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天上人间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回来了

    大连是个很美的城市。有次在城里道边转了个弯，突然就看到眼前深蓝深蓝的海水。海水与大道并行，耀目的蓝生动着变幻着，那个震撼和惊艳……更不用说大连的建筑和白鸽、城市的大气和精美的服装。
    不过我最佩服的，还是大连人可以拿着哪怕只有7、800元的工资、啃着馒头就着咸菜，然后省出钱来买千儿八百的衣服。
    这绝不是夸张，就连我们大连分部的安装人员，平日里也是西装笔挺皮鞋锃亮，看上去跟个成功企业家似的。
    我会佩服，是因为这不是虚荣。有大连人对我说：“大连的服装名声在外，俺们走在大连的街道上，不穿体面了，会丢了大连人的脸……”
    我很喜欢这个城市和城市里性格依然实实在在的人，但我还是想念着XM。
    英国校旱家毛姆曾有一种“精神家园”的说法，大意是：有的地方住了很多年也没有很深刻的印象，而有的地方第一次见却能予人熟悉亲切的感觉。那是环境气质与个人气质相协调予人的一种奇妙感觉。
    XM之于我，就是这样的一种奇遇吗？我常常会觉得，XM在召唤我。她给我的感觉，更像是血脉相连。
    虽然逮着机会就申请，我真正回到XM的时候，还是年关已近。
    一下飞机，感觉XM四季如春的温暖宜人扑面而来。看看自己一身的厚重装备……我皱起眉头，停步。看看反光建材上映出自己那与XM格格不入的形象，觉得心里很不爽。
    脱下长长厚厚的大衣，我一把将它塞进了机场的垃圾桶里——这种长达脚踝的大衣，以后再也不需要穿上。无论是什么理由，公司再派我远行，我是不会接受的。
    打车回家，叮当和筑文骤然见到我出现，自有一番惊喜——因为总担心会有变数，我甚至不敢通知他们确切归期。直到坐在自家的客厅里，端着叮当送上的水杯，我心里才有了踏实的感觉。
    呵！我总算回来了！一种巨大的幸福感让我笑得像个白痴。
    不用说，晚上自然是朋友聚会了。但是聚会的人数增加了不少——叶疾风也来了XM，再加上新联系上的两位老乡：其中一位一脸和蔼可亲的笑，看上去跟个老人家般慈祥，所以我在心里偷偷地管他叫“小老头”；另一位小何。这两人都是叶疾风和程筑文高中时的同学，以前未曾见过。
    人是多了，但亲切欢快的气氛并未分薄。虽然我很少说话，总是在听着。可是在我喜欢的XM，听着句句乡音，这一晚，我好开心。早晨睡醒时发现可能笑着睡了一夜，因为脸颊很酸……
    今天的任务，是回公司报到。但刚从外地回来的人，拥有无须按时到班的特权。
    9：30，走进公司久违的办公楼。就着公司的玻璃门，我看了看穿得很北方化的自己。那是个熟悉又陌生的人，不见初到公司时的白领模样，全身上下透着的气息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风尘仆仆。
    收拾心情，上楼。才现身就被一堆同事围住，七嘴八舌地问话：
    “哟，小张回来了！”
    “幸福的人啊！都是去有名的城市！东北不错吧？看你都长壮了！”
    “……听说，你一个人能把一个大衣橱搬上9楼，真的吗？”
    ……
    我顿时呆住：“谁说的？”
    “公司里都在传啊！都说你可能干了，一个人顶几个！就连送货也一起去的。喂，是不是真的啊？”
    我瞪大眼睛，这才知道什么叫做谣传——我只是个女孩子，纵然搬家俱有素体力略超常人，也没有这么夸张啊！这也相信！不是这么没脑子吧？
    不过对比之前无人理睬的境地，我很意外现时受到的热情接待。我笑着回答：“什么都做是真的。但是搬家俱，我最多只是将一张桌子搬上5楼罢了！”
    众人顿时有些失望，随即有人安慰我：“那也很了不起了！5楼呢！我可连2楼也搬不上去！”
    我笑叹，这些在办公室里转来转去的大小女孩们，怎能想象一个原来同她们一样的人，仅仅半年多的外放经历，外表和思想都随环境产生了巨大的变化！但这种沧桑变迁感却是无从解释的，我也无需对她们说起。我开始转移话题：“公司里有什么新鲜事吗？我好久没回来了。”
    有销售部同事看看左右，附耳过来小声说：“你应该知道的吧？龙经理……哦，老龙，他携款潜逃了！”
    携！款！潜！逃！？
    她显然很满意我的震惊，拉我坐到了她的位置上，仿佛完全忘记了当初对我的冷眼白眼。带着宣扬“秘事”的满足感，她小声又兴奋地说：“全公司都知道了，你居然不知道！就在前些天，龙经理——哦，叫惯了一时改不了口。老龙他的手机突然关机，他太太的也打不通，怎么找都找不着人。后来一查经销商才知道，他还以公司名义，收走了十几万的现款……听说现在报了公安局在查他呢！”
    “至于吗？到他现在这个位置，干什么不行？做出这种事，他以后不是都得东躲西藏？这一辈子都毁了！”我不解，十分不解。
    同事笑：“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反正我是不会做这种事儿，我胆小……再说了，人家是早有准备的。你猜，公安局查出什么了？”
    “早有前科？惯犯？”
    “哪儿啊！那都算好的了！公安局一查，根本没这个人！不但学历是假的、工作经历是假的，连身份证都是假的＃蝴老婆的也是！”
    目瞪口呆中……对于龙经理，我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广交会期间的相处。凭心而论，如果不是因为他有心针对我的话，我会认认真真的做好他的助理，我也认可他的能力。没想到啊没想到……
    同事看我那捶头苦思的样子，显得很是满意，接着又抛出个猛料：“这可是今年公司发生的第二起了！你应该听说过的吧？那个人你也认识呢！”
    我茫然摇头。
    “就是原南京分部的经理啊＃蝴几个月前卷走了所有的现金——幸好那边的出纳觉得不对劲，推说刚转给了公司，只把当天还没存银行的现金交给了他，还让他写了收条。结果当晚，他就卷铺盖走人了，走前连办事处的传真机都给搬走了！”
    “为什么？”
    “好像是因为公司想开了他吧？还听说他赌博欠了不少钱，人家追债都追到公司了……你说人家老龙，好坏还拿了十几万走，也够花个几年的。这个南京的经理，做了一样的事，却没拿到多少钱，才叫划不来呢！年轻啊！不如老龙老谋深算……”
    这这这……这叫什么评论啊？好像还很敬佩似的！
    我转头四顾，发现办公室的气氛比往日还热烈了些。显然这个热门话题对大家而言，娱乐效果显著。
    突然四处都安静下来，人人低头忙起了手上的工作。我傻站着，一时不能适应。
    东张西望里，突然看到秋董。他笑吟吟的站在办公室门口，四处打量着那些正努力工作、专心得连他来了也“没有发现”的敬业员工。
    我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想学人家找点事情来做……咦？我刚出长差回来，我忙什么呀我？刚想通这一点，秋董已经看到了我，向这边走过来了。
    我只好向他迎上去，微笑。
    他冲我点了点头，说：“小张，回来了！不错不错，看上去人都不一样了！玉小姐可经常夸你呢！”
    看看秋董欣慰的样子，想想自己心下决定再也不离开XM，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的夸奖。于是我笑着垂下视线，看着地板。
    秋董拍了拍我的肩，说：“好好干！”然后继续巡场去了。我找了个空位坐下，发呆。
    真要说起来，秋董也好，如今的玉小姐也好，对我可算是有知遇之恩。我当然知道自己现今的位置：超脱于销售部之外，直属玉小姐管辖。从某个角度来说，我也可算是玉小姐伸长了的手、远距离的眼和耳……这样的重视和信任，我不可能无动于衷。但是我不愿意再离开XM，我不想再承受漂泊的感觉。
    矛盾里迎来了春节长假。我返回XM的时候，省城的N大早已放假，择阳也回老家过年去了。调职也好、理清感情的事也好，都得等春节后再谈。
    今年返家的路上很热闹：我、叮当、筑文、小雨、叶疾风、小老头、小何，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不知什么时候，XM朋友圈人数之多，已不下于当初在省城时的光景。
    按惯例，我们在车站分手，各自回家。
    看着小城多年不变的街景，我感慨万千。
    今年站在街头的我，与往年任何时候都不同。我变了，我长大了。我真正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