果草黄了树没了,显得更加破败不堪。
    至于那幢本来还算气派的办公大楼不断在它的四面搭建临时的辅助建筑,以解决日益扩张的办公需要,接得很不规整,占去了本来就小的空间,却仍然没有解决膨胀的机关办公问题,使一座堂堂的研究机关变成了一个大杂院。
    对于眼前所见,老局长只能摇头,什么也不好说。许多上面下来的官员对下面的问题不是看不到,而是不好评论,你只要一开口他们就会向你要钱,你既然口袋是空的就免开尊口,装作看不见,这就如同走进儿子家门的长辈,没有银子可以掏出来又要四处表示不满,最终只能成为讨人嫌。
    老局长当了这么多年的领导,觉得自己够讨人嫌的了,所以只能牙关紧闭,一言不发。
    “都是因为没有钱!”李尘都吃透了老局长的内心独白,所以替他发出感叹。
    “我看未必!”陈维西却有不同看法:“我觉得他们是在装穷,这里的景象好像是经过布置的。下面的这些人对付上面来的检查团有一整套的对付办法,他们可以从骨头里熬出你的油,点子多得很呢。”
    陈维西的话使老局长有所警觉,他问陈维西,你说他们是经过布置的,你是怎样看出来的?
    陈维西说如今上面的怕下面的要钱,下面的怕上面的检察,上面来了检查团下面的再穷也要打肿脸充胖子把到处布置布置,起码会把卫生打扫干净吧。
    “你们没有看见吗?那座图书馆!”陈维西指着远处的一座五层建筑说:“明明是刚修不久的嘛,却弄得破窗破门,连窗帘也像是刚从灾区捡来的,还有一幅没一幅的,他们也不至于穷到这种地步嘛。摆出这么一付穷酸像是要给谁看呢。再看那边的办公楼,又没有拆又不维护,写那么大几个字:危险!什么意思嘛?还不是看我们手里捏着一大笔经费,这是要挖浮财吃大户的意思嘛。人家都穷成了这样你还不施舍?”
    “不像话,太不像话!!”李尘都附和。
    “别说了。”
    老局长的愉快心情一下子就灰暗了,用手势制止陈维西。见老局长表情晴转阴,李尘都急忙用眼神制止陈维西继续说下去,心里怪他不懂事,不会看眼色,但陈维西对李尘都的眼色根本不当一回事儿,仿佛没有看见似的,只顾自己说得愉快。
    陈维西口才不错,难怪那些女孩子大多会被她征服,男人是靠舌头征服女人的,女人则靠泪水降服了男人。陈维西就是这种巧舌如簧的男人,他可以左右别人的情绪,譬如这时,他惶惑人心的一席话已把李尘都说得青筋暴绽。人不可能不受煽动,那怕如老局长这把年龄的人只要有人在身旁吹风情绪也很容易失控。
    果然,老局长四处查看了一番已气得吹胡子瞪眼,让李尘都立即打电话把李水深叫来。李尘都知道这时把人叫来肯定不会有好结果,但又不敢违拗老局长的旨意,便假意走到一边去拨号,又故意拨错,向老局长报告说拨不通,以图缓和老局长的火气。
    陈维西却在一旁喳呼,火上烧油,说第二研究所曾向局里打过报告,声称说他们的女职工宿舍早就是危房,已经报废,还向局里申请过拆房款,陈维西说这报告还是他递给老局长审阅的。
    “不是还让局长你签过字吗?”
    “是有这回事!”
    老局长奇怪陈维西提这事干啥。
    陈维西指着不远处的一座破败的楼房说:“你看,那房子还在那里站着,可能还住了不少人呢。”
    老局长抬头一望,一幢老式木楼上正写着几个大字:女职工宿舍。老局长气得脸上的肌肉直颤。他把那房子看了好一阵,面无表情,干笑了两声说他们可真有本事,以为我们都是傻冒。我们成天在京城里住着,不知他们打了多少这种混吃混喝的报告让我们签字呢。
    “李尘都,你也别老是在那里装模作样地拨号了,你过来看一看那阳台上的两个姑娘是不是咱们在火车上遇见的。”老局长说。
    李尘都看了一眼,惊喜地向老局长报告:“正是她俩!”
    陈维西比谁都激动,使劲朝那两个女生招手,又大声叫着她们的名字:
    “敏纳——敏纳!”
    “果子——果子……”
    两个女生没有在意,她们根本不料这一行人会突然从天而降,等弄清确实是失踪的老局长时,便飞快地奔过来。
    敏纳跑得气喘吁吁地说:“老局长,您这么快就来视察了。”
    果子稳重一点,说怎么不见前呼后拥的陪同人员。局里的人下来视察,那怕是一个处长也会被地方官员包围着。一路威风,甚至可能会警车开道,而老局长这么大的官居然会轻车简从,自己走着路就来了,让果子始料不及。
    “你是说我们没有一点排场吗?”老局长一见两个美女,终于有了一点喜色。
    “老局长您真是简朴呢。”
    一听这话老局长简直喜笑颜开,他其实很爱听恭维话,但有一个前提条件,这恭维话要说得艺术,不能露骨。夸奖也得讲究艺术,一旦露骨就很肉麻,但说得艺术就是一付补药,使人受用。
    陈维西像是跟两个美女久别重逢似的笑闹了一阵,陈维西说我们是专程来看你们的职工食堂的,怎么样?你们职工食堂的伙食还好吗?民以食为天,我们走到任何地方都是先看伙食。连伙食都办不好的单位工作肯定不会好,反之,伙食搞得非常好的单位才可能调动职工的积极性。你们对自己的食堂评价如何,有什么酸水就朝我们倒出来,有我们老局长给你们做主。
    听陈维西这么一说两个女子反而不敢说话了,生怕把话说错负不了责任。敏纳圆常旱还是由我当你们的向导吧,你们要看什么我就带你们去看个够。
    “算了,算了!”
    陈维西露出不屑的表情,说你们单位已经化过妆,到处都弄得那么穷酸,真是让人不忍心看呢。我们又不是来参观忆苦思甜展览的,你们把环境布置成这种样子是想获取同情吧。
    敏纳不服气,说我们这边算什么,第一研究所那边弄得才叫面且全非,连空调也取走了,还把高级轿车都坚壁清野,开到外单位去藏了。我们的老专家也生病住了院……。敏纳嘴快,只顾说得痛快,果子阻止她也来不及。
    老局长一听就正色道:“你说的全是真的?”
    “还能有假?”敏纳又说:“第一研究所号召职工都去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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