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情天恨海 第四章佳人有约

    有一天我收到一封邮件，是一家出版社寄来的一本杂志，刊名是《全国高考范文选》，原来我的高考作文被选编发行。今年的高考作文题目是“谈理想”，编者按语中对我的点评是：文笔优美，功底深厚；立意新颖，观点明确；论证充分，饱含激情，堪为典范。
    杂志很快在班上传开，同学们竞相传阅，我也只好听之任之。一次在课堂上我无意中碰到陈琼赞许的目光，我急忙低头看书，加以回避，好一阵尚觉如芒刺背，不敢抬头。
    过了数日，系里筹划成立一个文学社，创办一份校刊，“丰富师生课余生活”，我报名参加并录选入社。文学社命名为“花蕾文学社”，共由师生十几名组成，由系里王教授任社长兼总编辑，两名教师、我和一名二年级同学四人负责采稿编辑，三名同学负责打字樱孩，魏文举人尽其才，和另外一名同学负责发行。
    苦熬了几个夜晚，我们的第一期终于问世，刊名拟为《校园周刊》，头版刊登着社长委托我撰写的“发刊词”——
    改革开放，百废待兴；百花齐放，争奇斗艳；高等学府，春风沐浴；《校园周刊》，应运而生；天之骄子，跃跃欲试；竞相投稿，各显其能；学术论文，交流心得；文学创作，讴歌人生；诗词散文，抒发情怀；小品杂文，吐故纳新；通讯报道，新人新事；美容保健，应有尽有。形式不拘，题材不限；短小精悍，立异标新。一刊在手，全校皆友；互勉互励，共同进步。
    愿诸君积极参与，广开言路，出谋划策。我社同仁，愿与诸君共付汗水，辛勤栽培，使“花蕾”茁壮成长，鲜花常开，并结累累硕果，共享丰收喜悦。
    同时，我本人也在上面发表了两首小诗，一篇散文。
    周末晚上，同学们大都去逛街看电影，我们学社的几位成员忙着选编稿件，不觉中陈琼走了进来，她径自走到我面前，将一个信封放在桌上，说了声：“我也投篇稿子。”便转身而去了。我打开信封，一下呆住了。只见稿纸上寥寥数字，娟秀洒脱的笔体赫然写着：明早十时南湖商厦门口见，不见不散。
    我感到有点热血沸腾，心慌意乱。一切皆在意料之外，却在预感之中。现在毋庸置疑，校花陈琼，对我独加青睐。惊喜之余，我又感到左右为难起来——到底应不应赴约？如若不去，让佳人独等，于心何忍？如若前往，我又将心中偶像置于何地？阿坤，为何不是你相约于我？
    第二天一早，我如约来到南湖商厦门口——无论如何，我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何况是陈琼那样的绝代佳人，何况是我平生第一次有异性相约。
    陈琼准时出现，脸上光彩溢人，柔声说道：“潇乾，我还担心你不来哩！”“怎么会呢？”我表现出应有的热情。陈琼甜蜜一笑，伸手挽住我的胳膊，拉我进了商厦。
    商场中各类商品琳琅满目，人群熙攘。时有对对男女，时髦非常。我与陈琼手挽着手，显得有点不太协调。我下意识地抽开了手臂，跟在陈琼身后。
    陈琼转至时装柜台，留意着各项款式。我内心略显不安，陈琼是不是要挑选时装，要我“表现”？我可临出来时倾其所有，不过百元。老父每月只给我几十块钱生活费，还是东拼西凑的。出乎意料的是，陈琼竟选中了一套男式西装，要我去试。我为刚才的私心杂念感到心中惭愧，极力推托。陈琼不容分说，推我进了更衣室。
    等我换上西装出来，陈琼双眸发亮，夸张地叹道：“哇，绝代美男！”她又利索地给我打上一条彩色领带，然后像要我欣赏她的作品一样，把我推到穿衣镜前。果见镜子里的我，与以前判若两人，气度非凡。
    陈琼打开手提坤包，取出几张崭新的百元钞票，付给售货员。我脸上一阵发热，忙低头收拾着换下的旧衣，只听陈琼说道：“还折叠什么？出门仍到垃圾桶算了。”“留着以后还要换洗呢！”“以后再买新的。”我不再说什么，但我不会将自身衣物随手丢弃。陈琼似乎也觉不妥，又买了一个旅行包，将我的衣服装进包里，说了声：“你先等一等。”便径自出去了。
    等陈琼回来，已是两手空空。我忙问她包呢？她干脆地答道：“扔了。”我急了，“陈琼，衣服口袋里还有东西呢。”她咯咯笑道：“不就是钢笔一枝、钞票一张吗？给，原物奉还。”
    被人一语道破囊中财物，我心中不是滋味。她似乎又察觉到了我的不快，这才道出实情，诡笑道：“放心吧！没仍掉，我给你寄放到包裹寄存处了，我们还要玩去呢！”
    一切由她安排。陈琼又拉我进了一家餐厅，里边封闭式雅座亮着壁灯，光线柔和，服务小姐点燃一对用高脚酒杯盛着的红蜡烛，然后递上菜单。陈琼也不推辞，一口气点出七八样菜来，多为生猛海鲜，又要了两瓶红酒。
    我目睹陈琼的豪爽大度，无话可说。这回倒觉得被人一眼看穿也好，免得遮遮蔽蔽，捉襟见肘。本着听任陈琼摆布，我反倒心下坦然起来。
    陈琼倒满两杯红酒，举起酒杯，说道：“乾，为我们的相识干杯！”我端起酒杯同她一碰，说：“陈琼，祝你幸福快乐！”我们对视一眼,一饮而进。
    我与陈琼共进午餐，只是对我来说头一次这么丰盛，这么有风味。
    “陈琼，你不该这么浪费，甚至有点挥霍。”气氛难得，我乘机进言道。只听陈琼深情地说：“乾，为了你，我什么也舍得！”我心中有点感动，仍苦心相劝道：“可是陈琼，我们还是学生，都在靠父母供给，这样不合情理。” 陈琼一甩短发，大大咧咧道：“本小姐是父母掌上明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们也会给摘下来。”“陈琼，即使你是富家千金，也不应……”陈琼打断我说：“乾，说说你好吗？”我想也好，让陈琼知道一粒一粟，来之不易。便给她讲起了我的童年，家乡的贫困和我从小的志愿。陈琼听得很投入，最后动情地说：“乾，我会好好待你的！”
    天已完全黑了，我们沿途边走边谈，快到熄灯时分，才返回学校。
    第二个星期天，我和陈琼相约，来到南湖公园。这里丛林茂密，湖水涟漪。我们在湖边长凳上坐了下来，望着陈琼秀丽的面庞，扑闪的大眼，双唇轻抿，嘴角露着一丝刚毅。我突然想起了这样几句批语：一双大眼，双眸闪亮；一头短发，不让须眉；体态丰腴赛玉环，分明富家千金女。
    “陈琼，你考错了学校。”“说说看。” 陈琼并不显得惊奇。“你应该报考经济类专业，毕业后下海经商。”“你以为我有商人习气？” 陈琼反问。我急忙辩解道：“我只是觉得你精明干练，一定会成为商界奇才。” 陈琼笑道：“本来我父亲要我报考经济专业，可我偏偏从小爱看校旱，喜欢文学，高考时第一志愿偷偷填了中文系。不过我可不像你一样才华横溢，一心想要成名成家，或许我毕业后还会承继父志，挑起家业。”“那，将来你一定会成为亿万富婆。”“哪儿呀，我父亲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个体户而已。” 陈琼狡黠地笑笑。“那还有你的努力呢。”我对陈琼充满信心。不料陈琼话锋一转，“除非你和我珠联璧合，共同拼杀。”
    我？我从没想过要经商，一时语塞。“怎么样？” 陈琼紧追不舍。为了搪塞过去，我拿腔作调地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好你个颜如玉。” 陈琼嗔笑着举手欲打，我忙闪身避开。
    躺在宿舍床上，我思绪万千。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人们的观念发生了巨大变化，不再是“越穷越光荣”，而是提倡勤劳致富，人们自身的价值可以用创造的财富来衡量。商业巨子无疑是改革的先锋，致富的领头人。人们倍加崇敬，同时也倍受青春靓女的青睐，不少妙龄少女公然提出择偶标准必是老板经理等所谓成功人士，甚至于“傍大款”潮流风靡一时。
    陈琼无疑是时代的佼佼者，可她为什么偏偏对我情有独钟？与陈琼在一起的时刻，我感到幸福快乐，陈琼对我的感情，我深受感动。可潜意识中，我因受人恩惠而感到心理失衡，我们之间的差距，使我感到压抑和不平，我甚至有一种被时代抛弃的悲哀，一种走向没落的恐慌。
    我又想到内心深处的阿坤，我们两情相悦，如鱼得水，双双化蝶，相逐相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