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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一拨拨的天璇坛的弟兄纷纷送来消息,一会说敌军防守严密,恐怕不易进攻,一会又说开阳坛坛主神勇无比,连败敌军三员大将……
    我跟着忽喜忽忧,倒不是担心拿不拿得下来后狄,担心的是他们的安全。
    “教主放心,坛主们全部都毫发无伤。”
    个别调皮的还会特地强调一下:“开阳坛主精神奕奕,半点儿伤都没有。”
    展天玑自从他们出发了之后,就自己一个人躲进屋子,怎么呼也不出来。我自己一人在一旁着急,还惹得众人笑话。
    只好安慰自己:“展天玑是神算,他既然说他们三个都不会死,那就是没事了,我瞎担心什么呀。”可是,即使是这样自我安慰着,心里还是有些发毛,我实在是怕了,再也不愿听到死这个字眼了。
    短短的一天而已,却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等到天昏昏暗的时候,天璇坛的一个小弟兄飞马跑来,远远的就喊着:“打下来了,打下来了!”
    我急忙跑出去,拦住从马上翻下来的人问道:“他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那人笑着说:“没有,都好好的。尤其是开阳坛主,好得很呢。”
    悬了半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眼前报信的人平凡的面孔在灯火中仿佛都晕上了一层喜气的模样,天边的新月,月边的云彩,方才还在那里丝丝缠缠得搅得我心烦,此刻看来竟是美的形容不出。
    我再也忍不住了,冲进展天玑的房子:“你听见没有?他们都好好的,这一次,大家都好好的……”竟然喜极而泣。
    用力擦了擦眼睛,这次是真心地笑了出来:“太好了!大家都好好的。”
    展天玑背对着我,缓缓的回过头来,冲我无奈的笑笑,眼圈红红,眼睛肿肿,像是大哭过一常浩的。
    “开阳好好的,大家都好好的。”我说。
    他挤出一个笑容来,却勉强的比哭还难看:“是吗?那就好。”
    “他们没事,你不高兴?”我疑惑的问道。
    他摇摇头,转过身去,肩膀一耸一耸的。
    我见他莫名奇妙的样子,懒得理他,跑出去吩咐众人准备启程进军后狄国都,想到开阳一脸灿烂的笑容,红衣如霞,在三军面前迎接我的样子,必定是意气风发,少年得意,数不尽的风流,说不完的潇洒。
    说不定还会撒娇的赖在我的身边:“逸灵,你看,我说我会毫发无伤得帮你把后狄拿下来吧?我做得这么漂亮,你要不要奖赏我一下呢?”仿佛还能看到他涎着脸,闭着眼睛,指指自己的脸颊:“就亲这里吧。”要是我出其不意亲他的唇,还不知道他会是怎样的反应呢?是睁大了眼睛一脸惊讶得看着我呢,还是会狂喜至极抱起我来呢?
    脸上有些发烧,我唤手下的人叫来展天玑一起出发。
    展天玑从房内出来,一身缟素,满目凄凉。
    身边的人齐齐吸气,这样大喜的日子他居然做出这种给人披麻戴孝的样子来,实在是令人不解。
    “展天玑,你……”我话还没说完,便听到身后马蹄飞急,一人带着哭腔从马上跌落:“教主,开阳坛主不幸身亡——”
    “你说什么?”我抓紧缰绳,差点从马上跌落下来。
    “本来都已经进了城了,后狄皇帝也投降了,可是,不知从哪里射出来的暗箭,还涂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眼前一黑,我什么也不知道了。
    开什么玩笑?
    明明敌人也投降了,自己也毫发无伤的留到了最后,偏偏敌不过一只小小的暗箭。
    这算不算是乐极生悲?
    见血封喉的毒药,果然霸道。
    展开阳的脸上还留着一丝微笑,估计在死前都没料到会有如此变故吧。笑得这么开心,当时他在想些什么呢?
    脸上还带着这样的笑容,估计都没时间让他去后悔,让他去遗憾,就这样一直做着美梦,想着不知什么高兴的事情死去了。
    “教主,该封棺了。”身边的人提醒着我。
    我站起身来,冲一旁木然的展天玑说道:“你要不要过来看他最后一面?”
    展天玑摇摇头。我一摆手,棺木渐渐合拢,展开阳那张至死都带着微笑的脸渐渐被掩在棺木之中,终于再也看不到了。不仅仅是现在,以后,也再也看不到了……
    我捂住心口,痛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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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开阳大葬几个月之后,星教的属下拥我为帝,国号为星。
    站在大殿中央最高的位子上,看着手下高呼万岁,我不仅没有那种睥睨天下的自豪,反而有种高处不胜寒的心酸。
    即使坐在了这个位子又能如何?
    身边的那些,想和他们一起分享的喜悦与成功的人,都不在了呵。
    展天玑封为摄政王,总理国家大事。其实,本来这个皇帝也要让他做的,他心思沉稳,城府极深,又有智谋,会笼络人心,这个皇帝他做最合适不过了。只是被他淡淡的一句话挡了回来:“我生来命薄,担不起皇帝一职,勉力为之,会折损寿命的。”一句话抓住我的死穴,心不甘情不愿的做上皇帝一职,实则尸位素餐,不管大事小事,都是展天玑一人在管,虽然他还时不时来找我商量一下国策,我一窍不通,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恨不得他能立即放了我出去,让我自此笑傲江湖来的痛快。
    登基那天小心翼翼的问展天玑:“我要不要下嫁于你?”
    他却只是淡然一笑:“不是所有的人都想着要娶你的,我不是我那个傻瓜弟弟,你不愿意还要强求于你。现在也不错,不知有多少名门闺秀,二八佳人眼巴巴的讨我欢心呢。”
    听了他的话,方才松一口气:“好,好,好。”一连几个好,就连自己也不知为何要说。一直以来,都有些怕这个城府极深的家伙,想不到到头来最了解我的还是他。
    玄枫这个名字,因为怕他们伤心,以致埋在心底,做梦都不敢拿出来看,在我自己都要以为自己已经把他忘掉了的时候,展天玑就那么轻描淡写的几句,彻底击垮内心的深藏。抹抹脸上不知何时肆虐的泪水,给他一个感激的笑容:“谢谢。”
    他看着我,突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眨着眼说:“当然了,要是你想要嫁给我了,我还是随时欢迎的哦。”
    我一愣,一时没回过神来,竟以为展开阳再生了。亲兄弟就是亲兄弟,不仅长得像,就连摹仿起来都令人有些眼花。
    “不要学了,你这个样子,很别扭。”我艰难的说。
    他笑笑:“可是,那些女孩儿都很吃着一套呢。据说当时开阳迷倒一片,我还不信,一试之下果然是所向披靡呢。”
    会泡女孩儿了,这么说,好事也快要近了吧?我这么想着。
    岂料在那之后大半年都过去了,据说媒人都踏破他家的门口了,也不见他有什么动静。我听了这个消息之后,还特地找他谈话,要他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他听了之后,学开阳一脸哀怨的造型:“要是我无花可折了,你这支空枝许不许我折?”我斜他一眼:“是你当初嫌弃我的,过期不侯。”与他相处久了,发现他虽是城府极深,待自己亲近的人却真挚无比,时间久了,竟成为知心好友,熟稔至极,平日里似这般的“打情骂俏”便多了,弄得众人都以为我们俩人浓情蜜意,一个个跑来撮合,搞得我们好不尴尬。
    罪魁祸首还是他了。在众人面前一幅标准的展天玑式面具,不冷不热,不温不火,让人以为是七情六欲皆无的佛祖。到了我面前,就装展开阳,装的不伦不类,脸上的真挚却像个孩子。弄得我也不好意思每次都打击他,只好虚与委蛇下来。
    结果,结果……
    我的清誉,我的清誉……现在走到大街上提起展天玑的三个字,人人都知道他是女皇的“特殊”。
    自己还要赖过来,嘟着嘴,一脸哀怨地说:“你看,你看,现在我想折花都没得折了,人家都知道我是你的,你怎么赔我?”
    这,这,这是什么世道?
    想我堂堂大星国,在我的治理之下,那是风调雨顺,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怎么居然出了个这样无赖的摄政王?
    好吧,我承认,这丰功伟绩里有他的一份啦,说错啦,是一半……还要怎样?要不是我性子好,由得他胡来,怎么会有现在的太平盛世?再怎么说,我这堂堂女帝连一半的功劳都没有,说出去多丢人,不行,只有一半!
    什么?看在他这“一半”[喂,你这个一半不要说得那么心不甘情不愿好不好?]得份上,让我下嫁于他?什么,连日期都订好了?
    有没有搞错?谁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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