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如潮往事
示意钟离春在石屋前的石凳上坐好，马东阳慢慢道出了当年的故事——
那一年，他抱着刚满月的青檬，一路奔波回到纨秀的家乡。
也许是一路劳顿，照顾不周，也许是体内真的有毒素作怪，青檬发起了高烧。
抱着小脸烧得通红的女儿，马东阳再次长跪在巫师巴达的门前。
以前，马东阳为朋友求情的时候，巴达可以心如止水，置之不理。但是，现在，门外有他的外孙女呀，那是他现在唯一的亲人了，巴达有些心疼，但为了族规，为了颜面，他还是硬撑着……
可是他的老婆，青檬的阿婆受不了了，女儿是自己唯一的孩子，是自己的命根子，现在这命根子没了，只留下这一条根，她再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哪受得住啊……
不顾巴达的反对，阿婆把小青檬抱进屋，长跪在外的马东阳再三表示，只要救活自己的女儿，无论什么条件，他都答应。
巴达想起了山里数代巫师都解不开的谜，想起了马东阳是个饱读诗书的文人，他让马东阳发下重誓，一辈子守在这座山，直到他能解开山洞里的谜，并且这谜本身关乎苗寨生死存亡，不管他是否解得开，以后都不可以透露半个字出去。虽然马东阳想回到妻子身边，长伴妻子，但是为了女儿，马东阳还是答应了这个苛刻的条件。巴达不放心，他让马东阳以青檬为誓，以后无论他自己还是他的女儿青檬，都不可以随便离开苗寨所在的大山。马东阳又答应了。最后，巴达还是不放心，因为山洞里的秘密实在事关重大，他让马东阳自断双腿，以誓决心。为了女儿的性命得以延续，为了妻子以命换来的孩子得以保全，马东阳挥泪持刀斩向自己的双腿……
现在说来平平淡淡，钟离春想像得出当时情景的惊心动魄，“从那以后，你就一直在这儿？”钟离春问道。
“是的，从那以后，青檬就交给了他们，我来到了这里……”
望着眼前的马东阳，他面色平静而又透着坚毅，为了当年的爱，这个男人承受了怎样的痛苦啊！
“你，后悔过没有？”钟离春问。
“没有。这有什么好后悔的，当初的路是我自己选择的。即便回到八年前，我还是会这么做的。不过……”马东阳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如果回到十年前，我早知道这样会搭上纨秀的命，那我一定会说服她，让她放弃，我宁愿远远地看着她、守着她，只要她快乐就好，我说什么也不会要她送命的……”
为了孩子，他宁愿自残双腿，毁掉一生，为了让爱着的人活着，他宁愿放弃拥有，只要对方快乐……多好的男人哪，他的命运为什么这么坎坷呢？钟离春的眼睛湿润了……
“钟离姑娘，你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
“我……”钟离春一时不知道应该从哪儿讲起，只告诉他自己是钟离春，还是把自己所有的一切合盘托出呢？
“记得当初我在你家的时候，钟离伯伯说他的女儿失踪了，你是那个失踪的女儿吗？你回到家了？”马东阳的眼神中又现出一丝痛苦，失踪的女孩可以回家，可是，自己的妻子却再也回不来了……
“马大哥，如果我把我的经历都告诉你，你会相信吗？”
“有什么不相信的？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我也不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命运——有家回不去，八年了，都不能到妻子的坟上去看一看……”两得清泪，缓缓从那男人的眼中流下，这八年来，他到底忍受了多少痛苦啊……
“好，我把自己的经历都告诉你，这次来，我就是要找你们帮忙的……”有家回不去，听了马东阳的话，钟离春心有所感，开始了她的诉说，如何穿越，如何成了钟离春，又如何来到这里……
马东阳静静地听着，时而皱眉，时而微笑，时而呆呆地看着钟离春，他已经融入到钟离春的故事中了……
“这么说，你来自未来？”马东阳问道。
“是的”
“你现在身中蛊毒？”
“是的，不发作的时候，没什么反应，一发作起来，痛得要命……”想到最初的痛苦，钟离春身上发颤。
“你身上的蛊并不厉害，不发作，没有什么危害的……”马东阳说道。
“这我也知道，那个下蛊的夏迎春也说过，不过，想到有个小虫子在体内，心里总会不舒服，再说，林风……”
“我知道，我明白你的心事的……”与一个心中有爱的人说话，就是省事。
“不过，我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你身上的蛊毒。”
“这八年来，你一直在研究什么？”话一出口，钟离春马上想起来青檬的阿公让马东阳立的誓言，他是不可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于是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你会蛊吗？”
“我以前对蛊是一窍不通的，只是这八年来，才知道一些……不过，阿公让我研究的东西，我始终没有头绪……”
“哦……”钟离春知道自己不能再问下去了，那是人家的秘密。不过，自己得怎么办呢？
“你解不了无情蛊的，那，你看，青檬的阿公能解吗？”
“有些蛊，是传女不传男的，所以，有些东西纨秀会的，她阿爸却不会……”
“那纨秀会的，又是谁教的呢？”
“是她阿妈吧，在纨秀以前，她阿妈是寨里的圣女……”
“啊，那也就是说，也不一定每一个圣女都不结婚生子啊？”钟离春问道。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知道结婚生子会送了她的命啊……不过，圣女与巫师通婚，在苗寨里是很正常的，他们同属于为山神服务的人……”
钟离春有些泄气了，纨秀已经死了，她阿妈也死了，他阿爸又不会，自己的蛊岂不是解不了了吗？
“阿爸，我回来了……”远处传来了青檬的喊声。
“青檬，慢慢走，不要着急……”马东阳大声说道。
“呵呵，不急，我不急，我怕阿爸和姐姐饿呢……”说着，青檬已经到了眼前，手里提着一个大食篮。
把食篮在石桌上摆好，里面都是些现成的烤肉之类的东西。钟离春顿时觉得饿了，看来马东阳也一样，他们不客气地大吃起来。
青檬也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说，“阿爸，寨里来人了，好凶啊，在向阿公要什么东西，阿公说什么也不给……那人说，如果实在不给，他就只好用强了，他不信，十年过去了，阿妈也死了，没人帮忙，阿公还能打得过他……”
“那是什么人呀，这么凶？”钟离春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人……”
“后来怎么样了？”马东阳问道。
“后来，阿公看到我，就把我赶走了，他让我回到阿爸这儿来，我找隔壁阿婶要了这些东西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