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六节

    我是被食物的香气叫起来的，脑袋还不清醒，手已经自觉的伸了出去，拿过来看也没看就塞到了嘴里，好像是面包……
    “小姐，你把包装一起吃下去了。”
    唔，什么？我说咬着怎么有点不对头。把咬不烂的东西从嘴里拉出来，三口两口把剩下的吃了个精光，对面的人及时递了杯水过来，我一口气喝完，满足的长叹了一声，才想起要对“救命恩人”说声谢谢。
    “谢、谢谢你哦。不然我肯定死掉了……”我摸起桌子上的眼镜戴好，“咦？是你啊，这下好办了，你把我吃东西的钱直接从我的工钱里扣掉好了。”
    闻某某轻笑了下，说：“是吗？那干脆连昨晚的祝恨费一起扣掉吧。”
    “那怎么可以！”我跳了起来，然后又立刻坐倒。该死的，脚麻了。
    我痛得呲牙咧嘴他居然在笑，还要扣我工钱！可恶！！我狠狠的瞪他，可是眼睛好痛，连睁开都费劲，眼泪还一个劲儿的流，真是没气势……
    “工钱别找我要，去找小赖。”他指指刚进来的家伙，就是昨天在楼梯间碰到的那个。然后转身走了。
    不管怎么说，我最后还是一文不少的拿到了我的血汗钱，真是万分欣慰。闻某某口中的小赖，其实是文案组的主任。在我拿着钱笑得像只老鼠一样的时候，他突然问我想不想在这里工作。他说他这里人手一向不够，正在申请增加人数，如果我愿意，可以在这里当临时工。
    我终于时来运转，一扫昨日的霉气了。当然答应，而且，若真像他所说的一样，这里的条件还真是不错。最重要的是，我可以每天坐在电脑前了！天知道我自从来到这里，有多久没碰过电脑了！不能像以前一样和电脑作伴，没有自己的电脑，网吧又贵又不敢去，我想电脑想疯了啊！
    我变成了这间办公室里最认真的员工，别人最讨厌的文字录入，被我当作弹钢琴一样玩得乐不可支，工作结束还能打打游戏，真是笑歪了我的嘴巴。
    话说我在这里工作了近两个月，才对自己工作的地方有了个大概的了解。不是因为别的，是没想到自己会做这么久，说不定今天来了明天就要走人，所以从不刻意打听什么。每天来了就抱定我的电脑，下了班就回家走人，到日子就去拿工钱。我是临时的，没什么正式的签约之类的东西，工钱一周一算，干脆方便倒也从未拖欠，比以前干活的地方好得不少，只是居然能在这里这么着混上两个来月真是想不到。
    呆了这么久，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赖宇手下的人总是不够用了。他这里算是基层，新进公司的人一大半都是从这里干起。然而，来的人每天都在想着怎么往上爬，没一个是想在这里踏踏实实干下去的。爬上去的自然会调走，爬不上去的会愤而辞职，所以我这个临时的小妹，现在居然可以称得上是元老级人物了。真是搞笑。
    这个“龙飞”集团主营电子产品，也搞些其他的产业，具体是什么我这个小妹当然就没必要知道了。这座十层的大厦是“龙飞”的总部，一层业务，二层文案，三层餐饮，四层策划，五层会议，六至九层没去过不知道，十层是最高领导办公区。那个闻某某大概就在那里吧，听同事们八卦说他是“龙飞”老板的儿子，小老板当然在最高层没错吧。
    他每天早上都会走着上楼，小赖说是为了鼓励员工，督促工作。试想老板每天早上门口过，哪个敢迟到偷懒？我不禁咋舌，好厉害的精神压迫！况且每天可以见到老板，也是难得的表现机会，谁不想一飞冲天做凤凰？而且据说有先例可循，闻总身边的机要秘书王浩，就是这么出头的。所以每天早上多见各个掐算好时间在走廊里“偶然”经过的美女，或是抱着大把资料行色匆匆的帅哥。早上的时间可真是养眼啊！
    小赖说，这个是自闻总开始管理公司以后才开始的。我心想，这个家伙还真是厉害啊。他每天这么一闹，所有人都会从早上开始就精神振奋，工作效率怎会不高？而且似乎是给予每个人同等的希望，谁还不会为之苦干，心甘情愿的被榨干才智就为搏他一笑？每个人都有见他的机会意味着只要谁想说点什么都可以让他听到，那还不努力经营人际关系，小心着不知何时会被告上一状？每天早上爬爬楼也是锻炼身体，真是一举数得啊，亏他怎么想出来的。
    我是不敢像他们那样每天上演孔雀集体大开屏的，躲他我还来不及呢，要是他看到我还在他公司里，说不定饭碗难保，还是小心点好。
    “喻兮，一起去吃午饭吧。”赖宇靠了过来。
    “等一下，马上通关了，让我存一下档。”
    “小姐，越来越嚣张了啊，敢不把我这个上司放眼里了哦，小心我炒了你！”又是老一套。
    “别吵，马上就好了！我紧赶慢赶的一口气把工作做完就是为了能一气过关啦……啊！＃豪了！都怪你！！” 可恶，关键时刻来吵我！我两个小时的成果啊！气死我了，“午饭你请！”
    “好好好，刘大小姐开了口，小生我怎敢不从？能请得小姐共餐，实乃荣幸之至。”
    我朝天翻了个白眼，无话可说。在这里这两个月，赖宇算是我交的唯一一个朋友。我本就内向又没认为可以在此常驻，加之这里的人换得实在是太快，还有一个做的极久的大叔和他没共同语言，也不敢楼上楼下的溜达怕出点什么意外，所以，和赖宇这个文案组主任算是最熟。我从不当他是上司，他也没对我摆过架子，和他相处没一点压力万分轻松。
    而且……他也叫宇……
    我和他上去三楼餐厅，找了个角落坐下。我叫了一份套餐，换来他一个大白眼。
    “小姐，看不起我啊！”
    我回给他一个更大的白眼，说：“让你请客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真拿你没办法……”他叫了一份沙丁鱼寿司。“想不想转正啊？”
    “不想。”
    “不会吧，连点犹豫都没有啊，这里不好吗？如果你愿意转正我让你做我副手，薪金是现在的三倍啊。你不是很想赚钱的么？”
    “拜托，老兄你同样的话已经说了八遍了。”我很没形象的啃着鸡腿。相对于我来讲，他的吃相文雅了百倍不止。
    “我是不明白啊……算了，随你吧。”
    他是不会明白我的心情的……
    我想过平凡又平静的生活，没有纷争，没有束缚，思想放飞，身心自由。赖宇说过，他一开始以为我怯懦，认识一段又觉得我是冷漠，相处久了感觉我是无欲无求，现在他又说他越来越不了解我了。我笑了笑，心想，了解我干什么，其实我自己也不了解自己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不了解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喂，不要露出这么幽怨的表情嘛。又在想什么呢？”
    我回过神，轻笑了下，说没有什么。
    “你啊，有时候像个小孩子，有时候又像历尽沧桑似的，真搞不懂你。不过，我还真想不出你会经历过什么波折，估计都是你做白日梦自己想出来的。要不就是被男朋友甩了，就以为自己的人生一片黑暗了。”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赖宇也。你还真是了解我。”我含糊他。不过，他似乎又不相信自己的论断了。他刚又要说活，手机响了起来。
    我真搞不懂，他是管文案的，又不是管业务的，一天到晚电话不断，可他又常常只是看看来电显示就挂断，并不接听。要是不想接电话关机不就得了，不知他怎么想的。
    这次他看了来电却接了，对方不知说了什么，他脸色凝重了下来。
    “好，我马上就去。”他挂了电话，然后对我说，“喻兮，对不起，我有急事要先走一步……”
    “唔，唔。”我嘴里塞满了炒饭，只能拼命点头表示我不在乎。他对我笑了一下，然后急匆匆地走了。我从未见他这么匆忙过。不过，这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我继续吃着我的午餐，秉承中华民族爱惜粮食的传统美德，我努力着不浪费一丝一毫。有个人坐到了对面，一杯橙汁推到我面前。我抬头一看，油头粉面的，不认识，不理他继续吃。
    “喻兮。”
    他怎么知道我名字？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可能是我听错了，低下头继续吃。
    “刘喻兮。”
    不会吧，真的是叫我。
    “请问，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想找你聊聊。”他撩了下头发，摆了个周润发赌神里的pose微笑着看着我。
    我看了他两秒钟，然后继续吃。
    “喂！”他垮了他的俊脸，指责着我敬酒不吃。
    我不想惹事，更不想摆什么酷。吃下最后一口饭，擦擦嘴角，把微笑挂上脸，说：“请问您想聊什么？”
    “你说呢？我想听你说。”笑容又回到他的脸上，并凑到我跟前。
    我向后靠上椅背，笑得更加迷人，说：“那就聊聊中国历史上五代十国时的种种纷争吧。”
    “啊？”他愣了一下。
    “要不然谈谈数学在微波动研究中的应用？”
    “这……”他向后靠了靠。
    “或者说一说牛初乳在婴儿食品中添加到底是利是弊？”
    “我……这……”
    “抱歉。”我站起来走人，留下那个自以为是的笨蛋，最讨厌这种以为自己最大的人。
    “喂！”他在后面叫我。
    我装没听见，嘴角含着自嘲的笑。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整人了啊？还真是有潜质，呵呵。在“龙飞”玩的差不多了，钱也存了些，是不是该换换了？
    突然，我觉得有些不自在，好像有人在盯着我。四下一望，没什么啊，算了，刚做过坏事啊，是我多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