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篇 第三十节
莫母的哭闹成了家常的便饭。
她以为莫父随着儿子一起疯了,居然抛下奋斗十多年才得到的好工作,抛下使自己一家人好吃好住之外还有不少余钱的好工作,抛下家中唯一经济来源的好工作。于是由担心而害怕,时而又觉得自己该安慰丈夫,鼓励他继续好好地活下去,至少为了儿子。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唠叨倍增,哀怨狂长,到得深处,女人想不哭也不行了。
这种情况下,程家成了她的第二归宿,一天至少有一半的白天是在程家渡过,为跟程母诉衷肠同时也为听程母的好言安慰,因为老公整天不在家接收自己的唠叨。程母知道自己的任务,明白莫父正做什么的程父已经下过明令,要她尽力帮老友分担家庭的拖力;而她本身早决定即便家主未有令亦要如此。
莫家男人心内深深感谢,但并不表达出来,因为心知自己现在不管怎么说怎么做也不能真正表达出感激。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全力做好自己要做的事情。
他开始独立门户,每天起早贪黑地工作十六个钟头。最初只是在市场上晃,冷静而客观地观察和分析每种能见到的行业,然后从其中找出自己需要和最能发挥自己能力与智慧的,最后就正式下手。他选中了计算机零售配件业;不是因为有什么这方面的专业技能和知识,而是看清了这一行的前途。
生为六十年代而生活于21世纪的中年人,他过渡性地同时接收了传统和现代的时代精神。这一代人最强之处就在于能同时适应两种不同的生活:传统,或时尚。这让莫父不但从主观上接受了计算机这必将统治全球经济的玩意儿,也让他能够在接受之外不受多少限制地操作这行业。
固然,现在他并不能做多少,但坚如磐石的自信令他决定了开始就要做大——不只为自己为老妻,更为爱子和家庭;即或将来的家庭不再是曾经温馨平淡的家庭,也必须是完整的,不能缺少任何一个!
奋斗的同时他已没多少时间去探望身在精神病院的儿子,而又知道妻子到那处除开哭怜儿子外多半没用处,于是不得不将这任务再托到程家——他唯一全心相信可以帮自己分担感情负担的程家。自己则只负责在医生签下的费用清单上签上自己的名字,而后付钱。
程父并没有多少空闲时间,但仍全权代理了医院方面的接待;同时让程母陪同莫母——假如后者要去看儿子的话。
程蔚悦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没有要求父母让自己去医院,没有要求自己要分担什么——她只是开始坚持自己一个人每天去医院探望哥哥,而并未跟任何人说。医院不许未成年人进入,除了病人;她伤心地在医院大门外哭了一场,伤心得连门卫都无法不动心地出来好言安慰;但结果仍然相同。她很想抛下让自己苦恼的学业而住到院里去陪哥哥,可是知道那是妄想;那么自己能做的只有这个了,虽然未必能对哥哥的病有什么帮助,至少要他知道妹妹一直都在。她本来很有些怕哥哥失常的行为,但时间越久,害怕就自动地替换为挂念和忧心。
少女仍坚持每天到医院门口,从门外向里张望,好似这样就能看见他一般。
她却一直没想到,或者说没想通,为什么哥会变成这样。她只是单纯,而不明白在一个不单纯的社会里,个体的单纯只是一种危害——要么危害自己,要么危害旁人。
很快程父程母都知道了女儿的小小动作,不约而同地做出下令禁止悦悦去精神病院的决定。原因很简单:女儿的思想单一,精神上很容易会受到那种环境的侵害。不能在一个孩子已经这样的基础上再饶上一个,尤其是自己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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