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叶志清在“关东情”饭店曾经许下过愿，将来的某一天把妻子带到“关东情”来作客。因为叶志清还在学院进修的时候，为了摆脱一些女人对自己的纠缠，曾经在“关东情”里以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吻说过这样一句话：“学院里这帮女人，没有一个有我老婆漂亮的，所以我对她们也不可能产生兴趣。”当时老板娘听了这句话，便笑着说：“那你什么时候能把你媳妇带来，让我们看一看呢？”叶志清当即便许诺说：“一年之后一定带来，让你见识一下。”现在，叶志清带着亚瑶和女儿晶晶走进“关东情”的时候，正好是他说过那句话的十个月之后。
    叶志清今天借“关东情”再一次大请留京的同学们，一是为了实现自己对老板娘许下的诺言，另一个也是借此机会向众人表明自己是爱自己的妻子女儿的。
    在京的同学除了王召外，一个不缺全部到齐了。据小菲讲，王召今天有一项重大业务要谈，所以抽不开身，不过王召却让小菲给晶晶带来了一份礼，说以后有机会再当面向叶志清致歉。
    小菲是自叶志清与秦佳合作后，吃了余俐阳，她便应王召的邀请，到王召的公司去了。王召果然不食言，安排小菲做了公司创作中心的主任。
    这一段时间叶志清由于忙于生意上的事，很少与小菲来往。不过他并没有抛开小菲不管，一有空闲的时候，他虽然不与小菲直接联系，却也常常打听小菲的情况，他听说小菲在王召那儿干得还算不错，而且王召对小菲已经表现出了明显的爱意，所以小菲现在可称得上是无什么后顾之忧了。就在昨天，叶志清听季大伟和张贡说王召已经向小菲求爱了，不过叶志清却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每个人都给晶晶送了礼物，把晶晶高兴得手舞足蹈。晶晶的小嘴巴很甜，一直叔叔阿姨地叫个不停，所以也很得大家的喜爱。华琼要晶晶会到她的身边去，以示亲热，但是不知为什么，晶晶却没答应，而是坐到了小菲的身边。
    “小菲阿姨，你真好看，我喜欢你。”晶晶看着小菲说。
    小菲被晶晶说得微红了脸，也对晶晶说：“小菲阿姨也喜欢晶晶。”
    除了亚瑶外，大家都知道叶志清和小菲之间的关系，因此见晶晶这样与小菲亲近，便都互想看着眨眨眼睛，方明冲表现得最明显。
    亚瑶已经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但是她却什么都没有说，仍然面带笑容，表现出一付无知的安静。
    老板娘亲自给他们上了第一道菜。老板娘仔细地看了看亚瑶，笑着说：“叶志清还真没说假话呢，瞧这媳妇真漂亮！”然后看着叶志清，“难怪你对你那些女同学不感兴趣。”
    叶志清笑着说：“这下你该相信我说的是真的了吧。”
    老板娘说：“这不见着了吗？还能不信！”
    “老板娘，这回你可得意思意思了吧。”季大伟恬着脸向老板娘说。
    老板娘笑道：“那是自然的，还用你提醒。”
    “好，够意思。老板娘，别忘了，等会儿过来，我敬你一杯。”季大伟大大咧咧地说。
    “行啊。”老板娘爽快地说，“只是你别喝醉就成。”
    这顿饭吃的时间并不长，因为叶志清请大家吃这顿饭的目的很小，只是为了实现自己的诺言，虽然只是向一个饭店的老板娘许下的诺方。不过叶志清知道“关东情”的老板娘不简单，因为每年来文学院进修的人不少，而且来自全国各地，每批学员都会到这间小小的饭店里来吃饭请客，而且老板娘会常常以在她饭店里吃过饭的某某人现在的业绩为炫耀的资本，以证明她的饭店本身身价的高贵。当然老板娘说的也不是太夸张的事，她的饭店里也确实曾经招待过当今文坛上十分走红的作家，这不能不说是她们饭店的荣耀。
    叶志清要给人留下一个守信用的印象，如果大家知道他对一个算起来并不相干的饭店老板娘都如此守信，那么他叶志清对什么人还能不守信呢？叶志清知道，用不了多久，他叶志清的守信的名号便会从这小小的饭店里传入文学圈，而且会有许多人记祝蝴，打听他。那么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他今天请客也就没有白请。
    当然有一点，叶志清不得不承认，他今天请客，也是在心里捏着一把汗的。在座的每一位，似乎对他在京城这几个月来的事情或了如指掌，或知之一二，再加上其中有两个还可以说是别有用心的家伙，如果他们对亚瑶透个一言半语，那么凭女人的敏感，亚瑶肯定会想到他的状况的，而且亚瑶的敏感叶志清是领教过的，简直让他想起来便胆寒。
    那是四年前，女儿晶晶刚满一周岁的时候。当时亚瑶的妹妹亚琦没有工作，便到他们家里来帮着带晶晶。叶志清与亚琦之间，其实一直便存在着一份隐秘的爱情，而且这份爱是从叶志清和亚琦第一次见面时便开始的，如果说世间有一见衷情的话，那么叶志清和亚琦之间便是属于一见衷情的。
    叶志清爱亚琦，是出于一种本心的爱，而且正是由于他爱亚琦，才不愿意去伤害亚琦。虽然他有许多次机会可以占有亚琦，而且亚琦也心甘情愿把自己全部给叶志清，可是叶志清除了和亚琦拥抱亲吻外，却一直没有去占有亚琦。因为叶志清知道，他无法改变自己是亚琦姐夫这一事实，而且亚琦也不可能一辈子不嫁人，而终身守在自己的身边。所以叶志清一直抑制着自己的冲动，每当他与亚琦在一起情感升华到即将进入最后关头的时候，叶志清总是主动回避开，强迫自己不去破亚琦的身子。
    可是虽然叶志清与亚琦两人做得很隐秘，却仍然没有逃过亚瑶那女人的敏感。几个月之后，亚瑶便发觉了叶志清与亚琦之间的不正常。于是亚瑶首先便赶走了亚琦，姐妹之情此时已不复存在，虽然亚瑶还并没有真正弄清叶志清和亚琦之间是否真的有问题，但是她却相信自己的判断是不会有错的。
    亚琦的离开使叶志清心情一下子冰冷了下来，本来他还希望与亚琦在一起再多过一些日子，可是亚瑶的毫不容情把他的梦想打破了，而且令叶志清感到恼怒的是，亚瑶不顾亚琦当时正好身上来事儿，便赶着亚琦上路。可是叶志清却敢怒而不敢言，因为相对于亚瑶来说，他毕竟做了一件亏心事。
    时隔半个月，由于叶志清自亚琦走后便显出一股冷漠和不快的神态，而且对亚瑶也冷漠而不亲近，这样便更加使亚瑶相信他与亚琦之间有事瞒着自己。于是亚瑶一不做二不休，利用一个星期的假期时间，把晶晶抛给叶志清，独自跑回家去向亚琦兴师问罪。亚琦不知道叶志清是不是都已经向亚瑶承认了，在亚瑶的威协利诱下，面对着亚瑶发动起来的兄弟姐妹们，只好承认自己与叶志清之间相爱着，而且向亚瑶承认了一切。
    亚瑶这一下得到了把柄了，回来之后便向叶志清大兴问罪之能，把叶志清逼得也不得不承认了自己与亚琦相爱。按照当时亚瑶的态度，叶志清真想离婚算了。可是叶志清一想到女儿晶晶，心便软了下来，因为不管怎么说，晶晶都是无辜的，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让晶晶一生都抬不起头来，何况这件事是他不对呢。
    直到亚瑶向他们问罪时，叶志清与亚琦之间都没有发生过过火的事，如果不是亚瑶这么一搅，也许他们之间永远都不会发生性关系，因为他们之间的爱是一种真正纯洁的爱，叶志清自己都不能理解，他爱亚琦，竟然连一点杂念都没，而亚琦爱叶志清，也从没有要求过什么。他们在一起相爱，只是纯粹为了爱，别的便一无所求了。可是现在经亚瑶这么一搅，他们之间便难以再有相见之机了，但是他们相互在内心的爱，却并不是亚瑶所能阻隔的，亚瑶所能阻隔的，只是让他们难以相见而已。叶志清真的恼了，他想人道是家丑不外扬，可是亚瑶却把自己的事全部张扬了出去，这让他和亚琦今后如何面对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呢？
    叶志清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见亚琦一面。于是叶志清不告而别，偷偷地跑回去见了亚琦。也就在这次见面中，他们清楚地知道今后恐怕再难见面了，于是把他们之间的爱升华到了极致，两人都把自己的一切给了对方，当然付出代价更大的，是亚琦。
    每想到此，叶志清都会在心里一次次地呼唤亚琦的名字，亚琦已经在他的心里刻下了印记，今生今世，他所真正爱的一个人便是亚琦，他的心里，已经被亚琦填满了，其他任何人都无法再占得一点点的位置，就连亚瑶，叶志清也只是对她尽一份人夫之责，而无法上升到“爱”字。
    也正是由于和亚琦之间发生的事，加上亚瑶对这件事的张扬，才令叶志清有了离开家的念头，而且他为离开家已整整准备了三年多。
    现在，他离家创世界也已经半年有余，虽然他还说不清自己是成功还是失败了，但是就目前的情况看，他还算没有落到混不下去的境地，而且在所有闯荡的人中，还算是比较好的一个，特别是在自己的这班同学之中。
    所以叶志清希望亚瑶此次来京，什么都不会发现，虽然亚瑶现在还并不知道自己完全不爱她，但是只要她相信，他叶志清没有忘了她和晶晶就行了。叶志清也相信亚瑶是应该知道这一点的，因为叶志清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他对家、特别是对女儿晶晶的眷恋，也是任何事情都改变不了的。所以叶志清不希望亚瑶知道自己在京城的事，他仍然希望自己的这个家稳定，而主要的就是希望晶晶能够稳定。
    直到饭局结束，叶志清都没能使自己松一口气。因为饭后，同学们仍然还没有完全散去，特别是华琼和方明冲两个，仍然在死皮蹋脸地坐着，既不告辞，也不说什么，只那么像呆子似的坐着，叶志清甚至有些怀疑，他们坐在那里是为了寻找时间，以向亚瑶报告自己这几个月来在京城的一些风流韵事，因为方明冲是什么事都会干出来的，而华琼，则又是什么事都会乱说的，有这两个人，几乎没有什么事不坏的。
    叶志清真想立刻赶方明冲和华琼离开，不过叶志清不能当着自己的妻子的面，去赶走自己的客人。
    正在此时，晶晶突然对叶志清说：“爸爸，我吃饱了，我们回去吧，我想睡觉。”
    晶晶的这句话，总算让叶志清松了口气。叶志清对晶晶点点头，便对大家说：“各位，咱们下次约个时间再好好叙叙，今天就到这里了。”叶志清笑笑，“酒薄茶寡，各位担待了。”
    “说哪里话。”曹芝珠说，“有你叶志清出面清客，就是喝杯水，我也心满意足了。”
    大家都被曹芝珠的话逗笑了。
    “曹大姐说这话，可真是抬举在下了。”叶志清不亢不卑地向曹芝珠说，“我要是能有你曹大姐那样的大名，那才有鼻子有脸地请同学们呢。”
    季大伟没等曹芝珠接口，便嚷道：“是啊，曹大姐，您老什么时候也请回客，‘戴维’一定第一个给您捧场。”
    曹芝珠白了季大伟一眼，说：“瞧把你们急的。我已经决定了，等我下一部书出版的时候，我请大家一顿，地点还是在这儿，你们说怎么样？”
    “请问曹大姐，您的下一部书什么时候出牌呀？”张贡接口问道，“可千万别遥遥无期呀，我可是等着你的饭庄呢。”
    曹芝珠瞅了张贡一眼，说：“两个月之内，你们看……”
    “好，就这么说定了。”张贡说，“两个月以后的今天，我们都到这儿来等你。你可别失信呀！”
    曹芝珠看了一眼张贡，说：“放心吧，不会失约的。”
    “曹大姐呀，您真万岁。”季大伟像是受了感到似地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
    曹芝珠白了季大伟一眼，面上带笑说道：“讨厌！”
    小菲站起来，拉着晶晶的手说：“晶晶，阿姨陪你先回去，让爸爸跟叔叔们讲讲话好吗？”
    晶晶懂事地点点头。
    “嫂子，我们先走一步吧。”小菲又向亚瑶说。
    亚瑶笑着站起来，对大家招呼：“你们再坐一会，我带晶晶先走了。”
    “好啦，嫂子，我们也该散了。”季大伟说，“志清你跟嫂子一起回去吧。”季大伟向叶志清说。
    叶志清笑道:“那好，今晚就到这里，没吃喝好的，下次找机会再补，如何？”
    “得啦，你叶志清啥时候能不许诺就好了。”张贡说。
    叶志清笑笑，看着张贡说：“你提醒得对，看来我下次还真不能轻易许若，这样也可以节约开支。”
    大家又都笑了起来，并且边笑边收拾起各自的东西，陆续往外走。
    小菲帮着亚瑶拿了一些大家送给晶晶的礼物。
    大家一起向老板娘告别。
    “下次再来呀。”老板娘招呼着，把众人往门外送。
    季大伟笑着学着老板娘的腔调，叫道：“下次再来呀，把钱多掏点出来。”
    老板娘笑着拍了季大伟一巴掌，说：“就你不地道。”
    季大伟笑着躲开了老板娘的第二掌，说：“老板娘，两个月后可是曹大作家请客，你就准备我们把你这里包一天吧。”
    “那当然好啦。”老板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