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party在岳童离开后不久便散了,柳思琪搀着刘蒙上了三楼,小雁帮着收拾残局。
“你先回去休息吧。”杨澜拿过了小雁手里的抹布,“这里有我们就足够了。”
“乔娜呢?”王露云有些不高兴,“从来也不见她收拾房间。”
“好了,你去睡觉吧。”杨澜推了她一把,“她肯定跑出去抽烟了。”
“我来弄吧,我明天没有课。”小雁刚要拿蛋糕盒子,杨波已经快一步拿了起来。
“就这么点小事,我们自己收拾就可以了,你快去休息吧。”
走到楼梯口,闵小雁突然改了主意,她很想给老王打个电话,但是已经深夜了,她想老王一定睡着了。也许是刚刚幸福的融洽让小雁肚子里多了好多话,可她不知道该去和谁说。
东京的深夜并没有入睡,走出会所的大门,小雁还能看到霓虹灯在云彩上反射出光怪陆离的华彩。
可闵小雁需要的不是这些,她想找一个静悄悄的地方待会儿,这个城市有太多的喧嚣,凌晨也抹不去的繁华,但小雁只想有一个温馨的家一般宽松的环境。她讨厌车水马龙,她的心需要平静的抚慰才能慢慢地安静下来,所以刚刚家庭聚会似的场面让她感动。
会所的广场后面,静静的小树林里,小雁坐在了秋千上,轻轻地摇着,头上偶尔会有喜欢眨眼睛的星星冲她微笑,她也一个个地还给它们。
“大半夜的不回去睡觉,坐在这里傻笑什么?”
突然有只手放在她的肩头,小雁吓得从秋千上跌落下来。
“你又不是见了鬼,吓成这样。”月影退去,一双炯炯的眼睛,小雁看清楚是岳童。
“你不是回去了吗?”
岳童拉起小雁,顺手把外套披在了她身上:“只许你在这里坐着,不许我坐吗?挺冷的,把这个披上吧。”
有股小风不适时务地吹了过来,小雁把岳童的外套收紧,挡住了它。
“岳童,你也是日中学院的吗?”小雁又摇起了秋千,岳童坐到了另一架秋千上,长长的腿在地上随便地画着。秋千没有前后地摇着,而是扭动着画着不规律的圈子。
“怎么,你心情不好吗?”小雁见他没有说话,又问了一句。对面传来吱吱的声音,岳童开始原地转起了圈子,秋千的两根绳索紧紧地开始咬合在一起,随着他抬起了腿,秋千飞快地转了起来。
“你……”小雁等到对面那个陀螺似的秋千停止了旋转,才又张开了口,可只吐出一个你字,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对面的岳童撑着秋千对着她,眼睛直勾勾地在望着自己。
“我是早稻田大学三年级法律系的。”
小雁惊讶地看着他,早稻田是全亚洲闻名的大学,她一直都以为岳童也是浪迹于语言学校的纨绔子弟,像刘蒙那样在日韩学院里一待就是几年的主儿。看来自己确实太主观臆断了,闵小雁发现自己并不了解岳童,却已经为他定义了在自己心目中的样子,她知道自己错了。
“你呢?”
“我想读放送大学。”
“哦,对了,你是主持人,丽丽和我说过你,不过我没听过你的节目。”
“丽丽?”
“飞机上你见过的。”
“哦,你女朋友。”
“我网友,我没女朋友。”
“可你们在汉城住在一起……”
“因为我是男人,她是女人啊!”
岳童哈哈地笑了,小雁却没有笑,她为自己刚刚替岳童的开脱有些后悔,这个有些放浪不羁的男孩究竟该怎么定义,她犹豫了。
“看不出你还挺保守的啊。不像她们说的傍大款的小姑娘啊。”岳童上下打量小雁的样子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你说谁呢?”小雁站了起来,凶凶地看着他。
“王露云和我们说的啊。”岳童依旧不紧不慢的,“她说她看你电话上的照片了,说那老头看起来还挺年轻的,不像乔娜傍的那个,秃顶了不说,看起来像随时要断气了似的,可能牙都没几个了……”
“你他妈给我住口!”好像凭空挨了一闷棍,小雁狠狠地骂了一句,胸口猛地涌上来一股愤怒,噎住了自己也噎住了岳童没说完的话。周围霎然肃静,血液随着气愤瞬间涌满了全身,散去后,小雁感觉四肢冰凉,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声音在空旷地响着……傍大款的小姑娘……
“小雁……”岳童靠近的一刹那,小雁重重地打在他身上,“你滚开!”这个男人的话刺痛了她,再看到他,小雁像见了蟑螂一样觉得恶心。
岳童没有再说什么,悄悄地离开了,但夜不再寂静,小雁嘤嘤的哭泣声格外清晰。
“你不该冲他发脾气!”
小雁抬起头,眼前有一张白色的纸巾飘舞着,她接了过来,纸巾上可以嗅到烟草的芳香,小雁知道旁边坐的是乔娜。
“他说话就是那个随便的样子的,习惯了就好了。”乔娜漫不经心地坐在了秋千上。
“可……”小雁刚要说什么,却被乔娜打住了。
“我刚来东京的时候,在南蒲和住,和我男朋友,上海复旦大学毕业的,在早稻田学法律,他比我大一岁,虽然家庭条件不好,但人很聪明,对我也很好。我也是一年前认识的岳童,通过他认识的。”
乔娜又点了只烟,小雁已经擦去了眼泪,呆呆地听着。乔娜很漠然地吸烟,吐烟,语调平缓得像在说一段别人的经历。
“岳童告诉我不应该和他来往,但我觉得女人的爱情如果由一个陌生男人的话来决定,那实在太傻了。可那时候我并不觉得自己傻,我用自己的钱交了房租,我用自己的钱买了牛肉给他做他喜欢吃的烤肉,我甚至还帮他交了一半的学费。现在我才知道其实他真的很聪明,他可以用自己的才华泡到日本的小女孩,他可以骗我哄我让我当了3个月的白痴却还以为他一心只爱着我。可笑,为了让他吃顿牛肉,我要刷一个星期的盘子。我怀孕了,他却不肯为他儿子拿出一毛钱来。”
“岳童陪我去做的人流,不疼,我知道岳童花钱做的全麻手术。但我心里很疼,我觉得我好像很贱,依然爱着他,在看到岳童把他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我竟然哭了。”
“岳童很仗义,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他借给了我30万日元。重新生活是艰难的,我没有力气再去做体力活,在东京谋生是辛苦的,我曾经亲眼看到一个男生就因为一天发高烧没去送报纸就丢了工作。这个世界对谁都不客气,我他妈对自己那么客气干什么?”
“大江剑壕是蒲生侏式会社的社长,62岁了,抱着他就像抱着截枯树皮一样让人恶心,但是他能帮我付学费,帮我交房租,日本人算得很明白,我的身体或许也就值这个价钱了,偶尔他高兴了,会给我些零花钱。岳童开始的时候很鄙视我,他甚至没有要我还他那30万,我知道他嫌脏,小雁你知道吗?其实那些钱不脏,在这个一夜情泛滥的年代里,身体迟早是别人的,大江剑壕每次折腾几分钟就射了,我觉得他连污染我的能力都没有。”
“岳童他?”小雁又想起了那个叫丽丽的女孩。
“他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他人长得精神,家庭条件又好,很多女孩都喜欢他。”
“可他并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爱情!”乔娜哑然,“我相信爱情,所以我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岳童不相信爱情,所以他是我们中间最出色的。”
“可刘蒙和思琪……”
“小雁,记住一句话吧,别人永远是和自己没关系的,所以别人对你说了什么,也不要去在乎,因为这里是东京,我们是寄生的生物,生存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他们两个……”
乔娜坏坏的笑让小雁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她却想不通。
“你很爱你……男朋友吧。”乔娜顿了顿,似乎在特意强调后面的几个字。
“嗯。”小雁轻轻地点了点头。
“珍惜吧。”乔娜拍拍小雁的肩膀,站起了身,她的兜里突然传出了几声鸟鸣,在夜空里很婉转,小雁喜欢这样的手机铃声。
“岳童的电话!”乔娜把电话递到小雁面前,“肯定是找你的。”
小雁推开了乔娜的手,她觉得自己的大脑里装满了乱糟糟的事情,容不下别的了。
乔娜笑着按了免提的开关,岳童的声音很大,霸道地钻进了小雁的耳朵里。
“乔娜吗?我联系不上小雁,你替我告诉她我错了,明天早上我亲自去赔礼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