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十五章 没有想到的(1)

    徐尽欢和刘百里两骑走在队伍的前面，而张太真所乘的小轿紧随其后，十几个小太监围在轿子周围。
    小轿后面，就是捆着张、李二人的马车，马车的周围列着两队百余军卒，一队五十名，向京城赶去。
    张太真坐在轿中，让队伍慢慢地走，他好一路看看风景。
    其实，张太真并没有心思看什么风景，而是在等人。此事的详细计划，只有他和徐尽欢、刘百里等几人知道。
    只要那人一出现，此次任务才算是大功告成。
    张天翼已经完全崩溃了，用尽了各种办法，都证明了这一点。区区一个李啸远，有把柄握着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剩下的，就只有王长命一人。
    只要再抓到王长命，此次任务才算是真正大功告成。在大牢周围，他们曾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王长命的出现，甚至故意撤了军卒，也没有等到他的到来。
    这个人很狡猾，也很有耐心，一定是觉得没有机会下手，才一直等下去。
    他可以等，张太真却不能等了，那个在他身边的‘太监’也等不下去了。于是，布下了这个引蛇出洞的计划。
    如果，王长命不现身救人。那么，当他们进入京城时，他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也就是说，逼使他出来救人！只要他一出来，就绝对不会再有活命的机会。
    天气的炎热，使这一队人马走的更慢。早上赶路，直到觉得热了，就找阴凉的地方休息。下午凉快了，才重新赶路，不等太阳落山，就早早找了客栈投宿。也就是说，一天真正用来赶路的时间，也不过三、四个时辰。
    他们慢慢地走着，三天时间走了还不到一百里。每天一上路，几乎所有的人都打起精神守着。
    因为，只有在黑夜，王长命才可能来。明里松松散散无人看管，暗中却紧密监视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但张太真、徐尽欢和刘百里想不到的是，王长命来的时候，不是在晚上，而是在白天。
    正午的阳光火辣辣地照着，张太真下了轿坐在树下乘凉、休息。连日的走路虽然不多，却因每天晚上的严密监视，使他们又困又乏，在这种时候，困意更加重了。三四天中午几乎都休息，使他们刚用过午饭就都困意上来了。
    当大部分人睡着的时候，王长命就来了，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身上还背着一个长长的布包。
    他的脚步极轻，完全没有任何动静，径直来到马车前，看到被铁链紧锁的张天翼和李啸远。他没有丝毫犹豫，伸手将二人手脚上的铁链轻轻移开，平摊在车厢内。然后，从背后抽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斧子。然后，抡起斧子‘咔咔’四下就斩断了铁链。
    声音很大，立刻把所有的人惊醒了。但是，这些军卒并没有冲上来，而是团团将他们围起在中间。
    徐尽欢和刘百里、张太真挤进人群，冷冷地看着，他们都看着这个灰白头发的老者——王长命。
    王长命被围在中间，居然毫不在意，将张天翼扶起来，除去铁链，“张爷，您觉得怎么样？”他问。张天翼目光呆滞地，似是没有任何知觉。李啸远叹口气，“长命，你不该来！”
    “王长命！”张太真笑道，“哀家真没想到你会在这个时候来，居然还真有胆来。你可知道，劫持朝廷要犯，可是死罪！”
    王长命将长布包放在车上，缓缓转过身来，他看看张太真身边那个削瘦的汉子，“你是徐尽欢？而这位就是刘百里？二位手段的确高明，这么快就将张爷折磨的不成样子！”
    “你很幸运！如果不是你溜得早，恐怕你三人的肉都烂了！”徐尽欢说道。
    王长命微微一笑，“我已经来了，你为何还不动手？”
    张太真哈哈一阵狂笑，“不着急！哀家听说你的外号叫做‘赤手煞神’，手上功夫相当厉害，所以很想看看你一个人怎样救他们，张天翼已经废了，李啸远跛着腿没有了枪，你再看看周围——！”随着他的手势，那一百名军卒突然换了强弓，一齐对准了马车。“怎么样？你可满意？”
    王长命点点头，“长命既然敢来，就没有把生死放在心上，也没有把你的百名弓箭手放在眼里！”
    “你的确很狂妄！”刘百里说着，缓缓走前几步，“刘某知道你的功夫，所靠的就是拳头，恰恰刘某也喜欢拳头。为了对付你，特别对你的拳法做了大量的研究。在你被射成刺猬之前，刘某先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拳法！”
    王长命皱皱眉，“你会后悔的！”
    “没动手之前，你说这话太早了点！”说完，刘百里就向张太真拱手，“张公公，在下平生素喜拳法，斗胆请公公恩准，让百里领教一下王长命的拳法！”
    张太真笑起来，“好！早听说，刘侍卫是拳法名家高锷的得意弟子，哀家也早想见识一下！记住，打死王长命，你是大功一件！”
    “多谢公公！”刘百里说完，慢慢走上前几步，“王长命，请赐教吧！”
    李啸远跳下马车，挡在王长命身前，“还是先过我这一关吧！”他早就听说高锷这个人，也曾听别人提起他变幻莫测的拳技。
    被誉为‘拳王’的高锷还被江湖推崇为天下第一。
    王长命淡淡一笑，“不妨事！长命之所以叫长命，就命特别大。放心，我不会有事！你守在马车旁照顾张爷！”说着，慢慢迎了上去。
    刘百里缓缓亮开门户，大吼一声，展开所学拳法的第一式‘礼让三先’，冲了上去。
    拳王高锷的这套打遍天下的拳法，第一式就很有君子风度，也更具威力。在刘百里手中施出来，竟毫不逊色其师，一旁观战的徐尽欢鼓起掌来。
    拳风呼啸中，王长命似乎不知怎么还手，后退了一步，又后退了一步，接着又后退了一步。就在退这三步时，身上已挨了三拳。
    这三拳打得很有力度，众人都听到了拳头打击肉体所发出的‘嘭嘭’声。
    四下里齐声叫起好来，喝彩声，鼓掌声此起彼伏。
    王长命揉揉被打得部位，长出一口气，“好高明的拳法，再来！”说完，又缓缓迎了上去。
    “再接我这第二招，‘锦上添花’”刘百里说完又施出第二式。只听得‘嘭嘭’四声响，这一招毫不落空的又完全打在王长命的身上，直将他打退了四步。“长命，你你还手啊！”李啸远叫了起来。
    王长命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想还手，而是无法还手＃蝴的拳法变化太快，我适应不了！”
    “等你适应过来，恐怕就被打死了！哈哈”徐尽欢仰天大笑。
    第三招已过，王长命身上至少挨了十拳，还被踢了一脚，被打倒地上。众人都看的很清楚，王长命的确想还手，可就是无法还手，只有被打的份儿。
    王长命慢慢扶着马车站起来，嘴角上挂着血迹。“长命——！”李啸远叫了一声，恨不能替他上，可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刘百里的对手。
    如果有双枪在，他自信十招就能杀了刘百里，可赤手空拳过招自己还不如王长命。
    当王长命摇摇晃晃让起身的时候，他的耳际听到一丝很微弱的叹息，声音极小极轻，他却听很清楚，对于这个声音，他太清楚了。叹息声是马车上发出的，而马车上只有张爷。他居然发出了叹息？
    他满腔惊喜地缓缓回过头来，看看依然半死不活的张天翼，重新迎了上去。
    “你不是刘某的对手，还是束手就擒吧！”刘百里道。
    王长命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笑着摇摇头，“想让长命认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有一点我要提醒你，练拳者最重要的是什么？”
    这一问简直多余，如果问一个练枪或刀、剑之类的人，恐怕是白问，而问一个拳法高手，并且是拳王高锷的得意弟子，岂不是多余？
    刘百里笑了，他甚至认为王长命被自己打糊涂了，当下说道：“练拳者，以力为先，以法为后，相辅相成。”“你错了！”王长命摇头，“阁下的拳法精妙，力道也很刚猛。可惜，你根本不知道怎样练拳，由此可见，令师高锷也不过如此！”此语一出，尽皆哗然。他自己被人打倒地上，还看不起人家的师父，这个人真的是被打傻了。
    王长命冷冷一笑，“阁下所说以力为先，是说将拳练到力量的极限，这倒是不错，再以精妙的拳法相合，也没什么不对。可是，错就错在这两点上。拳法变化繁琐，就一定影响其拳力的发挥，注重拳力就无法将变化完成到最好，这本身根本就是矛盾的。所以，你就不懂什么是练拳！练拳之人可以说都忽视了更为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挨打！”
    挨打？众人听得莫名其妙，这挨打与练拳又有什么关系？
    “阁下的第四招一定更具威力，长命也让你尝一下我的拳！”他说着又迎了上去。
    人影晃动中，只听一阵‘嘭嘭’声，两个人同时倒飞了出去，看来，两人都各有损伤。
    王长命慢慢又站了起来，鼻血直淌。但是，他站了起来。再看刘百里，已然气绝身亡。
    这一下，所有的人都震惊了。张太真更是吓得面无人色，“来来人！将他给我拿下！”他哆嗦着喊道。
    “且慢！”徐尽欢急忙拦住。“阁下不愧为‘赤手煞神’，果然不同凡响！”    王长命淡淡一笑，“我挨了刘百里三十四拳，外加一脚，我仍然活着。他只挨了我一拳，却死了。这就是练拳者，先要练挨打的道理！对了，王某听说你的枪打败了啸远，是不是真的？”
    徐尽欢微微一笑，“假的！李啸远有五十次机会杀了我，却没有下手，反而认输了！”
    “是吗？”王长命看看低头不语的李啸远，“能让他认输，说明阁下心机超人，一定是用小玉姑娘的命来威胁他，才会这样子，对吗？”
    徐尽欢连连点头，“阁下不愧有‘老狐狸’之称，居然一猜就中！”
    “唉！”王长命叹了口气，“如果再交手的话，就算阁下不以小玉姑娘做要挟，啸远也不是阁下的对手！你骗得了啸远，却绝对骗不了我！”这句话，把李枪都听糊涂了。
    徐尽欢脸色变了变，“在下不知阁下说什么？”
    “其实很简单！”王长命笑了笑，看了啸远，又道：“熊锋熊将军曾看出啸远能打败你，却不知是什么原因，那是因为他不是用枪的，更不是高手。也只有高手才能看出其中的细小的破绽，你知道有五十次机会，却还是打了下去，只能说明，你知道李啸远不能杀你，所以也故意留出了那五十次机会，好让别人认为你打不过啸远，也让啸远认为你不是他的对手。”
    徐尽欢脸色变了变，旋即恢复了正常，“徐某有必要这么做吗？”
    “有！”王长命点点头，“比如，今天这种局面，就是你与张公公一手策划出来的，目的就是让啸远上当，让我上当。也就是说，你完全有把握在短时间内杀了啸远，才会布下今天的陷井！也只有这样，才会让我现身，并将我们全部杀死！”    “啪！啪！啪！”徐尽欢听完连连鼓掌，连声称赞，“高明，果然高明！怪不得张天翼都说你比狐狸还要精明＃轰然没有看到我们比枪，就能猜到了徐某的用意！你说的不错，那五十次的确是我故意留给他的，目的就是为了你。”
    王长命淡淡一笑，“那么，长命知道你为我设置了陷井，按说我是不应该出现的，应该用我最擅长的方式出现才对。现在，王某选择了正午，而且孤身一人前来，你难道没想到什么？”
    “阁下很精明！甚至也猜到了你的用意！”徐尽欢反应冷淡。片刻，才道：“你现在孤身一人，又成了丧家之犬。试问，你凭什么有胆前来救人？你认为杀了刘百里就稳操胜券了吗？我与张公公为什么要押上了二人上京师，目的就是逼你走投无路，让你不得不现身行此险着。你既然来了，说明还是上了在下的当了！”
    王长命怔了怔，苦笑道：“想不到阁下年纪轻轻，就如何此于心计，他日定能飞黄腾达！按说，以阁下的枪法和智慧而言，不应该屈尊于一个小小的大内侍卫，也不应该在这太监手下当差才对！”
    徐尽欢闻言不尽仰天大笑，“阁下果然比老狐狸精明，徐某不得不说佩服阁下的眼光。你猜的不错，张公公只是来掩饰徐某的此次行动的！”
    “可是”王长命淡淡一笑，“世上的事往往总能出人意料，是吗？”
    张太真干笑几声，“你三人死到临头，就不必猜想了！”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人说道：“他们三人未必就会死！”
    随着那人的说话声，四周突然出现了二百多名黑衣蒙面人，每个人手中也持着弓，箭就在弦上，将他们团团围住。说话的那人，也是黑色衣裤，黑巾罩面。“你算准了王长命没有任何帮手，会冒险现身，却没有算准还有我们！”他说，说话的声音沙哑，显然是捏着鼻子说话。
    这一变化，的确出人意料。王长命似乎并不奇怪，“怎么样？阁下一定没有想到，此时还会有人来吧？”
    “不错！”徐尽欢点点头，但脸上却很平静，“令徐某不明白的是，为了一个神智不清的张天翼，你们都要来救他，值得么？”
    王长命笑了笑，“因为我有把握，能让张爷恢复过来！”
    “真的？”所有的人均大吃一惊，困惑地望着这个身躯佝偻的老者，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和他的表情，都不相信。“我们用尽了办法，他一直是这傻傻的样子，你你能令他恢复？”张太真吃惊地问。
    李啸远看着倦缩在车上的张天翼，看着那空洞呆滞的目光，“我也不相信！”他无法相信，在这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张爷一直就这样子。大堂上，木棒一下一下打在他的身上，竹签从指甲里插进去，烧红的烙铁印在他的胸膛上，后背上，这神情就没有变过，昏死过去都是这种样子，真的能恢复？
    就听王长命叹息一声，“其实，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但现在，我却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了。”
    “无法相信！”徐尽欢连连摇头。
    王长命忽然神秘地一笑，“其实，此事还得多亏阁下帮忙，把王某的想法告诉了张爷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