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八荒六合>书库>都市青春>早安,深圳>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她的脸红得发光,下巴上凸现出来的深青色的小血管似乎也在一跳一跳的,她仰着脸迷离地看着我,目光中含有一丝胆怯。
    “是因为冷婷?”她幽幽地问,嗓音干燥。
    我呼吸急促,同样目光迷离地看着她,说实话,在这样的意境中,在有着绸缎一般细腻性感肌肤的叶惠玲面前,任何男性的尊严、人格都显得那般孱弱无力,哪怕屋外灾难降临,眼下的浪漫是最宏观博大的,什么都倾刻间变得渺小起来。并且这是在深圳啊。就连闹闹,似乎也懂事似的卧在床边,睁圆了双眼愣愣地看着我们。
    我费力地咽下一团口水,周身发热。未直接回答她的话。
    我说:“我们……之间,一定要发生些什么吗?”
    她稍稍显得镇定,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玩着自己的手指。
    我说:“我是真心地诚恳地想尽我的力量来帮助你……没有别的意思。真的,惠玲,我不希望你委屈自己……”
    她咬着嘴唇,小声说:“如果是我真的喜欢你呢?”
    我笑了:“不会的,我自己怎么回事自己清楚。对于你,我是没有资格的。”
    她说:“不要那么说……不过,四十万元,对我们全家来说,太多了……”所以你一定要有所表示,甚至决定以自己的……”
    她猛地抬头,双眼盈泪:“是的!萧寒,我没有别的办法来报偿你。我知道作为女孩子,并且有些姿色的女孩子,对救命恩人的报答,这是最直接的。”
    “你的意思是:同我做那样的事?还是做我的老婆?”
    “都可以,只要你能答应。”她说,“哪怕是情人,那种招之即来的,我也愿意……”她失声哭起来,“我不想拖欠谁,也不想心里面总是内疚。”
    “惠玲,你搞错了。”我拿过纸巾递给她,“我萧寒纵是萎琐、下流、卑劣,也不可能是那种乘人之危的人,你知道么,一个男人是有作人的准则的。你不是冷婷、也不是郑眉,你同她们都不一样。惠玲,充其量,我们是好朋友,至少现在还未能发展到那一个步骤。仅仅因为一些钱,你就奋不顾身地喜欢我,不觉得太简单了吗?再说,假设我同意了,那么也就是我与你之间扯平了,互不相欠是么?”
    “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
    “为什么一定要想着报答,事儿还没完。如果你弟弟的病还缺钱的话我还会想办法搞些钱。朋友间,相互帮助是基本要义……”
    “知道么,”她抽泣着,“在深圳,你这样的男人是很少很少的。”
    “不!有很多,只不过我现在多出那四十万而已,如果换了黄总或曹雄飞,我想他们也会这样做的。”
    她笑着摇了摇头,泪水顺着脸颊淌下来:“真的,从你这里,我发现这个世界上是有真情存在的。只是,我一直没有遇到。”
    我替她擦干脸上的泪水,说:“我们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惠玲,怎么说哩,你的心意我领了。”说到这儿我竟呼儿地笑起来,弄得她也很不好意思。我能理解她的决定是在听到四十万元存入她弟弟的帐户上之后,还是一位天真的小姑娘,在那一瞬间,她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并且,我的一切,目前她了然于胸,或者是真的决定跟从我一生,但,这同我与冷婷之间的爱情是完全不同的。叶惠玲与我,中间有报偿成份,这种成份是促不成一个完美的婚姻的。
    我带着她来到那家果肉店,要了盘鸭肉。她就坐在冷婷曾经坐过的地方,恍惚间,我感到对面坐的就是冷婷,都是年龄不大的妹妹一样的女孩子,静静地吃着,不时抬起头看看我,面露莞尔笑意。天!如果天下的女孩子都一个样子该多好!
    叶惠玲现在早不是我们刚刚竟聘上班的美女同事,也不是同我死磕的对头,现在就像我的妹妹,无声无息,同哥哥在一起听任哥哥的安排。美好的女孩啊。
    “小寒,半个月以后我弟弟就要手术了。你的钱……”她举起杯子,“谢谢你的钱,雪中送炭一样啊。”然后自己将满满一杯金威啤酒饮净。
    我笑了:“只要你弟弟的病能治好,雪中送什么都成呀。”“小寒。”她严肃下来,望着我:“不论将来怎样,我们都要经常联络行么?可能你是我在深圳惟一一位值得我喜欢的男性朋友。”“那是当然!我也这么想的。你一个孤身女子,家里一大挑子重担担在你肩上,以后你要是被谁欺负,我来保护你好了。”
    说到这儿心里一阵刺痛。“我来保护你!”这是曾深情地对冷婷讲过的话。而现在,经过我的嘴轻轻飘飘地说给叶惠玲,我忽然有些恐惧,害怕冷婷的魂魄也许就在身边冷冷地看着我。
    “谢谢你,萧寒!”叶惠玲说
    我对自己与叶惠玲在一起时的所做所为很满意,倒不是经受住了诱惑,而是对自己在那样一种时刻表现出来的镇定和稳重感到欣慰。我认为我没有放肆自己来玷污刚刚离去的冷婷,如果我接受了叶惠玲,那么,我认为自己也就背叛了冷婷。纵然这种“背叛”是合情合理的,并且是在这样一个人世浮华的城市,人与人之间似乎真的没必要恪守某种虚无的一定要捍卫的情义,但对冷婷的爱,是何等深重呵。也许我还能碰到比冷婷更好的女孩子,但她决不会是叶惠玲!
    我给妈妈写信,是流着泪写的,手边放着块湿毛巾,怕泪水将信纸打湿。我在骗妈妈:在信上我说同那个冷婷分手了,现在独自一人挺轻松的,在深圳很忙很累,眼下没有时间拍拖,等找到新女朋友再告诉您……写完信我搂着闹闹放声痛哭,我怕如果真的写了冷婷已死,妈妈那边会受不了。在悲痛面前,我实在不想再让别的亲人同我哀伤了。
    一天下午郑眉打过来电话,说下周末她与彼德将在凯悦酒店举行婚礼,希望我能参加。“真心希望你能来。”郑眉说,“另外,我的孩子出世后,彼德同我商量想让他做你的教子。”“我不信教啊。”“就是干儿子。我们想让你做他的另一个父亲……”
    我沉俄片刻:“好的,我接受。”“谢谢!”她也停顿数秒,轻声问:“现在怎么样了?还在想着冷婷?”我叹口气:“不想就怪了,毕竟……”
    “也许不该提这个话题,但小寒我希望你重新找一个好女孩,你需要人陪呵。”“这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我也有这样的愿望,但上天不让啊。”“我们给你介绍好么?”“别别,先别急。我想安静地待一段儿时间。我现在一个人挺好的。”……
    或许真如温先生所言,我是“金命过强”,四处克人。最近《服务资讯导报》灾祸连连,首先是刘凡领着人在街头派报纸时被市新闻出版局的人带走问话,被告知该报无正当刊号和运营手续属非法出版物;接着是工商局来人调查,称我们的广告也属非法广告未办理相关执照,并要求上缴所得税;刘凡情急之下辞职,一批广告员挟刚收上来的广告费失踪。报纸停刊,老总就剩下吴村和黄兆俊了,两个人天天四处找人忙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报社最大的股东又突然宣布撤出资金,这下子,报社仅剩个空架子,连日常办理相关事务的流水钱都没有了。
    大家纷纷感叹齐仓走得好,午餐时曹雄飞说:“真应了那句古话呵:塞翁失马,焉之祸富。我说,咱们也走吧。”我叹口气,低下头不说话。黄总对我不薄,我不能背着他去做不够朋友的事,这是东北人最忌讳的。可是忌讳也好够义气也好,目前的客观事实在这摆着。在深圳,每天都有一批新公司成立,相应地,每天也都有一批公司倒闭破产,速度之快令人瞠目;在深圳,每天能有很多人突然间一夜暴富;同时也有一大批人昼夜间变得一贫如洗。这是规律,优胜劣汰,无法抗拒。可作为我来说,我不能鼓动大家在这个时候离开黄总,我个人也不能背地里暗自使劲离开报社。我即便要走,也要光明正大,让大家说不出什么来地走。况且,“走”字说得容易,去哪儿哩?哪里肯雇佣一个只有函授大专文凭的中年男子?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