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天上人间 第一百四十二章 送别

    早起煮饭。本想煮稀饭的，想起江上鸿昨天早上说他不爱吃，便做了干饭。依惯例，按人头装了几碗热饭凉着，等他们来吃。
    原以为不会有人注意偶尔的换换口味——我只是想看到他吃得舒畅的样子，并不想让他知道是我特意为他才这样。谁知吃惯稀饭的筑文看了看餐桌，却突然问了一句：“怎么不煮稀饭？”
    我一时反应不及，脑子里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耳中已听到自己的声音说：“不是有人说爱吃干饭吗？”
    叮当小声嘀咕了一句：“特殊待遇！”
    程筑文却乐呵呵地笑了起来——他一直希望我和江上鸿之间会有所发展，自然乐于看到这种情形出现。斜扫了叮当一眼，他半真半假地嗔道：“这不是应该的吗？人家对阿鸿好嘛！”
    话已出口，自然是收不回来了。何况画蛇添足之事，我也不想做。怨不得别人取笑，似我这般毫不矜持的女孩，本该做好增厚脸皮的准备。所以我只是微笑着看看江上鸿，没说话。
    江上鸿夸张地叫着：“真好真好！有家的感觉，连饭都是装好了的！我肚子饿了，我可不客气了。”
    看他狼吞虎咽的吃相，我开始怀疑，碗里装的究竟是不是普通的米饭。
    筑文和叮当匆匆吃了饭，上班去了。其实时间还早，完全可以坐一会儿再走。我看到程筑文偷偷的跟叮当打着眼色，叮当于是不说话，拎着包与他相携而去。这似有若无的谈着恋爱的一对儿，平日对外总是很有默契。素来嘴上不饶人的叮当，只对筑文特别容让。不过在大门将掩未掩的时候，我还是瞄到叮当的手在某人的腰上狠狠地转了一圈。
    唉，为了兄弟，不惜受这皮肉之苦，程筑文真是讲义气呢！不仅总是催着叮当让她来对我说江上鸿的好话，还要劳心劳力地为江上鸿创造种种机会。他却不知，无须他着急，我对江上鸿本就是有心的。叮当是完完全全的双料间谍来着！
    我收拾着碗筷，江上鸿就在一边看着。我发现，水族馆也罢，逛街也罢，平日朋友相处也罢，江上鸿时常都是一种观察的姿态，仿佛他身在其外。这真的是一种怪异的感觉，尽管我本身就惯于游离，见过的这类人，也不过择阳和江上鸿两个而已。
    既然观察是他的习惯，我就任他的目光跟着我转来转去，只管做我的事，不去理他。
    待我收拾完毕，走出厨房，他突然对我说：“今天早上我好感动！我会记住的，永远记住。”
    他认真的神情令我觉得好笑。“永远记住”？我是希望他永远记住我没错，可是因为这种理由……
    “哪有这么严重？这是待客之道。当初小虹在这里，我也煮给她吃的。”
    我说的是事实。所不同的是，我本来就爱吃干饭，为了迁就小虹的爱好，才天天煮稀饭做早餐，结果现在成了习惯。
    “你说这是待客之道？”他瞪大眼睛叫了起来：“好，我记住！等以后我再问你，看你对今天的事怎么说！”
    我失笑：“以后？以后谁还记得这样的小事？”
    “我一定记得的。要不，我们击掌约定。等将来我再问你的时候，你不许抵赖！”
    “击掌就击掌！”我不甘示弱，三击掌后，立下约定。江上鸿这个人，我此刻谈不上了解，但却有个感觉：他跟个充满好奇出来看世界的小朋友并没有什么不同，他有一颗孩子的心，和一双无邪的眼睛。瞧他容易收买得！一顿早饭就感动了！但这样的他，却孩子气得十分可爱。
    江上鸿该走了。门口有到车站的直达车，不必担心他会迷路。我问他动身的时间，他答：“现在就该走了……不如你跟我一块去车站？”
    “我去干什么？”
    “这个……听说你想回省城去看看，你也刚回XM不久，不知道去省城的车次时间吧？先去车站了解一下，顺便送送我了。”
    本来就想送送他的，兼且他给了我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不用说，我当然去了。
    在车站等车时间，我笑对他说：“听筑文疾风他们说来，你简直就是完人一个！”
    江上鸿也笑——他仿佛随时随地都在笑着。他笑着认真地说：“他们其实不了解我。等十月份回来，我把我的缺点都摆给你看！”
    看着他明亮的双眼，和眼睛里倒映出来的我，我开始头晕……赶紧提醒自己：清醒！清醒！眼前的这个大男孩，是个对谁都好像很好、惯于把类似承诺的话当日常用语来使用的怪人！不可以对他说的话抱太大的期望＃轰然他不是恶意的欺骗谁的感情，可是应该要了解，他自己并不清楚他说出来的话听起来多么的余味无穷……
    陪在想陪的人身边，哪怕是心怀鬼胎地没话找话，时间也过得很快。江上鸿该上的那班车已经到站了。临上车前，他忽地正色说：“有件事想告诉你——觉得你在XM混不是很容易。因为你太天真，没有叮当那么……要小心些，会吃亏的。”
    怔怔地看着他挥手离去，我糊涂了。
    想我一个人闯荡江湖已有两年，虽然磕磕绊绊，总的来说过得还算滋润。这个江上鸿，一出校门就穿上了军装，驻扎在一个鸟不生蛋的荒山上，本人怎么看怎么像个未完全长大的孩子。这么个人，却提醒我，说我“太天真”、“要小心”、“会吃亏”……
    我有这么没用吗？
    想想与他走在路上时，他不时会提醒我：“小心脚下的石子！”或者突然拉着我避开路上的车辆，或者提醒我脚下的水沟……莫非，他把我当成还没长大的小孩了？
    真是，我还担心他没长大呢＃蝴居然没看出来么？有胆量站在他面前与他坦然说话的我，已经是个完整的、成熟的、为所欲为的张珊了！
    摇了摇头，我相信他暂时还理解不了我的境界。下次见面，是十月份。没关系，我又不赶时间。我正好借这半年好好的在XM重新安定下来。不过在此之前，我必须要回一趟省城。
    去见那个已经等我回去等了很多个“三秋”的人。
    程择阳，程择阳，我要如何跟他解释呢？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可以回避与他之间的问题。可是我知道这种事不能回避，无论如何为难，都要尽早处理。
    第二日回到省城，自然在穆雪处落脚。晚上约了择阳——没有到N大去，希望他会从我约他外出的举动上感觉到一些问题，心里有个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