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光努力地想撬开小雁的眼睛,她抵抗了好长时间,最终还是没办法忍受,不情愿地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表上赫然显示着下午一点的字样,小雁大吃一惊,味道园那边要迟到了。
小雁草草地洗漱,脑袋有些疼,她知道自己昨天晚上一定做了什么梦,而且是个挺麻烦的梦,不然不会那么累脑子,大早上起来还疼得厉害。
梳洗之后精神恢复了许多,小雁努力回忆了一下,却记不得昨天夜里梦过什么,楼下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3楼乱成了一团,走廊里莫名其妙地多出了许多垃圾,杨波和杨澜两个人正在收拾,柳思琪拎着大拖把跑来跑去。
“哎呀,你别弄洒了啊,多恶心人啊。”王露云在屋里嚷嚷着。
小雁闪进门去,刘蒙拎着一个挺大的烟灰缸坐在乔娜的床上,那张床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只是少了床单和枕巾。乔娜的床头总是空空如也,没有相框,没有化妆品,没有娃娃,她就像一只悄无声息的蝙蝠,在她的生活里没有牵挂没有昼夜的分别,没人知道她在做什么,只是累了待在这里歇歇脚。
“乔娜呢?”闵小雁看那架势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
“搬了。”刘蒙没抬头,语调里似乎有点伤感。
“这么快?”小雁还是有些惊讶。
“她什么都没带走。”刘蒙拖出两个大箱子,“早晨她和我们每个人打了声招呼,就走了,这些东西都是我们帮她收拾的。”
小雁看到一个箱子里叠放着整齐的被褥,另一个箱子里放着她的日用品。
“怎么,她没和你打招呼吗?”王露云把那个日用品的箱子捧了过去,在里面来回地翻着。
“王姐,别动人家东西。”小雁头一回把话说得很冷,“她和我打过招呼了,昨天晚上。”
“她说了,这些东西留给我们了,让我们以后没事惦记一下她。”刘蒙苦笑着看了看手里的烟灰缸,“岳童告诉我把这个烟灰缸留给他,妈的,一会儿还得替他刷干净了。”
闵小雁本来想问岳童为什么要留那个看起来脏兮兮的烟灰缸,但她的脑海里突然闪出了乔娜的样子,没想到昨天晚上在天台的邂逅竟然成了最后的一面。她心里有些堵,但她咬了咬牙,没有再问为什么。
“这只打火机有人要吗?”闵小雁从箱子里拾出乔娜那只常常捏在手里的金色的打火机。这是小雁第一次可以清楚地看到这只打火机,这是只加了外壳的ZIPPO,一颗打了蔫的骷髅头看起来也没那么吓人了。小雁把火机攥在手里,发现包在手掌里的部分已经被摩得很光滑了。火机有些凉,捏在手里仿佛乔娜那双没有血色的肢体又回到了身边。小雁记得奶奶曾经告诉自己,女人的手心凉是因为没有男人疼,她想原来老人说得真对。
“乔娜连那个打火机都不要了,看来这次真的打算彻底走了。”刘蒙把烟灰缸放进一个塑料袋里,“我从来没看她离开过那个打火机,这个ZIPPO在国内应该值500多块吧,可惜我不抽烟,不然我就收着了。”
小雁反复地翻着手里的打火机,刘蒙笑了笑:“乔娜不知道为什么喜欢这样的ZIPPO,那是男生用的款式啊。”
闵小雁把打火机塞进了兜里,房间里只有王露云翻东西的哗啦哗啦的声音。
“哇,周杰伦的CD啊,还是正版的呢。”王露云总算翻出了件她喜欢的东西,兴奋地冲小雁摇着。
小雁几步走了过去,一把夺了下来,连盒子一起扔到了窗外。
“你干什么?”王露云怔怔地看着突然暴躁的小雁。杨波刚刚走进屋子,也吓了一跳。
“妈的,谁让他是台湾人。”小雁推开杨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味道园里顾客出奇的少,李彤意外地出现在那里,小雁赶到的时候她正在翻报纸。
“你看到Selina了吗?”李彤看到小雁,抬了抬眼皮,并没有什么不安,那天的事情仿佛消失在了她的记忆里。
“没有。”闵小雁没好气地答了一句,径自走进了更衣间。
李彤没有和小雁多说什么,她自己坐在那里一直翻着报纸,只留给小雁一个难以琢磨的背影。
中山浩二从楼上慢悠悠地走了下来,经过一段日子的打工磨炼,小雁的日文已经大有进步,她走过去问中山李彤是不是病了,她看起来好像气色不太好。
中山浩二的表情有些别扭,他告诉小雁今天可以下班了。
小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什么,中山浩二没再和她解释,小雁看到他的脸色很难看,站在李彤身后似乎还有些踌躇。
李彤头埋得很低,中山浩二努力地俯下身去,似乎在劝说着什么,李彤不停地摇着头,什么也听不进去。中山刚刚扶祝糊的肩膀,却被粗暴地甩开了。
“你他妈给我滚开。”李彤突然变成了只暴躁的母兽,挥舞着双手。中山的各种表情都拧在了脸的中心,嘴里突然也狠狠地吐出了几句“八嘎”。
“滚!”李彤歇斯底里的样子总是很吓人,她陡地站了起来,用手指着门口。
中山听着李彤的中文,一脸茫然,小雁走了出去,小声地说着,先离开吧,一边把中山拉了出去。
“我会替你劝她的。”小雁在门外告诉中山。可他只是越过小雁直勾勾地看着店里的李彤。
“你先离开吧。”一辆TAXI停了过来,小雁不由分说地把中山塞进了车里。
“李姐?”小雁摇了摇李彤的胳膊,“怎么了?”
李彤的眼睛有些肿,刚刚的哭泣并不会马上变成这样,小雁知道她一定已经哭了好几天了。
“没什么。”李彤的态度很平缓,她拍了拍小雁的手,“妹妹,谢谢你了,你先回家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闵小雁看着李彤又把脸埋进了臂弯,她的头发几天没洗了,那堆本来很漂亮的大卷软软地趴在后背上,有节奏地抖着。小雁知道她又哭了,可自己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小雁爱怜地把李彤脑后几缕打绺的头发分开,替她捋顺了一下,除了这些,小雁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来安慰她。
李彤突然抱住了小雁,放声大哭。
“雁子,我们为什么是女人?”
有几滴眼泪溅到小雁的脸上,潮湿苦涩的味道刺激着小雁的泪腺,她一向是个对感染力过敏的女人,虽然她曾经很骄傲自己是个女孩子,骄傲自己有着天生的丽质和过人的聪明之处,可这个时候,在李彤的哭泣声里,她的眼泪也顺着眼角滴落下来,尽管她并不明白李彤为什么会憎恨自己女人的身份。在她的眼里,李彤一直是让所有人羡慕的女孩,漂亮,大方,高高的个子,走在哪里都会是一道亮丽的焦点,而且她在早稻田念书,有着需要仰视的地位,还有中山浩二这样优秀的男朋友,这几乎是一个足以让任何在东京流浪的女孩羡慕到发疯的理由。
“小雁,你别哭了,你已经很幸福了……”李彤抽泣着为小雁抹去眼角的泪水,小雁看着那双眼睛里依旧噙满了液体,滚动着,后面的瞳孔似乎在眼泪的流离中变的破碎。
“为什么你们都说我是幸福的……”小雁离开的时候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情,乔娜的话还在耳边盘旋,她一直都觉得对什么都能看得开的乔娜和一切都一直顺利的李彤才是最幸福的人,来到东京的每一个日夜,她都在担惊受怕里度过,她的爱人不在身边,她没有朋友,她甚至连倾诉对象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她一个人走出去依旧还会想起那次迷路时的惊慌,她在东京圈的繁华里总会害怕,就像一只流落到闹市街头的小鸟,生怕被周围的脚步踩到。她想到了岳童,她感谢他能帮助自己,能陪自己聊天,可汉城的一幕总是挥不去,她的骨子里已经认定了那场一夜情的背后才是最真实的岳童,一个地道的花花公子。
“啊!”刚走出味道园的门口,小雁惊叫了一声。
李彤闻声而来。
“小雁,你怎么啦?”
两个人都停在了门前,几步远的车水马龙依旧诉说着东京的繁华,但那一切都掩盖不住眼前的凌乱的角落。
一个女孩,歪歪地栽在那里,面无血色,头发纷乱,外套胡乱地套在小小的身体上,半截白皙的肌肤露在外面,上面有几道深紫色的抓痕,一件本该套在外衣里的T恤死死地抓在女孩的右手里,破了条口子,大大地张着,仿佛想对小雁和李彤指控一常狐亲临的暴力。
女孩的左手里抓着一只发卡,那只蓝色的海豚依然开心地跳着水,可在小雁的眼里却有些触目惊心,她本来不想承认眼前的现实,那只发卡却不会撒谎。
是的,虽然让人难以置信,虽然面前惨淡的脸孔没有了往日的生气,可这个带着愤恨昏倒在眼前的女孩儿,的确是Selina。
网雅何须大,书香不在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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