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艺术节大赛
天气渐渐凉了,期中考试的临近,学生们又着实忙上了。理论考核,相关基础课程考核,创作课程考核,直忙得人头昏脑胀。
好不容易盼到忙完了,年关也渐渐近了,寒假也接踵而来,夏力一刻也不耽误地订了机票,在放寒假的当天飞回了大陆老家。宝玉送完了机,回到花园别墅,夏力的房间和画室已经人去屋空,徒留凄凉,再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除了奶奶在厨房里忙碌,再没别的声音了,房间里静悄悄的,想上网打游戏,可夏力不在,和谁玩去?现在已没有耐心去带新手了,东想想西想想,终是无聊,唉!
“奶奶,吃了晚饭我们出去走走吧?”
“天气太冷了,不如在家看电视哪……”
其实,年年春节都是自己和奶奶两人过的,为什么今年特别伤感?
也许是因为下雨吧。春节下雨,是最为寒冷的,所以,人就容易感伤。
雨一直下,整日整夜地下,不分昼夜地下,有时是倾盆大雨,有时是晰沥细雨,窗外的树叶被冲刷得再没有一丝一毫灰尘,整个世界仿佛白蒙蒙的一片雾气。
宝玉常常站在窗边,望着雨雾中的马路,其实马路上的景物已经看不清楚,只有隐隐约约的白色,和天空连成一片。宝玉脑子里也是白茫茫的确片混沌,什么也无法想,什么也想不明白,没有了方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如果奶奶不进来和他说两句话,他就真的觉得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雨意总是寒冷刺骨的,窗外的雨点不住地敲打着树叶,沁骨的寒意让万物忽然变得那么安静,甚至于死寂。宝玉有了被世界遗弃的感觉。
大年三十的晚上,雨势稍为小一点,奶奶上楼放烟花了,别人家的楼顶也放了,那一晚,天空是美丽的,因为有烟花,宝玉只在窗子里看了看,可是,仍然很漂亮。
他突然想起一句话——在冬天里,在下雨天里,想象春暖花开。
“新年快乐!”宝玉在心里对秋纤说,对夏力说。
今天晚上,他们都是快乐的吧?宝玉孤单地抚着窗玻璃。手感很凉。
幸好,寒假比暑假短暂多了,夏力也很快飞了回来,宝玉终于又有了生气。
四月底,五月初,学校参加法国巴黎艺术节美术大赛——人体艺术展,宝玉在指派名单里,为期一个月。
本来,这是一件喜事。院里所指派的学生,皆是学术造诣上达到学校师长们认可的程度,为数并不多。可是,宝玉却无法“喜”得起来。
指定人体题材,自己哪来的模特?学校的模特儿不行,夏力,也不行。苦思之下,竟无良策,只好郁闷。
五天过去了,六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宝玉一幅画也没开始,急得茶饭不思。
周五晚上,秋纤悠闲地在家里看着电视,偌大客厅只得她一人。婶婶带着小杰杰散步去了。
近来,叔叔和建安哥都特别忙,那是因为六月份的画展大赛。叔叔逐系逐系地调查人才,尖子,下达名单并检查进度,一方面和美国萨瓦纳艺术学校联系打点,甚至在家吃饭都很少,而建安哥系里也有两个参赛学生,这两天忙着辅导学生,也不大在家里露面。这父子俩可谓呕心沥血废寝忘食了,呵呵……
自己因为不擅长人体而落得清闲。细想来,只有油画系与自己国画系参赛学生较多呢,油画系,对,古宝玉也在指派名单内。他画了吗?有模特了吗?
秋纤忽然有了说不出的好奇。
可是,却怎么好相询呢?自从去年秋天在资料室吵过架后,两人的关系就真的淡漠了,本身就极少碰面,可极少讲的偶然碰见他都高昂着头颅,一脸冰霜地过去,身为男生的他都不主动招呼,难道女生不应该有一点点自尊心吗?秋纤一赌气,不再去他家,也不再理他。
怎么,一转眼又是半年了吗?想起来,真是好遥远的事了!
这半年中,和保罗反而相处下来了。当然,他也是有缺点的,比如不尊敬人(那是过份自傲了),比如不够忍让人,有时连小杰说话也会让他生气(也许是戒备心太重,害怕受伤害吗)不过,这些都不是什么太大的毛病,秋纤相信他能改的,因为他近来已经越变越好了,除了日日和他相处的自己,再没有人能发现他这些小缺点了。
可是,不知为何,越是相处久了,倒越觉得他象自己的弟弟,换句话说,当初见到他,为他的俊美所引起的一点点喜悦已经渐渐平淡,不复存在了。
如已经半年过去了,仿佛更加没理由相询了吧?连去年暑假那份了情都已不再了。
可是,自己真的想知道。
转了转眼睛,秋纤一个弹跳,从沙发上蹦起来,看着时间才七点,穿好鞋子,关门,向院里职工楼飞奔而去。
很巧,开门的恰恰是油画系的创作导师吴光礼老师,一位刚刚当父亲不久的青年男子。
“吴老师好!”秋纤打着招呼。
“哎哟,秋纤来了稀客呢!快请坐……”
客气话都说完之后,终于言归正传。
说起油画系里的参赛作品和学生,吴老师说:“全系参赛三名学生中,只有古宝玉同学没有落笔了,总是说没有灵感。唉!令人担忧啊!眼看只申剩下半个月时间,他快要来不及了……”
秋纤步履沉重地;因到家里,电视也忘了打开。
这个机会可不是天天有的,怎么办?时间过去了半个月,他竟一幅画也没有画#糊想起吴老师一话:“他快要来不及了……”
他为什么没有灵感呢?因为什么?模特儿不够好?还是根本就没有模特?算了,明天问问夏力吧。
上午,抽了个空,跑到油画系,可宝玉并不在,他们上午没有课,幸而,夏力来了。
秋纤招呼,夏力放下书本出来抱拳:“秋纤大人,好久不见,可是越长越漂亮啦!”
“夏力,近来好吗?”
“好!好!居不见我生龙活虎?牙好,胃口好,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
“夏力……你少掰了哦!宝玉怎么没来上课?”
“咳!这不是自习课嘛,来了也是自习,再说了,宝玉这两天可没有心思来上课,愁都愁死了”
“怎么回事?”
“还不是为了那个人体作品大赛吗?没有理想的模特,无法落笔,唉!这十几天啊,可怜的宝玉,头发都愁白了啦!”夏力甚至假惺惺地抹起眼泪来。
“那,他为何不跟我说说?”秋纤撅着嘴唇。
“跟你说?算了吧,宝玉都已经不喜欢你了,他怎么会为了找你当模特而破坏你和那个混血儿的感情?”
“什么?已经?我和那个混血儿的什么感情?”秋纤情急,一把拉住夏力的手。
“哟,哟,不敢当,别扯人看见你拉我了,小心别人向小珍珠告密去,我就完蛋啦,这几天正在动用绝招去哄她做宝玉的模特呢……”
秋纤怔住了,想不到半年时间,一切全变了,往日的感情已经不复再,去年夏天经历过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男孩子的心真奇怪,难道过去了的经历就不算是经历了吧?再多的欢乐也一笔勾销了?去年暑假的三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自己至今还历历在目,难道他们俩,或者说夏力,就真的全忘记了?
秋纤的大眼里雾气蒙蒙,心里堵得历害,她强忍泪意,问:“宝玉为什么恨我?我并没有得罪过他。”
“你错了,秋纤大人,我和宝玉都不恨你,只是所渭道不同,不相为谋也,我们也不过是明哲保身罢了。岂敢恨你。”夏力收起了嘻皮笑脸,竟然有几分宝玉式的淡漠神情。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什么不同?你们什么道?我什么道?”秋纤越想越糊涂,越想越不服气,非打破沙锅问到底不可。
“对不起,我不是学文学的学生,实在解释不了什么叫道,我只知道,我和宝玉都是视感情为生命,忠于感情的人,所以……”
秋纤气绿了脸:“你们……你们说我……”话未及出口,眼泪已啪达啪达地直往下掉,伤心得捂住了脸。
“秋纤,秋纤你别哭啊!咳!都是我不好,我,我向你赔礼道歉了!”夏力却最见不得女孩子的眼泪,这一哭,把他哭知己了阵脚,对秋纤的不满立刻化解了,何况原本就是替宝玉不满的,因为,她的确令宝玉伤心过。
“你要是真心赔礼,就请我去学院咖啡馆喝咖啡,我有话要问你。……”秋纤抹着眼泪撅着嘴巴说。
“好吧好吧,我请,赔罪,好吧?”夏力恨不能的把她的眼泪掐断,真怕有人看见了,会说他欺负女生的。
用了整整一节课时间,秋纤终于弄明白了宝玉不再理自己的原因,夏力也终于知道了,秋纤和家吉分手是为了坚持来宝玉家画画,那天和她一起进面包店买饼干的男子是她堂兄李建安老师,而沙原和保罗,根本不能算男朋友,他们之间没有实质性的许诺与言行,怎么能算作男朋友呢?
“可是,院里传闻你和那混血儿已经要好得朝夕相伴啦!而且这个男生是你所有男友中交往时间最以长的,难道也不算男朋友吗?”
“可是,保罗是我堂兄的学生,他是以学生的身份到我堂兄家去的,他并没有得罪我,难道说我不准他靠近我吗?他是有喜欢我的权利,可是我也有拒绝的权利呀!”
“可是,现在我一提你他就跟我翻脸,所以,就怕你想给他当模特他也不愿意啊!”夏力表示爱莫能助。
秋纤咬住嘴唇想了好大一会,坚定地望着夏力:“你不用找小珍珠了,我来想办法。”
三天后的傍晚,秋纤出现在宝玉家院门外。秋纤不住地扇着风,用手绢擦去手臂上,额头上沾上的汗,刚才吃饭吃得太急了,乘电车的时候太挤了,终究还是出了一身汗。
“菩萨显灵,他可千万别上课去了,……”她忐忑不安地摁下了门铃。
古奶奶出来开门,等看清楚是谁之后,惊喜得叫起来,“秋纤?怎么那么久也不来看望奶奶啊!”
秋纤对老人家的热情欢迎激动万分,她真诚地拥抱了古奶奶,然后悄悄地问:“宝玉在家吗?”古奶奶点点头:“最近心烦着呢,课也不去上了,也不许夏力和我进他房里玩,整天关着门在里面走来走去。……”
“奶奶,请您别告诉他好吗?让我自己去敲他的门。”
她轻手轻脚穿过客厅,来到宝玉紧闭的房门前,敲门。
“奶奶,您就别烦我啦,让我静一静!”
继续敲门。
“奶奶……”门猛地打开,宝玉叫奶奶的嘴型立却变成:“oh!my god!”
秋纤低声说:“让我进去。”
宝玉只是呆呆地,半张着他那樱桃小嘴。
秋纤伸手一推,门应声而开。他闪身入内,顺手关上房门,反锁。
宝玉呆呆地站着,嘴巴合上了,眼睛跟着她转,却有着困惑、不解和不能置信。
这绝对是一幅很呆的相,可是秋纤此刻没有想笑的冲动。
她把房间里所有的壁灯都打开,把空调也打开,然后吩咐宝玉:“把背景布展开。”
宝玉未能有所反应,他惊呆了。眼睛一瞬不瞬地停留在她脸上,模糊地知道她爱干什么了,可是,他不能置信,或者说,不敢置信,在相隔半年没有来往之后,她会突然跑来自己家,她……
他眼睛越睁越大,用于捂着嘴巴。她的大眼睛坦然而坚决地迎上他。
之所以不说话,是因为她的眼神,不容置否,还因为女孩子的脸上,神色肃穆而庄严。
宝玉被震撼了。
壁灯已完全打开,灯光又像半年前一样投在她身上,头顶上,额头上、脸上、脖颈上,手臂上,光线柔和均匀。她的鼻子和嘴唇,在这柔和的阴影衬托下,是那样的性感,就像微微绽开的玫瑰花。
葛地,一股不可抑制的灼热感觉从丹田升了起来,强大而迅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袭击了宝玉。
把宝玉烧得口干舌燥,头开始晕眩,浑身甚至微微颤抖起来,“该死的青春期反应!”宝玉狼狈地蜷曲着身体,狠狠地低声咒骂着,艰难地吞着口水。
好一会后,秋纤再次催促:“把背景布打开吧!”她的声音里没有了迟疑,没有了忐忑。如果说她在门外尚有一丝不自信的话,那么从自己亲自反锁了这房间门,面对宝玉的脸时,那一丝丝的不自信也从门缝底下溜走了。
宝玉似受催眼般,高一脚低一脚地走过去,放下卷成筒挂在壁架上的背景布,展开,铺平,再铺上一层质地更柔软、颜色更深点的绸料背景布。
然后,他垂手退开,呼吸急促地望着秋纤。一缕额前的头发遮住了眼睛,他用力挥向头顶。
秋纤定定地望向宝玉,眼神越来越清澈,越来越坦然,直至宝玉的呼吸也渐渐回恢正常,便徐徐地拉开裙子拉链。
宝玉猛然想起般,手忙脚乱地支画架,绷画布,挤颜料。
再抬头时,秋纤已把脱下来的衣服整整齐齐折叠好,放在台子上,并在绸料背景布上坐了下来,双手自然摆放在臀后和大腿内侧。
宝玉这才注意到,她的长发放了下来,显然刚刚洗过,乌黑而光彩流动。
秋纤坐了坐,忽而说:“也许站起来会更入画一些。”便站立起来,双手高举过头顶,微微合并,做成一只展翅飞翔的鸽子,头微微侧着,腰身与大腿摆出一个异常协调的姿势。
宝玉再一次呆住了。
人体写生课上也曾见过一两个女模特,可是,却不曾见过这样的一具身体。
估计有一米六四、五左右的身材,略显苗条欣长,穿上衣服会略显单薄,瘦弱,可是除去衣服才发现,原来却是瘦而不露骨,瘦得匀称,浑身莹白如玉,晶莹剔透。
手指修长略尖,手臂柔软细腻,细长圆润,半球形的小乳房如两只小白兔,静静地伏在胸口,腰肢线条随着她的站姿而略呈S型,却没有盆骨突出的生硬感。
光洁、平滑的小腹面下面,柔顺、服帖、整整齐齐的一个倒三角,端端正正地在两条长而匀称的大腿中间,宝玉还注意到,她的每一根洁白的脚趾甲都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浑身上下,纯洁得不含一丝杂质。
宝玉的一双美目渐渐注满了深深的柔情,心中有一种神圣感油然而升,随着眼光的膜拜,自己的心灵也跟着纯净、澄清起来。突然间,灵感便如潮水,纷至沓来!
他有条不紊地开始构思、造型、创作。房间里鸦雀无声,时间在飞快地溜走。
宝玉陷入了狂热的创作中,完全忘记了时间,忘了夜深,忘了疲劳,直到秋纤忽然开口:“休息一会吧,我累了。”
宝玉抬腕看看时间,不禁惊跳起来:“十一点了!”他低头收拾画具,秋纤则动作敏捷地穿衣服,整理好裙子后,转身,却碰上宝玉黑宝石般闪着的眼睛,她忽然有了一丝羞涩,低下头说:“你送我回家吧。”
是的,这个时候已经没有电车,一个女孩儿在深夜独自步行,毕竟有点胆怯,也让人不放心。
宝玉义不容辞地重重点头,然后拉开房间门,却看见古奶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客厅里的电视已关掉。
“奶奶怎么还不睡呢?您应该睡了!”宝玉知道奶奶不能熬夜,平时这个时间早就睡了。
“啊,那个,奶奶在等你们哪……”古奶奶一时不知道如何措词,却又很好奇,他俩关上房门,又没有声音,三个多小时都干了什么?
“奶奶!以后可别再等我们了,我们……只不过在画画!”宝玉又心疼又难为情地喊。
古奶奶一看这神情,便放心了,她绝对相信自己的孙子:“好,好,以后奶奶早早睡行了吧?”她调皮地冲秋纤眨眨眼睛,秋纤忍不住扑哧笑了。
“奶奶再见,晚安!”
一路回去,两人各自沉浸在刚才那莫名的激动与兴奋中,青春的血液从没有像今天跳动得这么快过。所以一路沉默到学校,彼此也没有一句话。
第二天,照常上课。宝玉仍在这冲击波的余波下,忽而痴痴呆呆,忽而兴奋难平,却不愿与人分享这个秘密,独自幸福着。是的,这种感觉只能用幸福来概括。
傍晚时分,秋纤如期而至,今天古奶奶早早便准备好了水果点心,端进宝玉房间里。
“奶奶,您出去吧,时间太紧张了,我得赶快呢!”宝玉感觉到胸中汹涌澎湃的创作激情,一分钟也不愿意浪费了。
“好吧,我特意给秋纤买的新鲜蛋糕啦,休息的时候可记得吃哦……”
“谢谢奶奶,我们会吃的。”秋纤甜甜地说。
关门,反锁,开空调,揭开画架上蒙着的布。两人先看了看昨夜的画。昨夜的成绩是可喜的,人体框架已完成,而且涂上了第一层透明油彩,现在全干透了。
线条描绘是没有问题的,秋纤对他将自己的脸部入木三分的勾勒非常的满意,他甚至画出了自己的眼里的神韵。
没有任何评论,宝玉也知道这画不需要评论。
秋纤脱衣,踏上背景布,仍是昨天那个姿势。
当十点钟来临,宝玉便收笔,对秋纤说:“我们明天再继续吧。”
秋纤穿好裙子走过来一看,画已基本完成,画中的自己,在较深色的背景布中姿势曼妙,体态轻盈,五官乃至四肢,手指甲、脚指甲,无一不惟妙惟肖,皮肤由好几层透明的淡油彩泻染而成,晶莹剔透,吹弹可破,连皮下血管也清晰可见。秋纤再次满意地笑了。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她的眼光也没有看错人,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
从此后,秋纤夜夜傍晚来,深夜回,终于在十几天后一个夜里,她被刻意等在校门口的保罗堵个正着。
路灯下,保罗的眼睛已经看不清楚。在眼眶的地方,只有黑黑的一团,射出点点寒星。他的脸阴沉得让人怀疑天气,牙关却紧紧咬住。
他双腿叉开站在柏油路中间,双手紧握拳头,阴郁地迎着两个一步步行近的人。
“保罗!你在这里干什么?”秋纤心里很是平静。
“问得好!我今天才知道你天天和他在一起,为什么!”他粗壮结实的长手臂猛然指向宝玉。
“保罗,别瞎闹,我只是在帮助他!”秋纤的声音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她以宝玉为傲,并不担心保罗知道。这让宝玉惊喜,却令保罗恼怒。
“好了宝玉,保罗,你俩都回去吧,哎呀!保罗的宿舍楼已经关门了,你怎么回去?”秋纤已经闻到保罗身上的危险气息,但是她故意忽略了。
“我翻铁门进去。别转移话题,我的问话还没有完!”保罗粗声粗气地。
“宝玉,你先走吧,我这就回去。”秋纤不理他,却对宝玉说。
宝玉担忧地望望保罗,望望秋纤。猛烈地责怪自己,怎么竟把这个人忘记了?他的心又沉入了河底,只是担心保罗会打秋纤,不知道应不应该留下来保护她。
但是秋纤轻轻地摇头,坚决而笃定的眼神告诉他不用担心。
也许自己在这里,反而不能解决问题,白白地耽误了睡眠,明天大家都还要上课呢。
宝玉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那好吧,请你早点回家吧,保重身体。”转身走了。
秋纤被他凝重的口吻逗笑了。
继而转身:“保罗,你听我说……”
“我不听,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没想到你真的跟传闻说的一样……”
“传闻说什么了?” 秋纤满不在乎,为什么自己不知道有什么传闻?
“全学园都知道,你的男朋友就像一次性使用的餐巾纸一样多,我本不相信,或者说在我之前是这样,有了我,你就会改变自己的,可是今天……”
“胡说什么呀!我认识宝玉可比你早多了!” 秋纤不能置信,因为自己并没有和保罗谈恋爱,他是没有资格对自己说这种话的。
“可是这半年来和你在一起的人是我,不是吗?就算他是你过去的男朋友,可现在你和我在一起,不是吗?”保罗的声音有点歇斯底里,整个人跳了起来。
他的言下之意,秋纤很明白,也很受伤:“他并不是我过去的男朋友,你也不是我现在的男朋友,而且将来也不是。如果说这半年来有让你误会的地方,那么我道歉,我把你当作我的弟弟,如果非要以年龄来分,那你当哥哥好了。”
“可是,人们都传说你和你相认的弟弟……再说你这半年来对我这样好,你敢说没有喜欢我吗?”保罗咄咄逼人地凑近她。骄傲自信的他决不相信,竟然有对自己不动心的女孩子,如果秋纤对他说她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他会大笑的,因为他绝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会欺骗自己。他在秋纤的眼中看到过惊喜的火花。
秋纤仔细地想了想,诚实地点了点头:“是的,我是喜欢过你,现在也喜欢你。”
保罗大喜:“对呀!你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和刚才那家伙来往?你不知道我会生气,会吃醋吗?”保罗一喜之下,竟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秋纤想笑,却又有点生气。
“保罗,你还没有听我说完呢。喜欢也有两种,有浅浅的喜欢,表面式的兄弟姐妹一样的喜欢,很平静而欣赏的;也有深深的喜欢,那是激动的,是内心式的,不能自己的,不由自己地、心甘情愿地为他付出。你知道吗?我对你只是表面式的,兄弟姐妹的浅浅的喜欢,对他则是内心式的,不能自主的,深深的喜欢,不见你的日子里,我只是淡淡地牵挂你,而不见他的日子里,我会痛苦地思念他,这就是区别。”
“不!你骗我!要是真的,为什么这半年以来,却没有见过你们联系,和单独往来?明明就是你又耐不住寂寞了,跑去找人家,刚刚死灰复燃,对吗?你厌倦了我对吗??”保罗咆哮起来,面目变得非常狰狞。
秋纤怔怔地盯着他,忽然间,就觉得很累。
她想起了一年前,也是在这个学校门口,家吉在这里说过的话,与今天,保罗说的有着惊人的相似,不禁苦笑:“保罗,你非要这样说,那我收回我的话,就当你这半年来是我的男朋友吧。那么,我现在说:我们分手吧!”
“啊!你终于承认了?终于承认我是你男朋友了?而你现在竟然要分手!为了他!终究是看不起我吗?因为我是从乡下来的对吗?”
“保罗,你在胡扯什么哦……”秋纤说不出的恼怒。
“你什么也别说了,我终于彻底认清你们了,尤其是你!视感情为儿戏,是我所见过的最贪新厌旧、最水性扬花、最朝秦暮楚的女子,你是个魔鬼……”
“啪!”
沉寂。
秋纤扭头冲进铁门的小门,保罗捂着脸,呆呆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