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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为灵肉之爱奋不顾身

    那踉跄的身影终于消失了。我依然站在阳台上的雨里,望着她跑过的那条路,满脑子飞旋着的都是那只白色的大鸟。
    何峻猛地从身后抱住我,痛心疾首地说:“对不起!你不要因此受刺激啊!”
    我木然地站在何峻的怀抱里,疲惫地说:“受刺激的应该是她,你是她的男朋友,不是我的什么人。”
    “她说的全是疯话!”他急切地分辩说。
    “但你是他的男朋友!”我说。
    “对不起。相信我没把真相告诉你,是为了给你一个完美!”
    “你没有把真相告诉她,又为了给她什么好处呢?”
    “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被迷惑了#葫以做出了这样的事,我已经做出来了!”他依然环抱着我,痛苦地说。
    “算了,都不重要了。我就要走了。”我无力地说。
    他的头伏在我的肩上,久久不肯离开。两个人就那么站在阳台上的风雨里僵持着。我听见了何峻轻微的唏嘘,分辨不出顺着脖子流下的是雨水还是他的泪水。
    “对不起。我做梦都想让‘菊园’给你留下美好的印象。你能理解我、原谅我吗?”他哽咽了。
    “明天我就要离开‘菊园’了。”
    他忽然松开我,转身站在我的面前,又紧抓住我的双手,满脸滴水地说:“不要再对我重复那句话!如果你不肯原谅,我会一辈子得不到安宁!”
    我望着他,忽然觉得他非常可怜。
    “请你相信,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他又说。
    “没必要追究实质。”
    “不,必须澄清,不然我在你眼中就是个骗子!”
    “我累了,想平静一会。你也去休息一下吧。”我疲惫地说。
    他终于换上衣服,不甘地走了。
    我赶紧把身上滴着水的睡袍换下来,挂在门口的衣架上。何峻那件刚被换下的纯白色睡袍就挂在上面,仍在滴水。我轻轻抚摸着它,上面已没有了他的体温,只有一波强似一波的冰凉之意。
    我无力地走到床边,拥着被子,靠在床头,出神地望着窗外风雨中飘摇的大树。晓琛恶毒的咒骂刀子一样割着我。“老女人”、“老巫婆”、“男盗女娼”、“淫窟”……她涉世未深,用词却那么到位,我不禁佩服之至。我真的是应该被诅咒的、罪大恶极的女人吗?我三岁被父亲抛弃,十六岁被初恋情人伤害,现在又被丈夫背叛!不,我这样伤痕累累、无依无靠的女人,即便为灵肉之爱奋不顾身,也不应该被如此诅咒啊……
    她认定我就是来夺龋糊的恋人和爱情的,而不能跳到事情之外平静地思考,不能理解我和何峻的关系只是一种短期行为。不过,她没有错。她年轻气盛,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无法容忍自己的恋人和另外的女人同室而居。
    她实实在在给了我一刀,起码刺破了何峻在“菊园”为我制造的那个梦。
    如果我离开的行程提前一天,就能避开这件倒霉事儿。看来,我前辈子一定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不然就是这个世界太吝啬,连一次美好回忆也不肯施舍给我。
    等我九十九岁那天,满头白发,端着一杯茶,回想起“菊园”和何峻,该是什么滋味呢?我不禁苦笑了一下。也许根本用不着为九十九岁时的感觉忧虑,我这种人,怕是难活到九十九岁。
    真的在“菊园”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第二天凌晨,何峻开车送我到了机场。离飞机起飞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在候机厅的一个咖啡室里坐下来。
    昨夜,在安定片作用下的一夜沉睡之后,我的身体和精神状态好转了许多。何峻似乎没有睡好,眼皮显得有些浮肿。
    坐在咖啡室里,两个人的话很少。他机械地用小匙搅拌着咖啡,望着落地玻璃窗外的停机坪出神。
    “说说你和晓琛的故事吧,别让我带着悬念离开。”我说。
    “我和她的故事?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他吃惊地看了我好一会儿。
    “她去年大学毕业后,暂时没找到工作,就来‘菊园’度假。”他啜了一口咖啡,微低着头,轻声说,“她对我一见钟情,我也被她清纯的外表吸引。共处在一个园子里,想刻意逃避都不容易,结果,没过几天,我就住进了她的木屋……”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我,又接着说:“不可思议的是,她和我住在一起时还是处女。当时我甚至想过娶她,但不久,就发现她个性很强、脾气火爆、得理不饶人。她在‘菊园’一个月假期没过完,就因鸡毛蒜皮的小事,和我大吵过好几次。冬天,她在城里找到了工作。‘菊园’冬季没什么事,我就和她住在城里,整个冬天朝夕相处,彼此的缺点暴露无遗,矛盾也从激烈争吵发展到大打出手,两个人的尊严都被撕碎了。今天春天,我累极了,回到了‘菊园’,关系也淡漠了。我早就想提出分手,到现在也没说出口。她给我的是处女身,我总认为先提出分手就是辜负她……她会自己提出分手的,那是迟早的事。”
    我悲哀地说:“我明白她为什么说‘菊园’是‘淫窟’了。”
    “我和她也在木屋里疯狂过。”
    何峻的眼睛里呈现出一种迷茫。“春天,我回到‘菊园’后,只和她每周末例行公事地见上一次,一般是我开车接她来‘菊园’。关系早已死亡了……你来了之后,我再也不想见她了。几个周末,我都逃避见面,她起了疑心,才攒了那么大的气去‘菊园’闹一场的。实际上,她对我的感情早就没有表现得那么激烈了……迟早都要分手的,只不过你把过程缩短了。”
    “谢谢,我已经听懂了你们的故事。”
    他看了看候机大厅骚动的人群,又说:“对不起。希望你能看得开,相信我,起码在‘菊园’里,我是希望你幸福快乐的!我非常害怕你把我当成骗子、野兽。”
    我悲哀地说:“你的女朋友不仅撕破了我的梦,还毫不留情地揭开了我的伤口。”
    “她是她,我是我。让时间证明我对你的好吧。”
    他从皮包里拿出一只精致的盒子,递给我说:“这是我自己制作的十几只蝴蝶标本,它们是飞进‘菊园’的最美的蝴蝶。”
    我接过那只盒子说:“谢谢!可惜它们已经失去了生命。”
    “美丽被保存下来了,比生命更重要。”他深深地注视着我。
    半个小时后,我们作别,像朋友间的相送一样,平静,克制,没有戏剧性的场面。我知道,这送和被送实际都没有什么意义了。“菊园”、何峻,流星一样在我的生活中划过了,不会重新亮起来。我没有比来的时候失落得更多,我仍是一个人。我还要继续远行。
    经过数小时的飞行,我于黄昏时分回到了南国那个温暖的都市,回到了我异常熟悉的家。家里空荡荡的,但干净整洁。冰箱里还放着买来不久的新鲜水果,那是舒鸣的父母买的,没有吃完。今天是周三,他们周日晚上把辰辰送到学校,周一就飞回他们居住的城市了。我和舒鸣已经结婚这么多年,他们还在固执地逃避着每一次和我面对的可能。高级知识分子退休了,也不愿像一般老人那样为儿孙服务,况且,他们一直不喜欢我。我直到现在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在冰箱里找了一杯饮料,郁闷地来到阳台上,坐在那张心爱的红木摇椅里。那株蓬勃生长恣意开放的杜鹃,摇曳着枝条,散落着粉红色的花瓣。这就是让我熟悉得近乎麻木的南国——澄明的天空,耀眼的阳光,和煦的暖风,美丽的杜鹃……置身于这样的情境里,“菊园”显得淡薄而虚无,就像是品尝一杯被无限稀释的蜂蜜,已找不到曾经的滋味。
    我打开那只盒子,十几只蝴蝶标本美丽绝伦,“菊园”的美好只剩下这些失去生命的蝴蝶了。我收好那只装着蝴蝶标本的盒子,把它放在一个不常开的抽屉里。
    坐在天色渐暗的阳台上,我不禁黯然神伤,忽然想起一支粤语老歌,那是一个十几年前曾红极一时的女歌星演唱的。
    我赶忙找出那张CD,放进碟机。
    音乐流淌出来,女歌星仿佛怀着几十年的沧桑演绎着那句歌词:过去了,过去了,什么是什么已不重要……
    该是我把何峻尘封起来的时候了。就像歌里唱的那样,一切都过去了,什么是什么已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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