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焦灼岁月 第四十七章 揣测

    仿佛天从人愿，不久之后，牛头突然从省城回来了。
    为了我，林秀特意带着吴苹和我一起去了牛头家。
    牛头家跟一般农家并无不同，我也曾经去过几次。只是我从来不曾想过，会有这样一天，我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借着林秀做幌子，去查探“敌情”。
    牛头的妈妈带我们到了牛头房间，就忙去了。牛头正在桌前练字，打过招呼后我们择地坐下，林秀就跟他聊了起来——林秀本是希望我跟他多聊聊的，可是我却害怕被他发现我的秘密，躲都来不及，正眼也不敢看他，哪敢主动成为焦点？
    幸好我平常沉默的时候居多，他并未发现我的异常。
    牛头看上去变了很多。模样是没变，还是那么清秀温雅的样子，只是身上多了一种气息。牛头说，到“外面”去走了一遭，不再是原来的土包子，所以难免有点变化。
    牛头说起了外面的生活：整天都在学习，美学、艺术、绘画……很少有时间出去走走，但是整个生活的氛围变了。出去了，才知道自己以前是井底之蛙。
    在他身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幅老鹰图，浓墨所绘，凶猛欲扑。
    见我在看，牛头笑着说：“这是我画的，学了大半年了，画得还可以吧？”
    他的笑容，略带些自得。我皱了皱眉头，但想到他也只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又觉得释然了。何况，大半年就能画出这样的画来，确实是很厉害的。如果是我的话，大半年，学画一只鸡也未见得能成功。
    林秀做为前探，问清了牛头此次回来的原因。牛头因为身体状况不太好，需要回来休养一段时间，不会马上就走。
    我坐在那里，看林秀和牛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渐渐有些坐不住了，连打眼色之下，林秀终于起身告辞。
    离开牛头家，林秀奇怪地问我：“为什么急着走？干嘛不多呆一会儿？机会难得啊！”
    我无力地笑笑，我该怎么说呢？说我越坐越觉得自己尴尬？觉得自己呆在那里是件很可笑的事？觉得自己很丢脸很搞笑？
    何况，今天的牛头，令我觉得陌生。
    我说：“顺其自然吧！”
    林秀无奈地笑了。正主儿都这么讲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我想，这不是我想象的感情。爱情这种东西，应该是自然而然地发生。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就这么自自然然的走到一起。我这样跟着林秀到他家里来，算什么呢？这不是我要的方式。
    可是牛头正常地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要去观察他。
    所谓的正常，是指他跟二哥一起到我家玩的时候。
    他一回来，就重新回到二哥的群里，很快变回了我原来熟悉的样子，身上那令我觉得陌生的气息也消失了。他还是那个嘻嘻哈哈爱笑爱闹的少年。
    每次他来的时候，不论我在干什么，洗衣服或者做饭，他总是要跟我聊上几句。他就像以前一样，笑着叫我：“嘿，珊！你真勤快！”或者说：“嘿，珊，别忙了，跟我们一块儿玩吧！”
    他没有任何的异常，除了看我的笑容里有一丝特别的温柔、说话的时候有一分小心。
    我惊疑不定。我可以感觉得到，他给我的笑容和问候，确实跟别人不同。可是这种不同会是有好感的表示吗？
    一个男孩对一个女孩有好感，应该是会让她知道的吧？而牛头从来没有表示过。
    我心里是希望他对我与众不同的。我忍不住就跟吴苹聊起我的困惑。也许是我问得认真，吴苹也难得认真地回答：“据我的观察，他应该是喜欢你的，只是不敢说而已。你没有发现他特别的照顾你吗？经常都会对你表示关心？这就是喜欢的表示了。”
    我望着她，吴苹知道我是在等她说明为什么牛头会“不敢说”？牛头又不是小陈，牛头几乎可以说是看着我长大的，自然不可能被那种表相所迷惑。吴苹沉思了一下，斟酌着说：“可能，是因为你的家庭和他的家庭差距较大，所以不敢说吧？要知道，你的家庭，对于他而言，是一个很大的压力。”
    是吗？我的家庭，也就是农民而已。只是爸爸从经商到自己注册个工程队，怎么说也赚了些钱——虽说这些钱都被我们这么多兄弟姐妹老老少少给花得差不多了，能看到的，也就两座房子。可是乡里却一直谣传，说我们家很有钱。就是这个，造成了他人的压力吗？难道，他还怕我们会笑他想“高攀”我家？
    我不得不为自己家辩白：“我家其实很穷，就算不穷，我们家的人，从来也不会以家境做为选择的标准。他不会这么想吧？”
    吴苹叹气：“你是这么觉得，可是男孩子要是真的喜欢一个人的话，都是很讲自尊心的，不能忍受自己的条件比对方差，至少也要差不多才行！”
    是这样的吗？我不了解。男性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不知是不是吴苹和林秀都坚持认为牛头其实也喜欢我的缘故，我偷偷地留心着他，越看越觉得他好象真的是喜欢我的……
    我开始主动的接近他。我尽可能的参加二哥的活动，经常到二哥聚会的地方去，经常有事没事就到门口看看牛头有没有正好从门前路过……
    见到他的时候，我不再有以前的小脾气——既然我已经知道了我以前看他不顺眼的原因并深深懊恼着由此引发的可笑表现，自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我总是开心快乐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跟他开玩笑，跟他们一起去玩儿。一开始的时候，二哥的朋友们显得有点诧异，可都是年轻人，多我一个，自然不会有人有意见。慢慢的，我的参与成了正常。
    可是牛头还是和原来一样，虽然有时候会和我聊得很开心，到外头去玩的时候也随时注意着要照顾我，却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一句有特别含义的话。
    他肯定是喜欢我的，可是这种喜欢，是我的那种喜欢吗？我花了许多的时间、精力和脑力，一个多月了，还是没有弄明白这个问题。
    我不敢直接告诉他我喜欢他，如果他没有这样的心思，我以后可怎么见他啊？虽然我很想很想冲到他面前问他：“喂，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我？”可我怕他笑我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