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卷少年心怀 第三十章 表妹英子

    我看见表妹英子的时候，吓了一跳。
    这是我两年前见过的那个小姑娘吗？
    两年前，我初次到外县的舅舅家去玩。
    舅舅家在林厂的一个山区，很远。我回程的时候，舅妈特别交代我代她去镇里看看表妹——看倒是其次，舅妈说，表妹一个人在镇里读书，没有什么东西吃。她是家里最小的，从小就吃着零嘴儿吃惯了，只怕要馋坏了，因此叫我给她捎些吃的去。
    我带了一大包零食，找到表妹所在的中学。当时正是晚自习时间，表妹找班主任告了假，带着我回到租住的小屋。
    进屋后问的第一句话是：“姐姐，妈妈有没有捎你带东西给我吃？”
    我把装零食的包袱交给她，表妹立即乐滋滋地打开了，小心珍惜地一样一样检阅过去，每种零食都吃一口，然后包了起来。这才抬头望着我笑：“姐姐你饿了没？我这里有肉燕，我煮肉燕给你吃好不好？”
    真是三句话不离吃啊！我觉得有些好笑。舅妈捎我带来的是一个大包袱，里面是些枣干、虾片、地瓜干、地瓜糖、炒南瓜子……全部都是巧手能干的舅妈自制的。这个小表妹，从小就幸福地吃着这么多零食，难怪养成了贪吃的习惯！
    想起刚到舅妈家、尝过第一块地瓜干后就抱着装地瓜干的筐子不放，拿地瓜干当饭吃的我，突然觉得也不能怪她。舅妈做的地瓜干，蒸晒之后经霜再晒，然后再蒸，如此反复多次。那地瓜干，跟别处吃到的可不一样：又甜又韧，咬起来有劲儿，可里面已经糖化了。不加糖，不加色素，纯手工，无污染，口感好，营养好……哎呀！又要流口水了！打住！
    我摆足姐姐的架式，微笑着说：“不用那么麻烦了，你这里煮也不方便，我不饿！”
    其实早早吃过晚饭后赶了这么远的路，我的肚子还真有点饿。可我是给表妹送吃的来地，怎么能反而把她备的吃食给吃掉了？
    表妹笑得一脸纯真，虽然笑容有些羞涩，却是一点儿也没有初次见面的生份。她嘴里说着：“不麻烦啊！我也想吃的！是熟的，用开水泡一泡就可以吃了！”一边手上已经忙活开了：拿两个饭盒，放进肉燕，再倒点榨菜、扯点儿紫菜，然后倒进开水，盖上盒盖。
    过两分钟，打开盒盖，表妹端了一盒给我。我们也不说什么，呼啦呼啦地吃开了。
    真的很好吃，我从来没有这样吃过东西。吃完了，对视一笑，表妹收了家什，说：“走，姐姐，你是第一次来这里，我带你去逛街！”
    后来在街上，我们还吃了据说在各地都极为有名的当地扁肉。
    那时候的表妹，整个一黄毛小丫头的样子：个子小小的，头发扎个马尾，在脑后一甩一甩地，笑着时喜欢垂眼看地板，笑声很清脆。
    几天前听表哥说，表妹初中已经毕业不想再念了，在家里也没事情干，舅妈就同意让她回老家来玩。
    我看着眼前这个个子高高、一头披肩长发又黑又亮、块头比我还大的女孩，无语中发出所有年长者共通的感慨：现在的小孩，怎么就长这么快呢？
    表妹看了我一眼，冲我笑笑。典型的招牌笑法：低头垂眼，看着脚下的地板。就看见两个弯弯的嘴角，找不到眼睛。
    真是女大十八变啊！还好她笑的这个样子我认识。拍拍脑袋，我说：“真是想不到！我都快不敢认你了！”
    表妹回眸展颜一笑，跑了。还是那副羞涩的样子。
    英子表妹是嘉应子表哥的妹妹，他们上头还有一个姐姐。表妹来了之后，跟我一起住阁楼——还好来的不是她姐。她的姐姐、我的表姐，小时候在老家这边念的书，就是跟我睡一张床的。冬天晚上睡觉，只要忍不住翻身把冷空气放进被窝里，表姐就立即大型伺候——狠狠地在你大腿上或者腰上掐上一把。要是第二次再犯，这一把掐下来，保准乌青！
    英子虽然看上去十分羞涩的样子，那是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她还是和我印象中一样：贪吃爱玩，活泼可爱。自从英子来了之后，我们晚上睡前必定有一样活动：找东西吃。
    两年前我去看英子，她招待我招待得很好。我又是姐姐，总不能不带她去玩吧？想想没什么活动，就带她去参加哥哥们的聚会。
    二哥和表哥一起住在新房上面，每天三餐才回老屋来吃饭。这段时间以来，我都和林秀、吴苹一块儿玩，很少跟他们混，也不知道他们晚上都玩什么？
    在表哥开的自行车修理店，表哥、二哥，还有其它几个朋友，都在那里，聊得很开心。我走过去，对着肩膀狠狠地给了二哥一拳。
    这是我跟哥哥们打招呼的固定方式，一开始是源于他们说我力气太小，打人跟搔痒似的。我不服气，一直试验，希望打到他们承认女孩子的力气也不可小看。这么打久了，成了习惯，每天不打上一两拳，我浑身都不自在。为了解决手痒问题，我把这个招呼方式推而广之，见着年纪差不多又熟悉的，逮谁打谁。
    二哥揉揉肩膀，笑骂：“一个女孩子，整天动手动脚的，像什么话！”
    我斜眼看他：“还不是跟你们学的！”
    二哥讪笑，无话可说。事实上，如果不是他和大哥俩个以前整天不是打沙袋就是玩自制的飞刀，还撇下我自己跑去参加什么武术培训班，我对拳脚功夫也不会如此热情高涨。
    我看看周围，还是那几个：阿宝、洋人笑，还有阿军。
    我突然发现，怎么英子表妹没跟进来？出门一看，她还在门外墙角边呆着。
    “你怎么不进来啊？我还以为你丢了。”
    “我还是不进去了。”
    “进来吧进来吧！都是自己家里人，其它人也很熟的，没关系！”我一把将她拉了进来。
    表妹低着头，躲在我身后。真是，怎么这么大人还这么怕生？不象她吧？
    我颇有些奇怪，特意多看她两眼。却见她绞着手，一副不安的样子。
    “你来干什么？女孩子家，晚上到处跑，还不回去！”
    谁？谁这么凶啊？这说的什么话！
    我猛地转头，望向语音出处，却是黑着脸的表哥。
    咦？刚才还笑得满面春风，怎么才过一分钟，就变脸了？
    表妹眼睛一红，泪水满眶。
    “是我带她来的！怎么，不可以吗？”我愤怒。这个死嘉应子，有这么做哥哥的吗？不带出去玩也就算了，还骂人！
    嘉应子表哥看看我的脸色，狠狠地盯了英子表妹一眼，不说话了。
    表妹转身就跑了出去，我看见她哭了。
    我也狠狠地盯了表哥一眼，追表妹要紧，这笔帐暂且记下了。想不明白为什么英子这么怕他？怎么说英子也是最小的，应该最受宠爱才对。想我家小妹，无法无天得明目张胆，就是老爸在她面前，她也是颐指气使的好不神气。怎么轮也轮不到最小的受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