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苗寨圣女
父女俩就近找了个树桩坐下，钟离樵慢慢开口——
这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
八年前，你失踪了，你哥哥又去了临淄，就我们老两口相依为命。
有一天，一对年轻人进了村，那女人大着肚子，眼看就要生孩子了，可是在村里央求了半天，没有哪户人家愿意收留他们。这也难怪，人们都怕沾染上产妇的血腥气，给家人带来不利。后来，他们来到我们家，一开始，我也不愿意收留他们，可你娘，看那女子实在可怜，心软了，她心一软，我也想开了，什么血腥不血腥的，就算没有他们在，咱家在村里也已经是不幸的了，也不在乎这一遭了……
于是，那对年轻人住了下来。看得出来，他们已经在外奔走了许久，见到终于有人收留他们了，那男人十分高兴，不时地帮着家里干这干那。可我一眼就能看出来，那男的不像是个干体力活的，做什么都不太在行，呵呵，不过，没关系，只要有帮忙的心就好了。
那男的对那女的可真是体贴，两个人都梳洗干净了，男的玉树临风，女的温柔俏丽，倒也真是一对佳偶。
第二天一早，那女的就临产了，整整折腾了一天一夜，女的终于生了，是个女孩，很漂亮的，大家都很高兴，谁也没想到，孩子生出来了，那个女人却流血不止，你娘想尽了办法，也还是止不住……
后来，她让我们都出去，单留那男人在屋里，说了一会儿话，再出来的时候，女的已经停止了呼吸，男的一付失魂落魄的样子……
安葬了那个女人，那，也就是安葬在这儿的女人，那男人没有马上离开，原因是那孩子太小了，一个男人，根本就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照顾那个刚出世的孩子，所以他还是留在咱们家，孩子就由你娘暂时照顾。
那个男人每天都坐在坟前，呆呆地坐着，望着……，晚上，我来找，他才知道回家……
第二天，又起早来呆呆地坐着……
女孩儿满月了，我对他说，你不能总在我们家吧？你的家在哪儿？以后和这个孩子怎么生活呢？
那个男人又呆了很久，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那是一年多以前了，他与一位朋友去苗疆采风，朋友在苗疆受了伤，据说是被人下了蛊，生命垂危，他看朋友可怜，就冒死去求当地的巫师，请巫师解蛊，那巫师说，他的朋友冒犯了蛊神，没人救得了他……他不甘心就此离去，在巫师门外长跪不起，三天时间水米未进，感动了巫师的女儿，也就是苗寨圣女，那圣女终于救了他的朋友。他也因此爱上了那圣女……
苗寨圣女神圣不可侵犯，更不可嫁人，不过这圣女也被这男人对朋友的情谊感动了，喜欢上了他，巫师知道后，大发雷霆，把女儿关了起来，可已经动了春心的女儿，还是想办法与情人逃了出来……
他们知道巫师一定会派人来追，所以不敢停留，四处流浪。
没多久，圣女怀孕了，他想回到自己的家，可他的父母得知他娶了一个苗族女子，不允许他进门，更不允许那苗女在家生子……所以他们一直东一天，西一天地过着日子……直到妻子临产，他想给妻子找一个安静的又有人帮助的所在，正巧我们收留了他们……
以前，本以为圣女不能嫁人是因为怕亵渎蛊神，只有圣女自己明白，那是因为自己长年养蛊，蛊在自己的身体里寄居，怕一旦出血，那蛊可能就会流出体外，甚至危及自身的生命，结婚生子，对身体是一项巨大的损耗，搭上的很可能是自己的生命。
为了自己的情人，圣女把这一切默默地放在心里，并没有告诉自己的男人，直到孩子已经出生，自己又流血不止，她才把一切合盘托出。
男人懊悔不已，他不知道因此会搭上妻子的生命，可妻子对此却一无反顾，她说，自己毕竟得到过、拥有过爱，能在爱人的怀里死去，此生值了，总比碌碌一生、一无所知而最后老死得好……可她担心自己的女儿，怕由于自己的原因自己的女儿身体里潜藏有某种不知的毒素，所以希望男人把女儿送还给自己的父亲……虽然自己的背叛给父亲带来了无尽的伤害，但是圣女相信，她父亲一定会顾及父女之情，收下她女儿的……
临死前，她把自己辛苦一生练就的圣蚕蛊从自己身体里逼了出来，封存在一只镂空的镯子里……
父亲讲到这儿，钟离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正在把玩的镯子。
“不是这只，同样的镯子是一对，封存了圣蚕蛊的镯子那个男人带走了，连同她的女儿，这只是那男人留在这里，当作信物的，那男人说过，终有一天，他会回来，回来长伴他的妻子……”
“啊……那他有没有回来过呢？”钟离春问道。
“没有，从他离开到现在，一直杳无音信……”钟离樵有些怅然。
“那你看，他还会回来吗？”
“如果没有意外，他会回来的。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我相信，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怕的就是，他在赴苗疆的途中，或到苗疆以后，出了意外……”
“会是什么意外呢？”钟离春接着问道。
“那男人说过，圣女的父亲，也就是那巫师，脾气极其古怪，他怕自己说服不了巫师，收养他的女儿……”
“毕竟是那女孩的亲外公呀，怎么会不收养呢？”
“谁知道呢……如果没有意外，那男人应该早就回来了……”
“也许，这些年过去，他早就忘记他的妻子呢……”人性多变啊，钟离春心里暗叹。
“也有这个可能。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如果真的是他变了心，根本就没有把女儿送到巫师外公那儿去，那，恐怕今天的这个故事也就失去了它的意义了……”
“爹，您是想让我去找那个巫师？”钟离春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这是一招险棋。我们并不认识那个巫师，不知道那男人是不是真的把女儿送去了，也不知道那巫师是不是还念及父女情义。不过，除了这个巫师，我还真不知道，更没听说过会蛊的人……”
“是啊，如果能找到那个巫师，那就再好也没有了……”钟离春说道。毕竟自己对蛊一窍不通，听父亲刚才讲的，那圣女可以把自己身体里的蛊逼出体外，又封存起来，这个夏迎春当初可没讲过，不知道她母亲是怎么传授蛊术给她的，既然当初来自己家的，是苗寨圣女，那么用蛊的本事应该是不错的，圣女虽然不在了，但是教她用蛊的巫师应该还在吧？不过，这也只是猜测而已，毕竟这是八年前的事了，现在那个男人在哪儿，那个女孩儿在哪儿，那个巫师是不是还活着，都是未知呢……
父亲似乎看穿了钟离春的心事，说道：“春儿，既然一切都是未知，为什么不试一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