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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我想他也是有苦衷,再说,你呆在这个鬼地方也的确让人不放心。他爱你。”林雪冰看着姐姐说。
    “也许是我错了,但他让人讨厌。”
    “你不会是后悔了吧?”
    “后悔什么?”
    “结婚,跟他结婚呀。”
    “那倒没有。”林雪茵笑了,但马上又神情黯淡下来,“为什么他总是要提我的过去?”
    “男人都那么小气,”林雪冰老成地说,“总希望自己的妻子除了他谁也不爱,最好是个连男人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的蠢丫头。男人不喜欢聪明的女人。”
    林雪茵垂下头,让发丝挂在面前,遮住自己的脸,她轻声叹了口气,说:“我觉得有些累。”
    林雪冰看着姐姐头发里的脸,陪着她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林雪茵摆弄着头发,幽幽地说:“我觉得他在监视我,就是他不在这里,我都会感到有一双眼睛在我背后看着我,这让我很不舒服。……我不知道他究竟是爱我还是更爱他自己,你听他说话,就仿佛只有他自己是真情付出,而且似乎用他的话说,二十年来的苦闷生活全都是因为我才造成的。他说他二十年时间里一直在找我、等我,一朝到手了,他就理所当然要得到赔偿了。我是欠了他的吗?那我受的磨难又有谁来补偿我?我的痛苦又有谁来与我分担?我自己酿成的苦酒,我自己吞下了,我不想提起它,也不想别人提起它,让我受伤的心再受折磨!但是他却念念不忘,他肯定一直在监视我,打听我的一切,他这么做是为什么?不信任我,他不信任我,也不理解我,这是爱吗?”
    林雪茵哭了,全身颤抖着,但压抑着哭声,发出一种哀惋的抽泣声。
    “你们应该好好谈谈,”林雪冰给姐姐擦着泪水,“现在才刚刚开始,不要让这些小隔阂破坏了你心中的神圣的东西。天长日久,这些隔阂会滋长起来,最终毁了一切,趁现在这还没有成为威胁的时候,两个人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免得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就悔之莫及了。你很爱他,不是吗?你不要让自己后悔。”
    林雪茵止住哭声。茶几上的水杯里袅袅地升起热雾,使杯子看起来有些模糊。
    吴明然本来定在五月一日的奠基典礼没有如期举行。据说,他前两年的个人所得税有些问题,他的部分资金被冻结了。
    林雪茵有些紧张,问脸色铁青的丈夫这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恐怕会坐牢的吧?
    吴明然没好气地说:“你别在那儿瞎扯!”看林雪茵不高兴,又低下声调解释:“什么事儿也没有,你不用担心,他们只是例行公事。”
    “那干嘛正好在这个节骨眼上例行公事?还冻结了你的资金?”
    “有人他妈的犯红眼病,故意在背后捅我!想整我?没那么容易!”吴明然恶狠狠地说。
    他这副样子让林雪茵有些不舒服。她绕到沙发后面,替丈夫揉着脖颈和肩头,劝他说:“既然这样,你就当是休息一阵子,省得不停地忙。瞧,你都瘦多了。”
    林雪茵的柔软的手掌按在丈夫的脖子上,轻轻揉着。这种和睦的气氛让她感动,并对这个脾气暴烈的男人不胜爱怜。毕竟,她是爱他的,他需要关怀和慰藉时,她就是他最贴心的知已。
    “这休息代价可大了,”吴明然被妻子的柔情感染了,伸出手抓过妻子的小手,放在胸口抚弄着,“每拖一天,我的损失就是几万。”
    “那也只好等,干着急也没有用呀。”
    “是啊,不过……对了,雪冰说帮我托人联系那些审查我帐目的人了,不知道有消息没,这些混蛋,不给点好处是不行的。我准备请他们吃饭,到时候你一起去。”
    “不会出事吧?譬如说你行贿。”
    “屁#蝴们正巴不得在家等着呢。现在是官商一家亲,怎么才算亲?吃饱拿足了才算亲。”
    “我还是担心。”
    “放心吧!”吴明然拍了拍她的手,“你给雪冰打个电话问问她怎么样了。”
    林雪茵问吴明然她该穿什么衣服,吴明然说:“穿漂亮些,当然短裙子。……对,你不是有条短裙吗?穿上它,别忘了化妆啊。”
    林雪茵找出那条只穿了一次的短裙,穿上它在镜子里看着自己。吴明然走过来,帮她把无袖的背心抻了抻,挺满意地说:“就这样。”
    两人出了门,吴明然驾车,从反光镜里看着林雪茵说:“到时候要逢场作戏。”
    “怎么个逢场作戏法?”
    “能说,能笑。别把他们当人。”
    “使美人计呀?”林雪茵笑着说。
    “我没这么说啊,”吴明然严肃起来,“你可别当真。”
    “我知道。”
    林雪冰早在酒店门口等着了,姐妹俩相互看看,心照不宣地一笑。吴明然停好车,过来问林雪冰:“还没来?”
    “老土们骑自行车来,还得过一会才到,要不我们进去坐着等吧?”
    “别,那显不出诚意了。”吴明然拉拉领带,站得像待者一样直。
    “没那么严重,”林雪冰说,“光这场面也让他们觉得风光,这事儿他们答应来就算成了。”
    林雪茵站在台阶上,展露在外的肌肤被霓虹灯耀得色彩斑驳。上下台阶的男人们向她和林雪冰投来艳羡的目光,她觉得裙子太小了,几乎抵御不住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进进出出的人群中,同样有打扮骚媚的女人,看起来有些男女不像夫妻。但那些姑娘们十分开心地笑着,脸上的化妆品模糊她们的年龄和身份,或许还有灵魂。
    对方一共来了三个人,都是男的,看来跟林雪冰很熟。那个年纪最大的,大概姓胡,握着林雪冰的手听她介绍吴明然和林雪茵。林雪茵注意到他笑起来的样子像头骆驼,他的手是那种上了年纪的男人的手,肥胖而又腻滑。与林雪茵握手时,他的手心里有些湿,林雪茵松开手后,恶心地偷偷用纸擦了擦自己的手。另外两个人,中年人姓卢,年轻的姓赵。
    六个人走进去,林雪茵姐妹俩坐在三个男人的中间,吴明然坐在她们对面,林雪茵有些哀怨地瞪着丈夫,吴明然向她挤挤眼,转过视线,和姓胡的那一位,据说是科长,互相吹捧寒喧。
    酒菜上齐,大家纷纷举怀落箸,避而不谈正事。姓胡的科长与林雪冰连干三杯,林雪茵惊得目瞪口呆,妹妹居然有如此海量。
    胡科长又扭过头来要与林雪茵“认识一下。”
    林雪茵扫一眼吴明然,他正在和姓卢的中年人推心置腹。
    “我们已经认识了,胡科长。”林雪茵露齿一笑,这一笑显然威力不小。
    “当然当然,吴夫人……真是光艳照人,怎么以前没见过面?”
    “哦,我不干这一行,当然就很少麻烦胡科长喽。”
    “谈不上谈不上,我们是吃公家饭的,为民服务而已,哪能跟吴先生这样事业鼎盛的人士相比呢?嗯……吴夫人,初次见面,干一杯!”
    林雪茵在杯子里浅尝辄止,姓胡的人不依不饶,她只好喝了,让对方十分满意。
    桌子下面,林雪茵觉着她的腿被另一条腿蹭了一下,她拢了拢双膝。对胡科长笑着,听他诉说苦衷。另一边林雪冰接过姓卢中年人的话,十分热切地交谈起来,年轻的姓赵的小伙子和吴明然相谈甚欢。她听见吴明然说:
    “我们还是校友呢。”
    其实吴明然并没在姓赵的年轻人毕业的学校读过书。
    林雪茵想起吴明然说:“别把他们当人”的话,就十分好笑起来。于是言谈开始自由活泼,不拘一格,话题从商业到农业,从社会到家庭,最后谈到男人和女人的话题。
    桌子下面,她的腿又被碰了一下,这一次她没有移开,反而移了过去,让裸露的膝盖触在那条不安分的腿上。这样做让她觉得很好玩。同时对这个年近半百的男人有些鄙夷。
    “现在的政策是开放搞活,我看就是女人开放搞活了。”
    胡科长眼睛盯着林雪茵,不时瞟着她光滑的肩头和领口,这种眼光抚摸让林雪茵很反感。
    “胡科长是深有感触吧?”林雪茵一边向他邀酒,一边讥嘲地反问。
    “感想倒是有,这感触嘛——”
    林雪茵觉着膝盖被磨蹭着,他有些放肆了。林雪茵站起来:“对不起,我先洗一下手。”
    等她回来,大家准备离席了。胡科长有些恋恋不舍地坐着,林雪冰提议:“我们去唱唱歌怎么样?胡科长的歌喉应该让我们见识一下。”
    胡科长虚情假意地推辞了两句,欣然接受了这一建议。
    看得出来,他对这一套吃喝玩乐都很有经验。六个人坐进优雅的卡拉OK包厢,林雪茵小试歌喉,令三个男人目瞪口呆。林雪冰解释说姐姐是音乐学校的科班出身。胡科长兴致大增,赞不绝口地奉承一番。
    “胡科长,你点支什么歌?”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小赵在一边笑着说,“胡科长是老革命出身,最拿手这个了。”
    “这歌不行,没有。”林雪冰说,“再说也太过时了,咱们胡科长思想开放,和时代同步,来支流行歌曲!”
    胡科长呵呵笑着,说:
    “开放归开放,革命原则还是不能忘的。不过,既然没有革命歌曲,那我们就唱个《纤夫的爱》吧。”
    他的骆驼般的嗓音,实话说,确实令人不敢恭维,但在唱歌时,眼睛紧盯着唱女声的林雪冰,倒是感情饱满。
    最后,看夜色已深,林雪冰提议大家休息了,尤其是胡科长日理万机,更要注意健康。胡科长虽然意犹未尽,但看见吴明然和林雪茵两人亲热的挨坐在一起,不禁有些失落,林雪冰对他应付自如,是没有过多奢望的。
    自始至终,没有人提起过吴明然的纳税问题。林雪茵正自狐疑,林雪冰把一个厚厚的信封拍在了胡科长手里,胡科长对厚度十分满意,客气了几句就收下了。
    大家出了门,吴明然提议用车送三人回去,心满意足,满载而归的胡科长拒绝了,并说了令吴明然心安的话:
    “吴先生,我们是不打不相识。当然,你知道,那都是公事公办嘛。今天很高兴,咱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送走了三人,吴明然驾车过来,让林雪冰一起去他们家过夜。在车上,吴明然把姓胡的科长痛骂了一番。
    过一餐饭,问题果然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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