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因为太阳,也就有了月亮。并不需要很久,太阳的光芒随着夜幕来临,慢慢地流向了月亮。只是这光不再热,只也是清凉。清凉如水的光,在这个世界里飘荡,让我们有了个能够在城市四处走动的地方。宁愿坐在泌园餐厅里眼望着街道上那拥挤的人群,这么多的人不知是从何冒出,城市的中午为何不见他们?夜色就宛若位多情的女子,轻易也就撩起正潜藏在人们心底被白日之酷热折磨得已近奄奄一息的欲望。如果说的再不好听些,夜色就是副春药,让各种欲望得以千百倍地放大,淑女成了荡妇,绅士变成禽兽。当然,这话不是绝对,可因为夜色,所以霓虹才会最为金碧辉煌,而在那里总也有着太多不可告人的肮脏。话又说回来,谁又不脏?就算是孩子,来到这世上时也是满身血污。人生本苦,人性本恶,这些刚出生的婴儿,他哭他笑,他举手,他投足,并不沾世俗一丝尘埃,全也是真真切切发自他内心。他饿了便要吃,他困了便要睡,他并不会因为别人甚至于父母而改变他自己,他要吃奶了,他并不欢喜还有别的孩子与他一起来分亨,他手里有了个可爱的小玩具,但他的眼睛却看见地上的一只蚂蚁,觉得似乎更有趣,他也就把手上的玩具扔了,哭着喊着爬到蚂蚁那去了……最后用他可爱的小手指头把这只倒霉的蚂蚁给捻死。
宁愿为自己的想法不禁一乐,衣冠禽兽这个成语也不知是谁发明的。真是说的太妙了,虽然人在很多时候常连只禽兽都不如,可也顾不上这些动物是否会感到委屈,否则你还真无法用别的词语来描绘人这种东西。宁愿为自己也暗自好笑,这几天不知是中了什么邪,满脑袋都是这些可笑的想法,若再这样下去,怕也是要象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去深山古刹当尼姑剃光头的某位歌星,对着青灯去念阿弥佗佛。看看表,快八点了,吴非还没有来,她会来吗?不管她是否记起了自己,她都应该会来。宁愿相信自己的感觉,要了杯酒,拿在手上,轻轻辍饮一口。餐厅里络腮男人正坐在餐厅角落,拿着把吉它,嘶哑地唱:
“不管这世界是否看得起你/你都不能轻言放弃/跌倒了再爬起/纵然泪水早已模糊眼睛/你都不能让它掉落大地/天上有着星星/人间就一定会有爱情/你要有信心/能把你击倒的也只有你自己/不管这世界是否看得起你/你都要在意你自己……”
吴非推门进来时,听见了这首歌。下午那个男人正在餐厅靠窗处拿着杯酒,似乎也正沉醉在这歌声中。桔黄色的光芒从他头顶花瓣般撒落,这让他看上去有种温暖的孤独。吴非走过去,刚想与宁愿打声招呼,宁愿仰起了脸,四目交对,那股熟悉的味道又在空气中微微摇晃。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吴非终于想起了这个男人是谁。整整一个下午,自己绞尽了脑汁,在水莲蓬头下起码是发了个把小时的呆,还是不能想起,原来是他呵。吴非有些瞠目结舌,望着宁愿,傻了眼,脸上的神情瞬息万变。还好,自己化了淡妆,他可是认出了我?吴非的心不争气地咚咚跃动。自己是怎么了,既然来了,不就大大方方坐下?何况这个男人看起来也是顺眼的很。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双漆黑的眸子里面似乎正有某种晶莹的东西闪过,宁愿望着吴非在长长睫毛下忽闪闪的眼神,忙站起身,“坐。”她好象认出了我?看着人的眼睛,推测着别人的心灵,除非那人的眼睛真会说出话儿来,而你又刚好完全听得懂。这可能吗?所以,这世上也就有了许多莫明其妙的笑话来。宁愿还真不敢下断言她是否认出了自己,不过,她来了,而且正在坐下,这就很好。人的表情实在是太多了点,便象有无数面具,让你看不清楚。而我们却总想去认识别人,就象有了点窥私癖,总也是千方百计想去看清别人的心。心是多么虚无缥渺的一种东西呀,而这种东西每时每刻都在跳动,都在变化。没了办法,也总还是看不清。也大抵是因为这无可奈何,而我们又想把那些东西看清楚点,便把眼睛称之为心灵的窗户,我们总得要给自己一个能够安慰自己或说是能欺骗自己的理由吧。至于能从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也多是姑且言之,姑且信之。
两人都有些沉默。只有那歌声随着那花瓣样的灯光撒落。吴非心里静了下来,“啊,宁先生,你都等了好长一段时间吧?真不好意思,刚冲了个凉。”
宁愿一直在打量吴非,一身乳白的裙还有那随便在脑后挽起仍有点湿漉的黑发,让她看起来就象是从张画里面刚刚走下,空气中有着难喻言清好闻的香,她用的是什么牌子的香水?她可真美哪,想着也就脱口而出。“你怎么这么漂亮?”话一出口,这才想起自己是有点答非所问,脸微微有些红,忙又说道,“刚八点,你很准时,我反正没事,就先来坐坐,听下音乐。对了,你看我,都不知是在发什么呆,要点什么?”
吴非有些开心,她听得出眼前这个男人刚才那句话却也是出自肺腑。我真的很漂亮吗?在心里抿起嘴角偷偷一笑,来的时候有些匆忙,连头发都没认真梳好,希望他没有发现。
“呵,我要杯夏日荷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