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还疼吗？”柳思琪小心地问小雁。
    闵小雁没有回答，她蜷曲着双腿，坐在凳子上，刚刚的情景让她刻骨难忘。
    那张冰冷的床，躺上去的时候，小雁感觉不到屋子里的人气。4只眼睛麻木地望着自己，她感觉自己只是头要被屠宰的小兽。没有人在这个时候会来帮助自己。当后背靠上去的时候，一丝寒气顺着脊梁钻进了身体里，她看到手在不住地发抖，可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医生走近的时候，带着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闵小雁张大口呼吸着，可她找不到新鲜的空气。头顶的灯照的眼前一片眩晕，世界仿佛都开始打着转。她不知道自己的腿是怎么被分开的，那一刹那，有一丝羞耻的感觉涌上了心头，她知道下边有一个冷漠的男人分开了自己的大腿，她知道正有双冷冰冰的眼睛对视着自己毫无保留的下体。这是小雁第一次面对陌生人暴露自己的身体，她的脸有些烧，这让本来冰凉的皮肤更是难受得要死。闵小雁闭上了眼睛，眼前出现了很多奇幻的画面，她感觉到自己好像躺在一个巨大的十字架上，正在等待着未知的判决。
    疼痛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袭击了闵小雁，她痛苦地皱着眉头，却没有喊出声来。有液体顺着屁股滑了下去，血发出的滴答声让她又想起了黄放的那双手。生命与生命脱离的瞬间，让小雁彻底明白了什么是人间最痛苦的选择。
    “听说打胎后，刮下来的胎儿是一个很小的血块，里面隐约还能看到人型呢……”
    柳思琪无意中的自言自语让小雁打了一个冷战，她的脑海里没法控制地影射出那个所谓的人型。这可怜的小家伙，连眼睛都没睁开一下就被丢进了垃圾筒里。如果他能长大，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是男孩吗？还是一个像自己一样傻的女孩？他的母亲割弃了他，他却一无所知。
    “小雁姐……你在后悔吗？”
    “没……”闵小雁支撑着站了起来，“我们回家吧。”
    新小岩，又回到了新小岩。感觉像只爬在纸圈上的蚂蚁，转了又转，最后发现一切都要回到起点。
    岳童搂着小雁，自鸣得意地看着新小岩会所，嘴里还吹着口哨。
    “我说过我会回来的，我现在回来了。”
    闵小雁感觉不到挽在腰间的那只手臂的温度，她侧过头，岳童的眼神里有种让她陌生的骄傲。这个男孩已经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可小雁却没有感觉到应有的安全感，她更像一只被困在笼中的小鸟，扑腾了几下翅膀，却始终撞不破外面的栅栏。
    东西搬完了，家里也布置好了，闵小雁呆坐在床边，看着刘蒙和岳童上下忙着打理房间。
    “你那还有烟吗？”闵小雁踢了踢岳童。
    “没了……”岳童翻了翻口袋。
    “思琪。”刘蒙叫过柳思琪，“去买盒烟。”
    柳思琪痛快地接过刘蒙递过来的卡，一溜烟跑下楼去。不多时，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六条MARLBORO。
    “我操，你要抽死我们啊？”刘蒙笑着接过了烟。
    “反正我们现在有得是钱，买够了，省得你们以后再跑一趟啦。”柳思琪笑着把卡放进口袋里，“这张就专门留着给我到超市去买东西用吧。”
    “行。”刘蒙笑着把烟拆开，“奖励你，今天打算要点什么呢？”
    “嗯，手套吧，你们看看有没有漂亮点的手套。”
    “小姑奶奶，你那里都多少手套啦？”
    “那些都是牌子货啦，这回你们看看有没有可爱点的，我好配昨天新买的那件衣服戴嘛。”
    “好好。”岳童笑着吸了口烟，“干脆你和刘蒙一起去挑得了。”
    “好啊。”
    “小雁，你也和我一起去吧。”岳童看了看小雁。
    “不了……”闵小雁歪过头去。
    门关上后，屋子里立刻变得静悄悄，闵小雁爬起身来，地上，一截烟头还在烧着，她上去一脚踏灭。岳童扔烟头的时候，她听到了他鼻息里的不屑。
    “妈的……”闵小雁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骂谁，她狠狠地把那些烟都拆开，然后一支支地点燃，大口地抽着。
    2月14日。情人节。
    玫瑰是这个日子里最抢手的买卖，秋叶原难得冷清一天。闵小雁在柜台前站了好久，才下了决心。
    “请帮我拿那套音响，对，蓝色的那套。”
    小心地把音响藏好在衣柜里，闵小雁拍了拍手，仿佛完成了件伟大的壮举一样，她想像着岳童回来无意中翻出来，一定会兴奋地叫起来，小雁脸上绽放出孩子般的笑容。
    嗯，应该再去买张试音的CD。
    小雁兴冲冲地跑下了楼。
    一切布置妥当，闵小雁抱着肩膀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腰间的电话突然响了。
    “雁儿，情人节快乐。”岳童略带顽皮的声音，“我们在水道桥的中华料理，快过来啊。”
    “不是说好了在家吃饭吗？”
    “哎呀，今天是刘蒙的生日，快过来吧，大家都到齐了，就差你了。”
    闵小雁赶到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
    整家店里，都是觥筹交错的人，她还以为来错了地方，正要转身离开，岳童晃荡着走了出来。
    “怎么才来啊……不是叫你打车了吗？”岳童打了个饱嗝，一股浓烈的酒气。
    “怎么这么多人啊？”小雁莫名其妙地看着，大体数了一下，足有20多人，她原以为只有他们3个在这里呢。
    “今天高兴啊，刘蒙宴请八方……哈哈哈哈。”岳童一把搂住小雁，几乎是拖着把她拽了进去。
    “哎呀，这个可得岳童……自己来介绍。”刘蒙已经喝得舌头都大了，“大家往……往这里看啊，这就是我们岳童的老婆，漂……漂亮不？”
    一片唧唧哇哇的声音，中间还夹着啤酒瓶子破碎的声音。闵小雁用力地拽着岳童的衣角，把他按了下来。
    “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我们的朋友，刘蒙的同学，好多人呢。”岳童刚说了几句话，有个东倒西歪的男生端着酒杯跑了过来，两人一口干了杯里的酒。
    “你少喝点儿……”小雁拉了一下岳童。
    “没……没事！”岳童操起一个酒瓶跑了出去，一头扎进对面的餐桌上，和他们对饮着。
    夜深了，人群慢慢散去，最后只剩下几个醉得东倒西歪的躺在那里，柳思琪一辆一辆地拦着出租车，把他们塞了进去。
    “买单！”岳童招呼了一声。
    “今天我生日，我来买！”刘蒙一把拉住岳童。
    “你带现金了吗？”岳童示意闵小雁过来拿钱。
    “操……”刘蒙直翻白眼儿，“哥们说请客，就一定要请，你们谁也别拦着我啊。”
    一边嘟哝着，刘蒙一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信用卡来，岳童紧紧地拉住了他，“90多万呢，不行，还是我来交钱吧。”
    “你……你给我出去……”刘蒙用起了蛮力，一把把岳童推了出去，“告诉……思琪，在外面拦……拦辆车，我去买单。”
    刘蒙晃悠着冲收银台走去，岳童拉着闵小雁走了出去。
    警报声响起的时候，岳童跳了起来，闵小雁死死地拉住了他，柳思琪捂着嘴没敢做声，三个人眼睁睁地看着刘蒙带着趔趄从门口跑了出来，却马上被几个膀大腰圆的保安给扣住了。
    “你……你们放开我……”刘蒙被按在地上，杀猪般地叫着，岳童的手捏得咯咯直响，闵小雁觉得拉着他的两条胳膊几乎要被他挣折了。
    柳思琪完全呆掉了，她坐在地上，张大着嘴巴，看着一辆警车带走了刘蒙。
    “岳童，我们该怎么办……”
    两个女孩哆嗦着看着岳童。
    “操……”岳童扬起拳头，却重重地砸在自己脑袋上，“刘蒙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