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恨意滋生
我的脊椎疼得越来越厉害了,确切地说是颈椎往下数七到十寸的地方。这给我带来了说不出的痛,因为这是内衣扣带的必经之地。
晓菲曾经陪我去过医院,X光片检查的结果是患了脊椎综合症。
骨髓科的坐诊大夫告诉我,大凡搞美术设计的,由于长时间低头或者进行电脑操作,颈椎或者脊椎都会有这种毛病,但不必过度担忧。说完,他拿起笔,在病历上唰唰唰,写了几行字:
建议减少工作时间和强度,多休息,加强体育锻炼,不定期进行背部按摩,裸睡。
看完病历,我红着脸走出了健康咨询室,因为我睡觉向来都是一丝不挂,除了来例假。
这倒并不说明我对医术也略懂一二,而是完全出于个人的生活习惯和爱好:这样做,我感觉上更舒服,就像我宁可每天换洗一次内裤也不愿因偷懒而使用护垫一样,尽管我很讨厌洗东西。
对于自己的身体,我再也熟悉不过,所以医生的解答,在我看来,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方面。
当然,对于另外一个方面,我也只是揣测而已。
我有一个贱毛病,喜欢闻袜子,有时候是脱下来闻,有时候是直接搬起脚丫,放在鼻子尖上闻,顺便再用大脚拇指在脸上抓抓痒。因为我的骨头很软。
八岁那年,芭蕾婆婆坐在客厅里和我妈妈聊天,无意中看到我躺在沙发上搬起脚用大脚拇指挠头皮。我的舞蹈天赋就是这样被她无情地发现的。
我感觉到背部的酸困,开始于改行学美术之后。而从酸困发展到疼痛,则是在最近两年。
因为大学校园的生活并非想象中那般惬意,更多时间像是小孩儿尿尿,一股一股的,有时候闲得让人发疯,有时候即便夜以继日地奋战也未必能完成所有任务。
艺术系的女生绝大多数都有男朋友,作业来临的时候也是男生最可怜的时候,他们匆匆地来,做完女孩的作业,又匆匆地折回身,挑灯夜战,完成自己的那一份。
所以,艺术系的女生也最笨,四年里,除了会熟背全球名牌化妆品品名之外,几乎没有学到什么东西。
我也很笨,但是我却并没有男朋友,所以我的作业还是得由自己来扛。
天生的身体素质差,加之繁重的作业量,加剧了我病情的不断恶化。
爸爸和妈妈很担心我的身体,可也一筹莫展,而我也只好在心里暗自怨恨他们为什么没有遗传给我一个好身体。我不止一次地发誓:下辈子,如果让我在容貌和健康上做出选择,我宁肯长一副猪脸,也要健康。
正因为如此,每当陆健风说我笨什么都不会做的时候,表面上无所谓的我,心中会泛起淡淡的伤感。
我并不讨厌他,否则根本不会让他带走我的东西,替我来完成作业。
但是当我早上起床后,急冲冲地冲出校门和他见面时,我所有的希望都落了空:
他站在校门口,乐呵呵地看着我,手中的作品并没有完成,还只是一个我看不懂的大致框架。
我脑袋一下子炸了:完了,我交不上作业了。
这份作业是我拿毕业证最关键的环节之一,因为毕业之前,展示设计这门课程不再考试了,这次作业的分数实际上就代表了考试的成绩。
我对陆健风的好感在一瞬间转化成了所有的恨。
如果我坚持自己做到底,就算是做得不好,也能把作业交上去。但是现在全完了。
陆健风,你害了我,我再也不愿理你了……我恨你#旱完,我折身就走。
我很后悔,也不明白,怎么会认识这样一个人呢?
陆健风在我身后焦急地叫:可可,你听我说,可可,可可……
我哭着跑回了宿舍。
宿舍里一片寂静,石寒和上官雅轩还没有醒来,晓菲天不亮就回来了,现在也正睡得死猪一样。我悄悄地爬上床铺,神情写满了委屈,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泪。
我怎么会认识这样一个人呢?怪不得他的女朋友会弃他而去,活该!我狠狠地在心中诅咒着的同时,瞥了一眼放在桌面上的石寒的作品,这才意识到眼下诅咒陆健风并不是重点所在,问题的关键是我已经无法交上作业,彻底完蛋了。
我嘴巴一咧,哇哇地哭了起来。
一阵扑扑通通的声音,三个女孩在0.1秒钟内全部折起了身子。
目睹此况,我哭得更厉害,也更抒情了。
……
有些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样好,正如我和陆健风之间所发生的这次矛盾;但有些事情也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样坏,当班长一大早就过来告诉我们作业推迟到后天再交时,我又破涕为笑了。
死不争气的家伙,看你这副德行。晓菲冲我一阵骂骂咧咧,因为她和诗人缠绵了整整一夜,早上回来一心想睡个安稳觉,不料却被我杀驴般的哭声给吵醒了。
我不好意思地看了晓菲一眼,然后磨磨蹭蹭下了床,开始重新设计我的作业。
陆健风已经被我彻底放弃在了脑袋后面,不再想他。这是我们之间最严重的一次矛盾,也算是一盆冷水,浇醒了我:是的,一个丝毫不考虑他人的利益而仅靠无限制地吹牛来取悦于人的男孩,我怎么会喜欢呢?
我暂时忘记了背部的疼痛,全身心地忙碌着作业的设计。看来并非我不会做,而是还没有到达狗急跳墙的地步。
又一天很快就这样过去了。
傍晚时分,我直起腰,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杰作,压力也在无形中减少了很多。
晓菲凑了过来,轻轻地碰了碰我,说:
可可,陆健风给我打电话,让我出去见他,你看这……
什么?给你打电话?我很意外地扭过了头。
是啊,刚打过,不信你看,这是通话记录。
得了吧。我推开了她递过来的手机,接着爽爽地说:他是找你,管我什么事?告诉我这个干嘛?
你……好吧,你等着。晓菲无奈地说完最后一句话,就转身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