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十二章 战 马（1）

    熊锋走了，他要回到河阳战场上。家没有探成，都在孟婆茶馆耽误了。
    临走的时候，他说虽然没能回家，却很高兴，至少，他认识了这些江湖朋友。    焦不平走的时候，留给了张天翼一本小册子。“这是舍弟对于火药的一些研究心得，上面记载了各种火药暗器的制作。看到它，就会想到舍弟。”张天翼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下了。
    几人相继走了，而张天翼、王长命、李啸远和小玉姑娘也踏上去襄邓的路。
    十几日的时间，张天翼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王长命看的出来，张爷心中还有一丝丝伤痛，那伤痛很深，极有可能是他一生的痛楚。不过，能这样快恢复，也足以让王长命叹服不已。
    李啸远和小玉两人并骑走在前面，有说有笑的。张天翼和王长命则跟在后面，越走天气越热，不知不觉中，夏天已经来临了。
    这里离战争越来越远了，沿途可以看到有耕作的身影，却大都是一些衣不蔽体的年迈老者和年纪不已的妇女，一些七八岁的顽童，则在田梗上玩耍。
    经过的一些集镇，街道和店铺大都冷冷清清。
    连年的战争，征夫、征粮、征税，米价飞涨，想吃一顿饱饭都成了一种奢望。    他们的银子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五两银子。“长命，还要走多久才能到你的家乡？”
    “最快还得有半个月的路程！”王长命叹息着道。“将马卖了怎样？”他问。    张天翼看了看四匹马，点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几天后，他们只有两匹马了。其中一匹是张天翼的黑马，另一匹则是小玉骑的。“如果还有杀手生意，我也去做！”李啸远看着天色说道。
    张天翼笑了笑，那笑容里满是苦涩。他的心情很沉重，连话也不想说。他们三人除了骑马征战，其它的可以说是什么也不会，以后靠什么生活？
    他的目光移向那匹黑马，如果买了，也换不回多少银子。如果吃的话，还可以维持十天左右。可是，他又怎能忍心吃自己的黑马？没有了马，赶路也会慢了，二十天也到不了襄邓。
    王长命看出了他的心思，便走过去与啸远和小玉商量一番，四人决定走小路或山路。一是可以快些，二是能打一些野味，还可以挖野菜充饥。
    最后，只剩下那匹黑马了，王长命抚摸着老黑，却怎么也下不了手，李啸远不能，张天翼更下不了手。
    毕竟，这十几年的时光，他一直与黑马朝夕相伴，那感情已不是一般的感情了。每一次冲锋陷阵，黑马就一直伴随着他。也可以说，没有黑马，他张天翼就不可能屡立战功，也不可能活到今天。
    冲破史思明百万大军的封锁，也是靠了黑马。
    安阳河畔，黑马泅水过河，一直追随着他。
    这样的马，又有谁能忍心下手？
    黑马本是伊犁进贡来的一匹野马，是朝廷赏赐给他的一匹宝马。
    在张天翼的心目中，除了五百子弟兵，这黑马就是唯一的亲人与朋友。
    黑马曾数次在险境中救了他的命，也等于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能狠心杀了它？ “张爷，不要杀黑马了，还是我和啸远去打猎吧！”说完，二人就进入了山谷去打猎了。
    当他们回来的时候，居然捉了两只兔子和几只山鸡，还有不少鸟蛋。“以后，我们有好日子过了。”王长命兴奋地说。
    一连十几日，他们边走路边打猎，到也过的很快乐。
    这一天，他们居然猎到了一头野猪，足有七十多斤。四人高兴的不得了，四下找了枯柴燃起了火，将肉在溪水边洗净，在火上烤熟了，美美地吃了一顿，吃饱了就在火堆边休息。
    小玉见黑马自由自在地啃吃青草，道：“张爷，听李大哥说，这黑马是匹宝马良驹，骑上去的感觉就象是坐在椅子上一样舒适，再难走的山路也没有丝毫颠泊的感觉，是不是真的？”
    “当然！”张天翼笑着点点头，“你是不是想骑上试试？”
    小玉姑娘点点头，“张爷您舍得么？”见他点头，高兴地跑过去就要上马。谁知，黑马突然跑开了，根本不让她接近，三人见了都笑了起来。
    “小玉，张爷没跟黑马说，它就不会让你上的！”李啸远喊道。
    张天翼起身  到黑马身边，轻轻拍了一下它的脖子，“老黑，带小玉姑娘走走，快去快回！”
    黑马果然一动不动，任由小玉骑上，然后抖抖脖子，开始奔驰起来，顺山路疾驰而去。
    “真是匹宝马！”王长命见马跑的没了踪影，才又道：“张爷，咱们快到襄邓了，更不用杀它了。以后，万一吃不上东西，我和啸远打猎就行了。”
    张天翼叹口气，“其实，我也真舍不得！好了，我们休息一下，等小玉回来我们就走！”
    中午的阳光热热的，让人昏昏欲睡。三人背靠着树干说了一会儿话，渐渐都睡着了。接连数月的奔波，他们都早已是疲惫不堪，再加上远离了战场，身心得到了彻底的放松，所以三人睡着了，而且睡得很香甜。
    睡了约的半个时辰，张天翼突然醒了。他在睡梦中似乎听到了某种声音，产生了某种不祥的预感，使他猛然醒了过来，站起身四下观望。王长命和李啸远也醒了，却不知出了什么事。“按说，老黑和小玉姑娘也该回来了，莫非－－”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婉若龙呤虎啸般地马鸣声，声震九霄。“不好！老黑出事了！”张天翼大叫了一声，跳起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王、李二人急忙收拾起东西，也跟着飞奔。
    一边奔跑，张天翼心中念头急转：老黑和小玉能碰上什么事？
    老黑是匹宝马良驹，对老虎尚且不惧，听其发出的长鸣，悲壮激昂，一定是碰上了巨大的危险！
    终于，他看到了自己心爱的黑马。
    黑马正慢慢地向他走来，走的很慢，每一步都好像非常艰难。
    张天翼突然惊呆了，他惊呆的原因不仅仅是小玉姑娘不见了，更吃惊地是，黑马身上居然插满了利箭。
    鲜血不停地淌下来，黑马身后的山路上，留下了一长串殷红的马蹄血印……
    黑马看到了它的主人，摇摇晃晃地奔了过来，伸出马头在他身上蹭了一下，又昂起头发出一声长鸣，啸声末绝，它就轰然倒了下去。“老黑、老黑！这……这是怎么了？”张天翼慌了，急忙去抱，却沾了一身鲜血。
    这个从不流泪的铁汉子忽然泪流满面……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缓缓跪倒地上。
    王长命和李啸远沿着血迹冲了过去，“小玉！小玉！”他二人担着百万分的心，希望能找到她。血迹延伸了五十余丈，便没有了，只在那里散落着一些利箭。
    小玉姑娘失踪了。
    两人追出很远，仔细地搜查了周围，却没有任何线索。失望地走回来，看到张天翼正在拔马身上的箭，一支支带血的箭整齐地摆放在地上，居然有一百九十七支。
    王长命和李啸远看到了张天翼的脸色和不绝的泪水，都没有说话。他们对他是了解的，无论多大的痛苦，多大的打击，他都不会倒下去，也会很快从痛苦中摆脱出来。
    孟素素之死，给了他沉重地打击，数天时间一言不发，始终阴沉着脸孔。
    现在，老黑又莫明其妙地被人杀了。而此时的张天翼流泪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们知道，张天翼伤心和内心的愤怒达到了极点。从他嘴角的抽动和血红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他就要发怒了！
    张天翼发怒时，会是什么样子？这世上如果有人知道，就一定是王长命和李啸远二人。
    那一次，朝廷在数月中没有派一兵一卒增援，没有一粒粮，没有一文钱的军响，战马也杀来吃了。如果，发生战斗是不可能与敌人搏杀的。而就在此时，还差三天史思明却派出了三万铁骑的先锋营……
    张天翼发怒了，横刀立马在葫芦峪口，让王李二人死守谷口。然后，他带着四百九十八名子弟兵冲了上去。对方还没来得及摆开阵势，两侧弓箭手还没有拉开弓弦。他与老黑就冲到了，手起一刀，史思明的先锋官张欢的人头就飞上了天空。
    他带着不可抑制的怒火，挥刀在三万铁骑中横冲直撞，犹入无人之境。
    四天四夜之后，三万胡骑片甲末回，四百九十八个弟兄尽数战死……
    也就是那一战，李啸远的一条腿跛了，被一把刀砍断了腿筋。
    那一战，尸骨堆积如山，血流成河，三人身上的血直淌。
    战场上已没有一个活人了，余怒末息的张天翼，挥着长刀将幸存的马匹尽数斩杀。
    他的一怒，天地失色……
    终于，张天翼站了起来，“咱们，走！”他沙哑着低低地说道。
    “去哪里？”李啸远问。
    张天翼转过身，瞪着血红的眼睛望着王长命，“此地已属襄邓，莲花寺在哪儿？”
    王长命打量了一下山势，道：“应该不远了，就在前山山坡上。”
    张天翼二话没说，扭头就走，王、李二人互视一眼，赶紧追了上去。
    他们也很愤怒，有本事冲人来，杀一匹马算什么？
    还有，小玉姑娘是生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