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第四十一节

    看着他灰色的眼睛中露出很复杂的神色，我不禁露出很狡诈的微笑。世界还真是小。
    “你们认识？”张扬奇怪的问。
    “不认识。”我和他同时说道。
    真的不认识，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哦……那让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刘喻兮小姐，这位是爱德华-威尔先生。”
    我们在诡异的气氛中握手，我说：“我现在不叫刘喻兮了，叫柳永希。”
    “什么？”这位威尔先生愣了一下，显然分不清这两个名字发音之间的区别，真是为难他了。
    之后的过程很古怪，不知怎么搞得我们竟然变成了同路。其实去哪里我是无所谓的，不过是怕他们尴尬，这下正好，吃饭有着落了，呵呵。而且我发现自己本性中顽劣的一面被这几个月的流浪生活激发得淋漓尽致，做点有趣的事也好，反正我是标准的无所事事。
    在以后的日子里，有了张扬的陪伴我的法国之行还算不错，吃喝玩乐全有着落。加上有那位爱德华-威尔，就更有趣了。本来不好意思麻烦张扬，毕竟我们不算熟，而且他也是只身闯荡，并不容易。
    我要去打零工，最终未能成行，不过有了一份收入颇丰又自由自在的工作，就是当艾森，也就是爱德华的中文老师。这明显是一个“照顾”我的工作，虽然他说是要努力分清刘喻兮和柳永希的区别。不过我接受了，要是以前的我大概会有多远跑多远吧。
    短时间内排除尴尬之后，他也成了我的导游之一。随着交谈的深入，他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不是我有多高深，而是他太白痴，而且比我想象的还严重，外表和内在明显呈反比，我一度怀疑以他这种智商是怎么从剑桥毕业又只身环游世界的，不过他家有钱，没问题。
    他问我是哪里毕业的，我说是B大。他说没听过。当然没听过了，在中国也不过是二流高校而已，世界上当然派不上名次。他一本正经的说，他应该去那里深造一下，看看能教出我的学校是什么样子的。我感慨，学校可没教我这些。
    “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觉得你很缥缈，就像中国神话里的人。现在又觉得你像不定的风，潇洒随性的不真实。总之不像真的活着的人啦！”他双手捧心做痴情状，我忍不住要仰天长啸，他在拐弯骂我是死人吗？
    在他眼中我是什么样无所谓的，是好是坏不关我事，不会影响到张扬就行了。他居然说我像风？我要真么有风那么潇洒，还会在这里吗？风……当初，闻宇让我叫他风……其实，他也是个无奈的人吧。我叹气。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对了，你的家一定很美吧，如果我再去中国，希望你能陪我。”
    “好啊……”如果我还会回去的话。仰望天空，我陷入沉思。
    他长出一口气，说：“太好了，你没有拒绝。你是个固执的女孩，可你以前一定不是这样的，我肯定。真不知是谁把你改变的。”
    哦？
    不可否认，艾森有时候虽然少根筋，但有时候又聪明得吓人，不知哪种面貌才是真正的他。
    如果一定说我是受了谁的影响……闻人墨开阔了我的眼界和思想；闻宇教会了我自立和生存；而姜宇让我学会了放弃和自我保护。还有很多很多的爱与无奈，恨与失败……我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自己也搞不清楚，总之，和我以前的梦想是不一样的……
    于是我说：“是三个男人把我变成这样的。”
    艾森差点绊了一跤，失声道：“你说什么？”
    我耸肩微笑，不理他的白痴表情。谁知道他想到什么地方去了，不管他。
    呼吸着异国的空气，心思一点点沉淀。在我并不算长的人生里，经历的一切究竟算是什么？和世界比起来，不过是一粒微尘罢了，又有什么想不通，放不开的呢？从古到今上至王侯将相下到平民百姓多少人大叹人生如梦，现在这样，也好。
    “我不相信！”
    “不信什么？”
    “什么都不信！”
    “哦，随你。”
    ……
    那天之后，艾森一直闷闷不乐。张扬告诉我说是因为家族中的问题，还好不是因为我。随便问了下，又是关于遗产和地位的事，原来在这个地球上哪里都一样。
    “威尔先生给他的儿女们出了考验的题目，由此来决定继承人。”
    “哦。他有几个孩子啊？”
    “七个，其中两个女儿。”
    我喷饭：“生那么多干嘛？搞得这么麻烦。”
    张扬无奈摇头。他现在也很烦，决定支持谁是很难决定的。押对了受益无穷，押错了不见得有问题，但以后的发展大概会多些麻烦。他虽然和艾森走得最近，但并不看好艾森，这一点很好理解。但是艾森很喜欢他，甚至要我和张扬一起住进他的私人别墅。这让张扬很无奈，想不同意却拒绝不了他的热情。
    听张扬说，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野心，艾森就是一个，他喜欢自由和绘画。虽然他的精心之作还没有我糊涂乱抹的看起来有美感，为此我们还争执过。他也是个很执著的人，尤其在喜爱的事物上。
    老威尔出的题目其实很简单，给每个孩子同样多的钱，同样多的时间，同样没有其他帮助，看谁在规定的时限内得到最高的收益，包括金钱的增长和知名度的扩大。
    看似简单，其实也不容易。老威尔给的钱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连做广告都不够用。如果另营公司，短时间内必无效果，如果投资已有的东西又说不上创造。所以大家绞尽了脑汁，要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除了艾森。但是他也无法置身事外，因为他的母亲对他寄予的希望最大，同时也受不了其他兄弟的冷嘲热讽，他看似与世无争自尊心却出奇的高。
    看着他心烦的撕画丢颜料，我无奈的笑。为了其他人的清静和房子的安全以及近日来他对我的热情招待，我决定开导开导他，以身作法告诉他只要按自己想做的作就好，问心无愧人生无悔就够了，结果被他抓了当模特，让我了却他的心愿。
    我死也不让他画人体，他说我保守迂腐没魄力，严重破坏我在他心目中的潇洒形象。我充耳不闻，随他喋喋不休。最后不知从那里淘来一身中国古装，分不清是宋元明清，结果我被迫穿上那古怪的东西，一动不动坐了三个小时。脖子都僵了，他居然只画出了框架，我想他这辈子想成为画家除非奇迹出现，有时候没有天赋再多努力也没用……
    我终于达到了忍受极限，他却说他刚进入状态，心情好一点了，让我继续保持原状以达到“安慰”他目的。
    我说：“你遇到这么点小事用得着烦吗？”心想，就算没得到公司的主导权，你还是会有一份丰厚的财产足够一辈子吃穿不愁，有什么好烦的。
    他没好气地说：“那你替我想个办法啊！”
    我更没好气地说：“你随便开个书店花店饭店药店的不就算了。”
    在一旁的张扬绝倒，说：“他是经营高科技电子产品的，你别说的那么不沾边啊。”
    艾森却很感兴趣：“书店，不错啊，画廊也挺好，不过，能赚钱么？”
    “自己开心不行啊？赚钱。”
    “怎么开心？不明白。”
    “娱乐别人就是娱乐自己。”
    “对。如果是书店，我可以代人出书，有些人宁愿自己花钱也愿意让写出来的东西变成铅字。我可以给他们做个一本两本的让他们高兴高兴。也可以写客人要求的故事，比如说让自己做主角演绎成名之作之类的，不是挺好玩吗？顺便兼营一下什么指环王里的戒指，哈里波特里的魔棒之类的东西，怎么样？”
    “不错不错，有创意，有发展。”
    张扬一脸苦笑，说：“小姐你别出馊主意了，他这哪里是经营，根本就是游戏嘛！完全不顾市场和后果。”
    我笑着扯掉身上乱七八糟的衣服，说：“人生本来就是一出戏！”切身体会绝无虚假。
    “现在不是可以游戏的时候！”
    我说：“那人这一辈子什么时候可以游戏？”
    张扬想了一下说：“嗯，等有了足够的钱，就可以找一处清静的地方安定下来，做自己喜欢的事。”
    “可你现在也可以早睡晚起，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过是自己放不开罢了。别老想着明天该怎么办，钱是永远赚不完的，也没有人能真正站在绝对的顶峰。拼来争去，又有什么意义……”闻宇啊……
    “可人生就是要奋斗，要有自己的成就和事业啊。”
    “结果还不是一样。”黄土一坯。不，现在想入土都不容易了。
    “当然不一样。”
    “……”
    我和张扬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正激烈，沉默的半天的艾森突然大吼一声：
    “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了？”
    艾森露齿一笑，说：“开书店啊。我没做过，觉得挺有趣的。”
    张扬当时就绿了脸。
    艾森还真是说做就做，真的去搞了个什么书店。他还让我取名字，我随便说了一个。他说，嗯，挺不错，跳绳，好有深度啊，不过，为什么不是保龄球？
    我长叹，说，因为保龄球比跳绳贵……
    不过，最后没有命名为跳绳，因为不想看着张扬脑淤血英年早逝。
    就这样，一个叫做“时间之巅”的古怪东西被艾森搞出来了，他和张扬越来越忙。没想到我的一句玩笑他们现在会这么认真，简直是不亦乐乎。
    我去找了一份真正的工作，总不能赖上他们白吃白喝不走了吧。他们有事做，我也不能闲着，还要攒下一站的路费呢，法国也呆得差不多了。说实话，法国在我走过的地方中是接触最深的，因为有艾森和张扬。毕竟，世间的美景名胜有时候也是要有钱才能看到的，我在其他地方的时候不是打工就是在不用花钱的地方游荡，所谓的名胜并没有看到多少，接触更多的是风土人情。
    下班了，我漫步街头。法国是个浪漫的国家，我什么时候结束这场浪漫之旅呢？也许是等他们的事情告一段落吧。
    该走的，最后还是要走，相聚就是为了离别呵……
    “……希？”
    好像有人叫我？我驻足四望，没有熟悉的人。我傻笑，这里是法国啊，难不成还能三天两头碰见熟人吗？遇到张扬已经是奇迹了。
    甩甩头发继续走，唉，半长不短的头发最讨厌了，虽然大家都说又酷又可爱。明天去剪短它。
    胡思乱想中，有人上前抓住了我的胳膊。
    “永希，是你吗？”
    我惶然回望，真的有人叫我啊，而且这声音是……
    “姜……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