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馈珠
京城的御扇房是后成立的一个官家作坊。扇子这类生活用品是由大玉织造负责，后来，皇上遇到了扇妃就为她单独开了一个御扇作坊，专门为扇妃做扇。
作坊离京城四十里路，出北门直路一气就能到达。作坊在一个大院内，由一个师傅领着四个徒弟做扇。玉料、宝石、珍珠、玛瑙、黄金、白金、钻金一切奇珍异宝都是皇家提供，当然，师父们也可以购买或者用现料交换。时间一长管理松懈，实际的经营权也就落在了老师傅的手上。这个老师傅姓古名清字博长，一手做扇的好手艺。
作扇可不是一种简单的手艺。它要求能按，用扇人的要求制造出尽善尽美的精品：要文则文，要雅则雅，要大气大气，要精巧则精巧。扇在当朝，可以说整个古代都是人的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扇妃的扇子则必须满扇珠光宝气，，开则灿若群星，合着光存瑞蓄，一把扇子往往价值连城。这样的扇子一年也做不了几把。
自从有了御扇作坊，大臣们为了孝敬娘娘也常到这里作扇献给扇妃娘娘。阚对和毕及就是在这里作扇时认识的。当时，毕及做的扇子是金线穿珠所以命名一线（见）丝（思）；而阚对做的扇子则是两条锒线各守一面取名两香（厢）园（愿）。毕及的扇子做了三个月，阚对的做了三个半月，他们都要赶在皇太后生日之前完工。当时，做扇的朝官又多，所以必须天天来督促监工。就这样毕及和阚对每日在这作坊里见面，慢慢熟悉了起来。当时，他们都是不知名的小官：毕及是禁军教头，阚对是御前护卫。他们也是不到三十的年龄，相见之后自然投缘。当时的扇妃刚入宫。她的容貌倾国倾城，而又以能舞著称，在宫中一次宴会上，当时是春节，百官齐聚，场面热闹非凡。就在这个宴会上扇妃天仙似的美貌，和一段迷魂的扇舞，让百官个个患了相思病。毕及和阚对就是其中之二，他们两个年青、胆大，所以敢寓情与扇，向扇妃暗里传情。也许是他们用心良苦感动了皇帝，也许是暗里传情打动了扇妃，当年就官运亨通起来，短短十年爬升到了如今一手遮天的位置上来了。
毕及和阚对要好的一个相当重要原因是，两人都工于心计，城府很深。毕及如此阴险的一个人，当朝知道底细的不过三五人，而且都是他的至交。包括皇上在内的绝大多数人都一直认为毕及是一个不错的好人，所以继生提醒皇上时说”关毕反“而皇上都没有想到毕及身上。然而，阚对对毕及的性情了解可是深入骨髓的。那晚，他看到刘安突发癫狂，而毕及摁了一下关天拔剑的手，阚对一切都明白了。
他回到了府上就陷入了深思。他想毕及把乱性的药发明出来不会只是对付刘安这样的无名之辈吧？毕及研制乱性之药阚对是知道的，当时毕及解释自己由于面象过于丑陋，所以每次行房要用一些，使女人不刻意于他的丑陋，以尽其情乐。当日用在刘安身上想必不是女方。那么他下一个目标会是谁呢？思索了很久，他想到了很多人，但当他忽然想到“我”的时候，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阚对在关天眼中是一个不好控制的人。毕及和陈一指都是他的死党，他对他们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可他们对于阚对则是存在少许戒心的。虽然这些年来阚对确实也同他们一起做过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已经结成了生死同盟，但是他们还没有完全融为一体。阚对对皇上还保留了一点忠诚，对百姓还怀有一丝的同情，对工作还留有一分的公正，所以有些太不入天理的勾当他们是不会同阚对说的，甚至对阚对隐瞒，像剪除刘安和继生。可是，这些他们不说阚对也心知肚明，这样的事情别人是无论如何做不出来的。也正是由于阚对对关毕之流了解的太深入了，所以他才更害怕他们，处处加了十二分的小心，唯恐事情败露，落个身首异处。
通过几年来的同流合污，关天他们虽然没能完全地把阚对变成理想的助手，但是，他们认为这只是性情使然，不存在出卖与背叛的想法，戒心终归只是戒心，他们必竟是同党。这一点关天包括毕及和一指陈是从来没有怀疑过的。这又是阚对害怕的另一个原因，如果事情失败，关天他们更会生啖其肉而不解心头之狠的。他们不但会灭了阚家九族，还会把阚对千年的老祖宗弄出来鞭尸的。
所有这些顾虑使阚对下定了一个决心：要在暴露自己之前将关天他们至于死地，绝对不能给他们任何报复的机会。可是关天太强大了，现在又如日中天；就是百足之虫还死而不僵呢？他阚对如今最聪明的办法就是能隐藏多深就隐藏多深；然后，以待天时。就在这时，我出现了。我的出现给阚对带来了无限的生机。从我没有被杀死之后，他便下定了决心要全力保护我。这才有了夜探和后来的送饭，以及接下来的事情，
写到这里您不仅要问阚对怎么会背叛了关天呢？这就是人的性情了。当某件事情或者某个人真的刺激到了你灵魂最不能承受的地方时，你就会翻然醒悟到：我和他们不会是一流的，我必要摆脱他们乃至付出生命都再所不惜。关天之流的邪恶不断升级阚对已经无法承受了，他又无法摆脱。他会怎么办呢？只有让他们灭亡，（他总不会希望自己死吧？虽然有些人在这样的时刻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但是，阚对不会。）此外别无选择。
阚对知道天牢绝对不是我最安全的所在，关天和毕及联手随时对我构成生命威胁。他该怎么办呢？他想只有把我弄到宫里去。可是，怎么让皇上认可我，并联合我呢？朝上奏请等于飞蛾扑火，密报皇上也很有可能把事情弄砸了，白搭上性命。他最后想到了扇妃。这是最安全的一个办法，于是他就行动了。
御扇房的古师傅这些日子可是交了宏运。一天深夜突然来了一个蒙面的不速之客。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宝石，让古师傅镶到扇子上，天亮带进宫里去。作为条件宝石是白送的，分文不取；古师傅答应了下来。他连夜打磨换下了玉扇中心的一块玉石。这是个多么有利的事情啊。他只要对扇妃说：自己用她的玉石交换了扇子上的这块宝石，那么被换下的玉石可就归自己所有了；而且，这个交换扇妃是绝不吃亏的。
第二天一早，古师傅就按照夜里来客的吩咐悄悄地带上扇子来到皇宫外。他在打磨这块送来的宝石的时候，曾经反复检查过这块宝石，没有发现有任何可以怀疑的地方。这会他又拿出来仔细地看了一遍后，才放心地进入了皇宫。他把扇子交给了扇妃。扇妃看过扇子上的新宝石，惊喜万分，给了古师傅赏钱就匆匆地把他打发走了。
古青一走，扇妃就急忙梳妆打扮，去找皇上去了。她每得新扇必然要第一到皇上面前跳上一段舞蹈。那天让她特别高兴的是她不但单独给皇上跳了舞，皇上对扇子还特别惊异，猜测里面有字，并且把扇子要了去。
皇上那天把扇子拆开了也没有看到字。那天是我处斩的第二天。
但是，半个月后如出一辙的第二次表演则让皇上把扇子里的字看了个真切。扇子在扇妃的舞蹈中宝石一共给他射出了六个字：速传妖人入宫。
扇妃舞蹈刚刚跳完，皇上就龙颜大悦，他高兴地对扇妃说：
“朕今日真的看到宝石中的字了。宝石之中真的有字，上次朕不曾看清，这次看了个真切。”
扇妃脸色骤变。她急忙凑上去问道：
“陛下，那是什么字呢？可否让臣妾也长长见识？”扇妃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皇上一想扇妃此刻已经吓成了这个样子，如果再告诉她：速招妖人入宫。她还不得吓死。于是他回答道：
“扇妃莫怕，此字和你无关，是句谶语。把扇子再给朕带回去，容我细细把玩。”说完后，要了扇妃的扇子回书房去了。
扇妃心想你拿也白拿，你要能看到扇子上的字，我如此多年的功力岂不是白练了。
原来，玉中射字也是江湖上一个绝技——五龙戏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