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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节

    我们在虹口体育场游了两个小时,张晓闽游得非常好,能在水里潜很长的时间,甚至能潜过十几米的距离,然后突然从水底抱住我的腿。但是,我已经精疲力竭了,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想呕吐。我们出了水,各自冲了淋浴,然后开车回家。
    到家以后,倒头便睡,张晓闽也懒得做饭,蜷缩在我的脚边也睡了。可是,不一会儿,她便转到我的身边来了,她靠着我的臂弯说:“我们做爱吧?”
    我拍拍她的后背:“和凯文闹翻啦?就是和男朋友闹翻了,也不能随便和什么人做爱呀!”
    “不是。”张晓闽往我的臂弯里拱了拱,“再说,你也不是什么‘随便’的人啊!”
    “那是为什么?”
    “我不想做处女了?”张晓闽抬起头看着我。
    “处女?从何说起啊?”
    “我以前都是骗你的,其实我没有男朋友,都是虚构的,我是怕你嫌弃我,如果我说我没有男朋友,还是处女,你会和我来往吗?”
    我的心里一阵痛楚。怎么会这样呢?
    “可是,那也应该是凯文啊?”我说。
    “是的,我发现我喜欢他。这使我害怕,也许我就要爱上他了。”张晓闽紧紧地抱住了我。
    “这是好事啊!”
    “可是,我喜欢你啊?我怎么能爱他呢?”张晓闽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问自己。
    我的心里又一阵刺痛。
    “你希望你的男朋友是什么样的呢?应该就是他那样的吧?符合吗?”我问:“嗯?”
    “高一点。”
    “多高?一米八?”
    “没那么具体,反正是瘦高的吧。”
    “还有呢?”
    “不说话。沉默”
    “还有呢?”
    “喜欢摇滚。”
    “还有呢?”
    “喜欢电影。”
    “还有呢?”
    “暴力一点。”
    “还有呢?”
    “应该有钱。”
    “还有呢?”
    “他不爱我。爱我的男人我没法爱的。”
    “这些条件我都不具备。”我说。
    “但是,你不爱我。”
    “就为这个?不过,并不是这样的。关于爱和不爱的问题,其实不大容易弄清楚的,人的爱太复杂了,谁能说清呢?只有上帝的爱才能说清,因为上帝的爱非常单纯,没有善恶、功利,但是,人的爱要复杂多了,我对你也一样,说不清楚。说不爱是不对的,不过,不是那种爱吧!”
    “可是,我喜欢你。我们应该做爱。是吧?应该和爱的人做爱。”
    “一定要做爱?为什么呢?我们不是很好吗?”
    “我爱过你,这是一场爱情,我们俩的交往,对我的意义和对你的意义是不一样的,你是我的梦,支撑了我好多年,可是,现在要结束了,我害怕,真的,它会消失,是吗?美梦就要醒来的时候,你会在梦里哭,希望不要醒来,是吗?它就要结束了,我感到我就要离开你了,但是,我不希望就这样结束,我要一个结果,一个让我醒来,却又能把梦记住的结果。我不难看的,是吗?甚至还说得上漂亮,是不是?你不能拒绝一个女孩子的这种要求的,是吗?”我看到张晓闽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我轻轻的抚摸着张晓闽,从下巴、肩膀、乳房,到小腹、臀部、大腿,不知道说什么好。习惯裸睡的张晓闽今天穿了一件丝质睡衣,睡衣在她的身体上画出一个又一个波纹,我抚摸着那些波纹下方的肌体,犹如抚摸着一件可爱的睡衣,那睡衣的下面,那无以伦比的青春之美、情性之美,那秋天的小兽之美,那上帝的恩宠,为什么,现在照见的却是我的悲哀呢?
    我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你不能哭,你是我的托马斯。知道吗?你身上什么东西最吸引我?是你的坚强,就像《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中的托马斯一样,他会软弱,他会去找女人,会渴望从性中获得解脱,他的性友谊,就是这样,但是,他总是在问‘非如此不可吗?’,他的抵抗是骨子里的,你也一样。”
    我轻轻地抚摸着张晓闽,我说:“我不是这样的,我会为片刻的温暖而做爱,甚至什么都不为,仅仅是因为性别的差异,仅仅因为渴望交流,渴望看见对方的内心,渴望一种交往能突破皮囊而做爱,‘为什么非如此不可呢?’我也在问自己,我们什么永恒的东西都不会拥有,我们被安置在所有永恒的东西之外,我们来自生成,将灭于生成,也许我们能抓住的仅仅是一些梦的残片。”
    “但我们是自由的,尽管短暂。”
    “是。也许正因为我们是短暂者,我们的生活是一些残片,所以我们才是自由的,永恒者恒定不动,因为永恒而没有自由,我们呢?我们被投掷在时间的洪流之中,我们在水中挣扎,但是,我们是自由的挣扎者。”
    张晓闽湿润的嘴唇从我的胸口划过,像锋利的匕首,她划过的地方立即开始流血,我的身体被她的锐利犁开。我看见我的心脏在那个星期三,那个残冬的早晨,在无数的枯枝败叶之上,在昏黄的晨曦之上跳动。
    我看见张晓闽的眼睛里穿过一道道闪电,我听见那个早晨,张晓闽在残冬里讶异的叫声。每一次抽出都是一次死亡,每一次进入都是一次复活,那荒芜的更加荒芜了,寒冷的更加寒冷了,在残冬和初春的料峭里,张晓闽,我的妹妹,带着我,找到我的生和死,看到我的阴阳两界。
    张晓闽,我的妹妹,她携带着我的枯骨,在无形的风口彷徨,在无底的深渊低回,在无地的绝境徘徊。
    你一定很悲伤很悲伤。我的妹妹。
    Dan,也许你也感觉到了吧?你为什么要舔张晓闽,为什么我听到的是你的哀鸣?
    我们到交大校园取车子,裴紫把钥匙交到我手里,说:“还是你开吧!应该男的开。”正当我要接钥匙的当口,突然她好像想起什么,猛地收回了手说:“不!还是我开吧。以后我们在一起,都让我开车!”
    我知道裴紫是想起了她以前的先生,想起了那场车祸。想起刚才电影里肖邦和乔治桑分手的情景,一阵感伤涌上心头,我在心里说,我和裴紫不能那样,我拥住裴紫说:“相信我,跟我在一起你就要相信我,我们会有好运的。”我能感觉到裴紫在我的臂弯里颤抖,慢慢的她放松了下来,从背后摸到我的手,把钥匙塞进我的手里,但是,她还是紧紧地偎靠着我,不愿离开我的臂弯。
    坐到车里,裴紫从后座上拿出一只服装袋来,里面是一件羊绒夹克。她拉开衣服拉链,在我身上比划一下,然后说:真的很好看。
    我问:“给我的?”
    “是呢?上次逛连卡佛的时候看中的,这次终于买了。”
    “可是,天气已经开始暖了,真不必这样破费。”
    “不是给你今年穿的,是给你明年穿的,现在买特别便宜。大冬天的时候这件要2000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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