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第二十七节
自从回来，一直没有见到赖宇。
他现在已经不是文案组当的小小主任了，他公开了身份成了龙飞的总经理——以前闻宇的位子。
据说当时引起一片惊呼，谁都没想到自己身边这个小人物竟有这般来历，一时间有人自危，有人兴奋，当然还有不少美女帅哥哀叹没长火眼金睛白白丧失了大好机会。这件事，至今有人津津乐道谈兴不减，更有人开始注意身边——某些不起眼的人说不定是个大人物啊……
现在闻宇的身份则变得有些暧昧，他依然是龙飞的主要领导，所有的项目都要由他来过问，然而却没了正式的名位，变得奇奇怪怪。当然，别人依然称他为闻总，他依然掌握着龙飞的命脉，除了少数要惊动董事会的大问题，他依然握有决定权。而赖宇这个名义上的总经理却身在其位不谋其事，一直没有出现，据说是出国考察去了。我问过赖云一次，引来他一番仰天长叹，说，我哥这人啊，就别提了，都没法说他……
我不禁奇怪，闻宇对于龙飞到底是怎样的存在？说真的，了解了现在的状况之后，我有点儿为他鸣不平。不过，他似乎不太受父母的疼爱，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吧。算了，这是他们的事，与我何干。说不定，哪天闻宇不再像现在这样厉害，我还可以早点脱离魔爪……
唉，没想到，回到龙飞，闲暇时接触最多的竟然是赖云，这是怎么也没想到的事。除去他的少爷习性，也算是个有趣的家伙。周末的约定，该怎么办呢？其实，我也很想休息一下啊……
“雪依？”
“啊？”我从思绪中跳出来，一本正经的看着他。天啊，现在是工作时间，要是被他看出我走神就糟了。
“什么事啊？”
“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
完了，还是被看出来了。
“没、没有啊……”好心虚。
“看来给你的工作还不够多啊，竟然尚有余力神驰，果然不负我的重望。那好，今晚和张余兼的晚餐和我一起去。”他一边看着手里的文件一边说。
有没有搞错？为了你手里那份文件，我昨晚两点才睡。今早还要早起复印、分发，再把各部意见做整理……你真当我是机器人啊？冲冲电就行了？手机充电还要两个小时呢，何况是我这么大的人啊。
“这类事不是一直由赵经理陪您办的吗？”我不会喝酒，一沾就晕是致命伤，去了什么忙也帮不了，你不知道啊？
他从文件堆里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吞了口口水，没再说话，低下头继续整理那些复杂的文件，去芜存菁排列重点……心中长叹一声，算了，我没有说不的权利。
自从来到他身边正式开始工作，他平时需要处理的琐事渐渐的几乎全部由我来处理，直接接触他的人越来越少，相对的，我的工作也越来越多。现在，有事能进到他办公室的人已经没几个了，没事的人更是谁也不敢来他的地方随便溜达，除了赖云那家伙。
他这样岂不是自我隔绝了？长此以往一定会有问题，作为企业的高层领导，有些接触是必要的，更何况他现在的地位这么不明不确。
难道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可是送上来的文件几乎都要我先看过，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谁知道他那不正常的脑子里到底在计划些什么。
我想说点什么，却又张不开口，我的工作是服从，是把他交待的一切变成现实，不是质疑。在一起这几个月，交谈的内容只有工作，从不涉及其他，这让我觉得自己是一架机器。不过，这也好，反正我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面孔对他。他本身的高深莫测已经足够让我敬而远之了，何况经历了姜宇的事，更让我不知如何自处。
父母朋友已经都不在我身边了，甚至不知该如何去找他们，周围都是陌生人，都怀有各种各样的目的。这样的环境，让我的安全感降至最低，不知不觉为自己的心加了一层无形的壳。说起来，如果不是赖云和我没有一点利益上的冲突，想必和他的相处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
人生啊……
我觉得，自己并不适合这样的生活。这就是变强的代价吗？可是，好累……不是身体累，是心累……
和张余兼的晚餐还算顺利。本来就没什么事，合约都签了还有什么好聊的？只不过他是大客户，又是第一次与龙飞合作，前前后后的打理工作是少不了的，大鱼嘛，照顾的好以后才有更多的机会吃，所以还是少不了应付。
我就说我不是应付这种场面的材料，就算要求我全能，先天的不足也不是说变就能变的。看见别人向我举杯就紧张得不得了，使尽浑身解数还是被灌了两杯，虽然是红酒，可还是受不了。结果闻宇不得不替我挡住剩下的，不然我就只能倒着出来了，结果，现在倒着的是他。
虽然他酒量极好，事前还作了点保护措施，可一个人喝两个人的酒毕竟受不了，而且当对方发现灌我比灌他更有效的时候，他就喝得更多了。要是没有我，他是不会这么狼狈的。可谁让他非要带着我呢，自作孽不可活……
可是，倒霉的还是我。扶着一个比自己高一头的家伙到处走，绝不是件轻松的工作，而且今天穿的是比较正式的衣服，脚下的高跟鞋和长到脚面的丝裙让我更加步履维艰。
他酒品还算好，没有什么唱歌骂人吹牛皮之类的酒风行为，可是喝了那么多不可能好受的，虽然他表面看起来很镇定，可我感觉的出，他一直忍着晕和吐。这可怎么办，要给他解酒让他休息才行，可这里离他住的地方好远。闻宇并不住在家里，我是说，他不像赖宇和赖云一样和父母住在一起，而是住自己的公寓。
我应该带醒酒药的，可是……唉，都怪张余兼那个色老头儿太过分了。
“去公……司……”他说。
也好，那里比较近，而且有要用的东西。我也喝了酒，不敢开车，只好打车过去。我扶他进门，虽然不想让别人看见他这么狼狈的样子，可是门口的保安躲不了。幸好现在已经很晚了，没有几个人，不然他丢人丢大了。
本想直上十层，可电梯刚到三层他就忍不住了，幸好我手疾眼快让电梯停在了四层，又幸好洗手间离电梯不远。我总算明白大楼为什么这样设计了，果然有效。
我看着他吐，心里说不出的难受。都快把胃给吐出来了，呕吐的声音在空空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都怪我不好……如果我不是这么没用的话……
“闻总。”我轻声叫他。其实我也很晕，并且睡眠不足，可是他的情况比我糟多了。
他扒在洗手台上不动。
“闻宇？”他不会有事吧？
我想拉起他，可是根本没那个力气。不过，他终于动了动，似乎是好了一点。他洗了洗脸漱了漱口，我扶着他慢慢站起来，他额前的头发都被水冲湿了。
我扶他走出洗手间，刚走到电梯前，他没站稳一个趔趄。我要用力扶祝蝴，高跟鞋却在这时和我作对，结果两人都没站稳。幸好离墙很近，没有摔倒，不过却变成了我背靠墙壁他两手撑在我身的暧昧姿势。
“闻、闻宇，你没事吧？”我推他。他抬起头看我，那一瞬间的眼神让我忘了现在的状况。
我从没想过闻宇会有现在这个样子，他在我心里一直是傲气的，霸道的，高高在上的，什么也打不倒的。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有现在这种哀伤的样子。他微湿的头发贴在额上，目光没有焦点，看着我又不像在看我，而我却清清楚楚看到他眼中浓浓的哀伤……
“闻宇……你……怎么了？”
“我是风……”
“风？”他曾说过让我这么叫他，不过我从没叫过。
他笑了，竟有些孩子气。
“我终于……找到你了……”
“什么？”他醉了，在说胡话吧……
“雪……我的……蝶……”他微笑着滑倒在地。身体放松的那一刻，他的唇轻轻滑过我的……
我随着他一起滑倒。我靠在墙上，他伏在我的怀里。就这样呆了不知多长时间，仿佛时间静止了……不知为什么，我的泪滑了下来。
那些……都不是对我讲的……我知道……
我不明白，从见到他开始，他就是很讨厌我的样子，总是一副轻蔑的口气。可是既然讨厌我，又为什么几次帮助我？既然讨厌我，又为什么让我留在他身边？他为什么给我改名字？只是为了让我能放弃以前的身份，忘了曾经遭遇的不快吗？
我不明白，不明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