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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到了医院,我对这电梯间里的不锈钢板拼命地做着最后的微笑练习。
    四楼到了,电梯门一开,却迎面看见了我师傅。
    我一愣,“师傅?您怎么?”
    师傅让开门口,神色沉重,“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说一声?
    我本来想带你一块儿出趟差,就跟老巩打了个电话,说你和我明天直接出发,不再到公司去了。
    巩雪清这才告诉我你们家出事儿了。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傅吗?”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干干地陪笑。
    “我看你妈现在的精神状态还行,我没跟她多聊,省得她累……”
    师傅边说边背着手自顾自朝楼梯口走去,我也赶忙跟着去受教育。
    快到一楼的时候,师傅冷不丁问了一句,“你爸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有点莫名其妙,“我爸叫尹梦天,唐朝诗人李贺有首叫《梦天》的诗,就是那两个字。”
    师傅笑了,“我还是不知道是那个梦添。”
    我也笑了,“我爸老这么跟我解释,我都听惯了。我总说那是白天做梦的那个梦、白天做梦的那个天!”
    “你等我会儿!”
    到了一楼大厅,师傅板着脸往墙边一指。
    我有点想乐,怎么,还罚站啊!
    我笑着赶紧表示配合。
    师傅转身朝门口那个收费窗口走去。
    我心里一动,赶忙跟过去。
    “脑外科,六床,尹梦天,预交五千块钱。”师傅塞进去一叠子钞票,对里面说道。
    我慌忙拉祝蝴的胳膊,“师傅,您您也挺那个什么的。”
    师傅眼一瞪,“怎么,嫌我不够档次。”
    我讪讪地把手松开,心里却是热烘烘的。
    交完了钱,师傅在楼门口又“教训”了我几句,背着手走了。
    他的背略有点佝偻,右肩比左肩稍微高了那么一点,有点少白头的“花黑”头发让他显得比实际年龄大了好几岁。但是,他的步子是稳健的,他的背影是温暖的。
    慢慢地,他温暖的背影融进了人流,融进了明亮的阳光之中。
    在脑外科病房的走廊里,我遇到了母亲。
    她正拿着尿瓶往这边走。
    我紧走几步去接尿瓶。她把手一让,“别俩人都沾手了。”
    “那个看护呢?”我有些不高兴。
    “唉,儿子在网吧跟人打架,被送到派出所了,他接到电话就去了。”
    以前晚上我在这儿的时候,听那个看护说起过他的儿子。
    这个肿眼泡的男看护一提起儿子自豪的不得了,“我那儿子,聪明的很。他是没上大学。他要上了大学,肯定比你现在厉害,你信不?”
    我笑了,“信信!”
    “那家伙,在他们那个中专里是大班长,老师可信任他了。收钱啥得,从来都不让别人经手。那家伙,你是不知道,我儿子电脑水平可高了!
    电脑,电脑你知道不?插上电就嗡嗡转的家伙?”
    我怎么听他说得像电扇呀!
    以防他鄙视我,我还是赶紧点了点头,“我们也有这课。”
    “你还上课?那家伙,我儿子都是自学成才。他天天去网吧自学#蝴都说了,一天晚上他能长十好几级!那玩儿,多厉害啊!你一天晚上能长多少级?”
    我苦笑了一下,本想告诉他,你儿子很有可能是在自玩儿,而不是在自学。
    但是,看着一个父亲满面红光的脸,我不忍心残酷地戳破这个肥皂泡。
    “我?一级也长不了。”
    他安慰似的拍拍我的肩膀,“没关系,小兄弟,一般人会用也就行了。不需要那么厉害。等我儿子成了电脑大王,我就自己开个诊所当老板……”
    虽然,我没有揭破这张纸。
    但是,他还是知道了真相。他儿子的辅导员找他告状了。他儿子,贪污了班费。
    而这回,竟然进去了。
    唉,真是越大越让人操心啊。
    我叹了口气,跟着我妈回到了病房。
    一进病房,我立刻觉得病房里有点怪。
    定睛看看,是刘帮他爹的床空了。
    老头儿不见了,刘帮不见了,他家的那堆小零碎也都不见了。
    床单已经被护士重新换过,洁白挺刮地蒙在病床上,老头儿存在过的痕迹一丝也没有了。日头,白亮亮地从窗户斜照进来。那张床在阳光下白的刺眼。
    但它却就那么坦然地在阳光下伸展着,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可是,我知道。
    有一个人,一个好人,一个好父亲,一个好男人,他曾经来过。
    看着那张空床,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
    母亲在身后轻轻说到,“今天早上出院了。
    只有那个老头儿挺高兴,其他人都哭惨了……”
    唉,看看他们,我自己的那点小悲伤、小难过又算得了什么呢?
    下午,看护回来了,闷头丧气的,“上午我提前下班了,下午我给你们补上。”
    我和我妈慌忙劝阻,“不用,谁家里能没个事儿?赶紧回家歇着吧,晚上就又要来上班了。”
    他说啥也不同意,只好按他说的,干到三点钟再下班。
    “你猜他为啥打架?他说谁谁把他的靴子和斗篷抢吃了#蝴啥时候有过那玩意儿?
    再说,那玩意儿能吃吗?
    我咋越来越搞不明白这孩子呢?
    你说,兄弟,你说,我我,我该咋办呢?”
    我沉默了许久,“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咋办。
    这样吧,回头,他那天没课,你让他过来,跟你一起值一上午班儿,让他在这儿感受一下。让他看看,真要是被人打到脑袋了,会变成啥样?
    说不定,他就不敢再打架了。”
    看护乐了,“到底是大学生,想的主意都鲜奇。就照你说的办!”
    其实,我也是想让那个孩子看看,他的父亲是用了怎样的艰辛、怀着怎样的期望来供他上学的。
    我父亲自开始鼻饲以后,已经有大便了。
    当然,决不是可以由你准备好便盆去接那么简单。而是完全的不受控制。即便垫了纸,也是非常的不好收拾。有时候,刚收拾完,擦完、洗完,就又开始了。
    虽然,每次我妈和我都不会让他一个人去干。但他也好受不了。
    此外,每两个小时就要翻一次身,按摩一次,因为要防止生褥疮。
    其实,植物人完全不像电视上那么富有戏剧色彩。
    病人如睡着一般平静,但在某人一声的呼唤之下,却奇迹般地流出了一滴眼泪,或者动了一下手指头。
    在医院这么些天。
    我还真没听说有这么戏剧性的故事真正在这里发生过。
    真实的情况,是你想象不到的复杂、揪心和不浪漫。
    在真实的医院里,一切医学以外的偶然行为触发植物人恢复意识的情况,非常非常少。
    在父亲刚住院那两天,为了让他醒过来,我和我妈几乎使用了所有从影视作品上看到的奇招。对这他耳朵说话、读书、唱歌,我妈还给他讲了好多以前的事儿,我也把手机里的所有铃声给他听了一遍又一遍,……,这些统统没用。
    他不醒,就是不醒。
    他醒过来,就是醒过来。
    就这么简单。
    希望,看了这些和他爸爸的辛苦工作,能对这个孩子有点触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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