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荒漠走进了明晃晃的阳光里。他来北京找到了我。我们聊了很多“花瓶”上的好玩的事儿。我说最近实在太无聊了,他说你哪天有时间可以来石家庄找我玩。我说好。
    说去就去。几天后,我还真去了。这次没有见朱家福的愉快,但也没见D的不堪。这次很正常,我在石市玩了几天,其间上了好多次网。我问起荒漠他们论坛上的那首诗是谁写的,他说不知道。还说那会儿我用的是“西瓜糖”的名字,比现在的名字好听多了。他说我那会儿老给他发无意义的帖子,弄的他很为难。
    我只是一个闷闷不乐的女人,我应该喝的烂醉。日子飞速地过着,没有终点,没有目的地,除了死亡和奇迹,没有什么能改变这个。
    北京的秋天已经到来了。今天下了场雨,是什么样的雨呢?想把自己打扮成真正的女人,穿高筒的靴子,超短裙,皮衣,还有长的皮手套之类。从星巴克半透明的磨沙玻璃望出去,窗外是滚滚的万丈红尘。现处的地段叫国贸。到处都是打着领带,穿着西装面目清秀的男子和妆化得一丝不苟的白领女士,衣服很低调,香水的味道很颓。
    这里下午四、五点的阳光就像蜜糖一样,充满了迷人的质感。阳光打在脸上零落,突然寂寞。想起年少时,和紫予走过的那条通往香山的新修的公路。那条路真的非常酷,没有灯,人烟稀少。像在别的国家,任何一个国家,就不是中国。不知道会骑到哪里去,那就一直骑吧!月亮(是月亮吗?)像铜钱一般,大且圆,不像真的。我和紫予坐在寂静中。凝视着空空荡荡的地面、舞台、墙壁,时间变得支离破碎。
    我们点上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远处传来火车的声音,夜色一点一点降落下来。屋子里很冷,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我收了墙上已经变得昏黄且残缺不全的一些东欧社会主义国家的地图,连带一束假花,小心翼翼地放到我的包里。这十七岁的日子,过得这么快。仿佛所有的青春一下子就不再属于我们。
    紫予说他更喜欢和大自然亲近。比如在没有人的旷野里,在满目学子的大学里。或者图书馆。或走在玉泉山那一带秋天的大路上,望见高远的山,或到亚运村一带,用那奢侈的时间去体会梦想与梦灭,幻想与幻灭。
    我所在的那家学生报社的头儿老和我谈话。他说我编的东西太不主流了,不适合中学生看。那个头儿比我大不了多少,刚从政治学院毕业,怎么说起话来如此老气横秋。真是“苍老的年轻人”。我在那家报社只呆了一个月就辞职了,我发现我根本溶不到他们中去。这帮人对生活都有起码的规划,想着钱、分房、学英语、结婚,我这么不着调,还是走人算了。在走人之前,我还和单位的同事一起到南戴河玩了一圈,也算不亏了。在南戴河,只有我一个女的游了泳,我没带泳衣,穿着无袖T恤和绿色紧身牛仔裤直接跳下了海。海水很凉,我还呛着了。最后拿到工资的当天,我就给花光了,我买了一些内衣,一些项链和一件冬天穿的牛仔长大衣,领子毛绒绒的,看上去非常奢华。
    剩下二十块钱,买了一包都宝后,我和李小枪打车回家。
    因为我的病就是没有感觉。五五五坐在床边,来了这么一句。你拿我有辙吗?
    他问。没辙。一个拿自己都没辙的人我能拿他有什么办法?
    我和崔晨水坐在我家的楼道里,楼道刮着风。初秋的晚上也挺冷的。我家没人,肯定我妈出去不知到哪打麻将了,我一摸兜,还没带钥匙。出于对我妈打麻将的了解,我知道她有可能打到明天早晨。于是我和崔晨水就退到楼道中。在抽完一支烟后,崔晨水说到他那里住吧。我说不去。他说你要去找李小枪吗?你们不是分手了吗?我说不找他。是已经分手了,但还几乎天天见面。他说要不然我在这里陪着你直到你妈回来。
    我条件反射地说:“不用了,谢谢。”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快速的拒绝了他,我明知道崔晨水是出于善意,他一直是我的好朋友,就是去他家睡觉,主动权也在我。也就是说,如果我不想,他不会骚扰我。是我轰走了他,最后我几乎是冷漠加咬牙切齿地让他快走。是我看着他伤心不已,是我注视着他流泪然后不为所动有些不耐烦的擦去了他的泪水。崔晨水离开又冷又静的楼道时还在说,如果我找不到地方去,一定要给他打电话,他会来接我,或者告诉我怎么坐车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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