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存在主义 虚无主义 存在与虚无主义
    我好像更喜欢二者的结合
    你头脑冷静你胸怀博大
    你超现实主义地指着广常旱 那儿有一片纸
    广场中间还有人
    这是夏天
    他们不会被冻死
    这个城乡结合部的城市
    一个女人在唱
    有人杀了我
    连唱五十遍你是否有一种速度感
    让我再晕一回
    房间空空的只有我一个人,然后就是家具,它们被蒙上了白布,像墓地一般地矗立着,随便摸哪都是一手土,特像考古。我的CD都堆在阳台上,我找不到也懒得找。
    我的楼上的刷牙杯子里插着一枝玫瑰花,它此时正在怒放。我把头趴在暖气上,努力感觉到他那里的空气和气氛。
    这是个污染极为严重的城市。天空是模糊且朦胧的。我走出火车站,却并未发现有人像是接站的样子。我戴着我黄色的墨镜,站在石市的阳光里。我摘下眼镜四处张望,D说他穿皮夹克挂链子,于是我到左边的公共电话处给他电话。我焦躁地点上一支烟。一分钟后我看到D向我走来,他拎一把琴,满面笑容。“帮我拎一把。”他说。我接过一把琴,然后我们站定,“现在去哪?”
    “先吃饭,还是……”
    “先去你家吧,我想先休息一会儿。”
    “好吧。”他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不知为什么,这个城市给我一种特别晕眩的感觉,我觉得有些四肢无力。有一句话叫“当你感到不对的时候,就是不对的时候。”可能当时早就有些不对了,但这并不由我决定。然后我们上出租车。
    “这副眼镜不适合你,让我看不清你的眼睛。”
    “是吗?我可不这么认为。”我摘下眼镜,说。
    他把手搭在我肩膀上,拉过来,吻住我。他的吻很有技巧,他的眼睛是睁着的。他不动声色。我一言不发。
    我们下车,到一个小区,然后进了他的家。他的妈妈迎了出来,一个看上去便是非常善良的母亲。也许她很高兴我的到来。我把行李放在地上,打量他的屋子。有一台电脑。D对我说这台电脑不能上网(当时我感到很遗憾),窗帘果然是他说的深蓝色,上面有月亮和星星。有一墙的海报和宣传画,还有那期在《通俗歌曲》封2上他们乐队的演出海报。当时他穿着红色上衣,头发愤怒地飞舞着。还有一张照片是他染黄头发的时候,他站在绿色的草坪前,背着双肩书包,很少年心气地凝视着前方。然后我便想对他说些什么,说些什么呢?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开口,想了想我们关系(在电话里就差山盟海誓了),我有点头晕。这是怎么一回事呢?我们一点也不亲啊!
    我一下子就对他的那支乐队有了印象。我听过他们的小样。印象最深的是主唱(也就是D)一直在叫喊的那句“我就是喜欢绝望!!!”我记得很清楚,因为盘古就有首歌叫《我就是喜欢绝望》。天哪他的嗓子可真尖利。
    我们就是因为盘古乐队才认识的。那天我给《通俗歌曲》杂志打电话问盘古的一首歌词,D接待了我。他说那首歌他得去查查,我说你那里还有盘古其它的歌词吗,除了《欲火中烧》和前几期杂志登过的。他说有,但是得打下来。帮我打一份吧。我说。“你喜欢盘古?”他问我。
    那几天我家在重新装修房子。我们搬到了楼上的一套空房,一样的格局,只是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还在楼下,楼上只有我们几个的床。我一个人睡在一间20平米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张桌子的屋子里,有种度假的感觉。
    在这样空旷巨大的房子里睡觉,情绪真的是颠荡起伏的。
    我有些喜欢上了一个人,在幻想中想他的样子,是一件美好的事,不知道他有没有想我呢?或许,我可以到他工作的城市去工作,和他生活在一起……多美好啊!我想我肯定会对一个人有幻想,他会是个很浪漫的男人吗?
    我想像着在温暖的房间里,幽雅的灯光下,一个陌生的男人吻我,太爽了!
    电话在楼下,我让D打电话给我,然后我们在电话里面聊天,没有人来干扰我,只有静静的家具,它们静静地站在那里。
    “你什么星座啊?”我问他。
    “XX。”
    “不错。”我夸他,“我喜欢。”
    “什么时候我到石家庄去看你呀!”我说。
    “我也许过几天也会来北京。”
    “是吗,我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儿呢。”
    他邀请我到那家音乐杂志社工作,尽管工资很低,但我说我会考虑。
    这是傍晚,风刮得很厉害。
    我兴高采烈地花掉了30块钱的IC卡。他仿佛被我的叙述打动了。也许他是了解我的。
    早上用杂志社的电脑上网,我看《我爱摇滚乐》上一个链接,那个链接上有一条叫“石家庄地下摇滚”,版主叫荒漠。我看到一首我很喜欢的诗。也许是歌词。
    这首诗写在2001年的2月16日。9点35分26秒。我的感情在那一分钟凝固、升华。我回复了一首诗,我没用D熟悉的我的名字。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这里……
    坐在阴影里的人
    来自冰雪的人
    我无法在阳光充沛的时候望你的眼睛
    来自严寒的朋友
    带着泥土深处的味道
    我的来自阴影里的人
    我的来自冰雪的人
    亲爱的人
    我无法回到过去的空气
    爱我的人已经死了
    我爱的人在天堂
    我,还是无法告诉你
    我,终究还是无法告诉你
    我的明黄色的眼睛
    我的深蓝色的眼睛
    冷淡的眼睛
    我终究还是无法忘记你
    我不需要爱你
    我不需要拥抱你
    然后我又贴了一句话:我不是你的C,我也不是任何人的C……
    我一遍又一遍地放着磁带,那样实在而俗情的背景音乐,我总是笑出声来。天在变亮。黑夜和白天交替得如此之快。那几天,我们每天都从夜晚聊到天边亮了曙光。
    “我这里有许多特牛逼的Hip-Hop。你快来吧。”“北京的天亮了。”我对D说。然后的截止符是我妈下来愤怒地给我挂掉了电话。
    我爱上了他。一个不可思议的夜晚。一个超现实主义的挂断电话的姿势,但构成是,我爱上了他,他也爱上了我。爱是如此神奇,它让我感觉到了彼此的心跳,“嘭嘭嘭”跳得那么剧烈。
    我的心,现在是为爱情跳动的。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令我心醉。好甜蜜啊!在谈话中我知道他是一支乐队的主唱。但我没怎么问那是什么乐队。因为我早已不迷恋摇滚乐手了,我以前的男友都几乎是玩乐队的,还是地下,还是主唱,我当然已经熟悉到乏味。“傍乐手还不如傍大款,那起码还实际点。”我知道自己的价值观有问题,我认为大家在一起都只是利用,所以无所谓什么爱情。我的心岂不一直都是冰冷的?我告诉他我喜欢冬天,喜欢雪,雪是灰色城市纯洁的心灵,偶然能像奇迹一样降临,改变一切。
    这真的是爱情么?我问自己。我坐在书桌前,高兴着,恍惚着。
    我想去看他,也许稿费在月底发,但我有点等不及了。我想他,我这就要去看他。我怎么能弄到钱去呢?
    “我们聊会儿天?或许应该沟通一下?”我说。
    “好吧。怎么沟通?”因为我们是XX,所以不能勉强自己,只能遵循内心深处最真切的愿望。
    我想他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他把裤子脱了下来,看着我,“Come On。”
    他亲我,舔我,看到了我白色的内裤,咬我,摸我的乳房,看我,闻我,说:“是cK吧?”然后我疲倦地躺在床上。“我爱你,我要得到你。”我说。
    “我们缺乏默契,需要沟通。”他站起来说。他说我和他想的不一样(废话,当然不一样,想的嘛),然后,感觉找不到了?
    “我还是爱我的初恋女友。”
    我说什么都没用,我说什么好呢?
    “往事不要再提。”我对他说。
    我心想我们不陌生了啊,我们没有萍水相逢,我们是有基础的,我们曾在电话里说过那么多话的,我还给你寄过一张明信片和一封信,你看过我写的文章,并真心地赞美过它们,你欣赏我的幽默和某些自嘲,我每期都看你编的杂志,你说过你家就是我的家,来到你家就像回到我的家一样,这些曾经让我多么感动啊,你还说你有许多的Hip-Hop唱片,你会给我放,你会教我所有你会而我不会的做爱姿势,你说你爱我,这些还不够吗?怎么能说我们之间没有沟通呢,所有的所有都变成了泡沫飘浮在空中,我只能仰望不能抚摸。
    好吧,我给他看我的校旱。“我喜欢。”他说,“有日记感觉。哎,你还有一个妹妹呢?”“虚构的。”我懒得多言。然后我们看一部A片,是一个大Party,然后我们又做爱。也许我们之间只有Sex了,也许他认为这样能安慰我。
    我们决定出去吃饭。夜幕下的石家庄,空气已经差得让我有些受不了。如果空气也有颜色,那它现在一定是黄色的。D想叫上他的一个朋友,也是石家庄地下摇滚的中坚乐队主唱,于是我们辗转到一个小区去找他。他不在家,他妈接待了我们,让我们看了一张报纸,那张石家庄市的报纸整版报导了他们几支乐队。我们甚至还是拉着手散步,像两个同性朋友,我想如果我们是同性,事情也许会好办得多。气氛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尴尬。
    我对D说理解他。因为无论我是什么样子他都会失望,因为他的心是空的,血淋淋的心脏装进去只会滑落,他的心根本装不进任何东西。我理解他,到底理解他什么?我并没有深入到他们当中,没有一起排练没有一起演出,没有体会到石家庄的地下摇滚,没有去我想去的杂志社为摇滚做一点贡献(我知道有人看到这里会冷笑),什么也没有,甚至没有得到我爱的人,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爱,这些我想要的都没有实现,但我已经无所谓了,我早已过了喜欢乐手的年龄,我有许多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我早已不再是狂热的少年,你知我飞扬跋扈为谁雄?
    这个城市和所有的城市一样,和我所在的城市一样,走出KFC,门外有人卖玫瑰花。我避开她们,这些可怜又可爱的卖花小姑娘们,走到乞丐那里给了他一块钱。
    我问D有没有上过“石家庄地下摇滚”这个网,知道不知道版主荒漠,他说荒漠是他一个朋友,前几天还和他通过电话。不知道那首诗谁写的。
    回到他家后,他拿着木吉它给我唱了几首他们乐队的歌,我记得这么几句“爱是唯一的力量,谁能给我一个希望,恨是真正的能量,我就是热爱绝望。”这首歌我早听过的。
    第二天早晨6点钟我们就起了床,穿衣服。他说我黑色的大衣很歌特。然后我们去给我买火车票,7:30的火车,车票比来时贵。然后我穿着我的歌特外衣和我的英式绒帽与我的黄色镜片离开了这里。我他妈的最讨厌早起了。
    这件事我从头到尾没流过一滴眼泪,可我的眼睛是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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