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动摇
此行与耿伯见面是意料中的事,只是我没想到他会到酒店来接我。显然,是候佩告诉他的。
他在楼下打电话给我时,我刚化好妆正准备出门。我办了退房手续,走出大厅,就看到了他的车。他把窗户摇了下来,估计是怕我溜了。见我来了,马上下来帮我开车门。我没有坐上去,而是扬头问他:“怎敢劳烦耿总您大驾啊。”
他浅笑,没有搭话。上了车,他才开腔。
“昨天到的吗?”
“嗯。”
“这次过来没其他的事?”
“你,想我有什么事?”
“问一下。”
我知道我们是没话聊的,于是顺手开了音乐,居然是王菲的流年,我禁不住跟着哼了起来。
我眼角的余光一直看着耿伯,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有几次想开口跟我说话又忍住了,我表面不露声色却在心底偷笑,真担心他这样会憋出病来。
车开到一半,我看不下去了,于是把音量调小,把头扭向他那边,
“你是不是有事想跟我说?”
“嗯。”
“天天的事?”
“嗯。”
“就是嗯?”
“如果有时间,我希望可以和你面对面好好谈谈。”
“我晚上五点的飞机,你认为我还有什么时间吗?”
“下午吧,我们出去坐坐,我再送你去机场。”
“所以就是说,你今天得陪我一整天喽。贵夫人不会有意见吗?”
“她出国了。”
我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句:“还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适合找旧情人,是吧?”
他错综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不是故意调戏他的,我只是想让气氛活跃点。但对象是耿伯,就有点适得其反了。就这样尴尬地开到了耿仲的家。
刚下了车,候佩和天天就迎了出来,天天远远地就叫我阿姨,我把事先准备好的红包掏了出来,递给了他:“天天,阿姨祝你生日快乐,学习进步。”
“谢谢阿姨。”
“看样子恢复了单身就是不一样啊,我乍一看以为是十八岁的姑娘家呢。”候佩很少调侃我,原来她也深谙此道。
我连忙对她使了个眼色,耿伯就在附近呢。我虽无打算隐瞒我离婚的消息,但并不代表我要弄得人尽皆知。还好他在停车并没有听候佩说的话,浩浩跑过去叫大伯,候佩说的没错,浩浩真的很喜欢耿伯。
我们一起往大厅走,我问候佩:“为什么要在他们家啊?多不方便。”
“这是浩浩自己的意见。他不喜欢去酒店。”
“这么小个人儿,还能自己做主了。”
“你以为他还小啊,现在可是什么都懂了。”
天天只比他小一岁多,现在也应该懂事了。他也是一个有主见的孩子,但似乎男孩子到了这个年龄都会叛逆。我想着天天,以至于没看到红光满面的耿仲,他冲上来拍了我一下,吓了我一跳。
“这简直是稀客中的稀客啊。”
“耿总,好久不见。”
或许是因为发福的关系,他看上去更像耿伯的哥哥。
“唉,叫什么耿总啊,就叫耿大哥吧。”
耿大哥?我面有难色地看了耿伯一眼,他也不自在了。看样子耿仲并不知道我和他老大有过一腿,更别提天天的事了。这样也好,我讨厌应对复杂的关系。
不管怎么样,叫耿大哥应该是不对的,于是我打了个哈哈掩了过去。
“几年不见,你真是越来越迷人了。”
“您也越来越年轻了啊。”
来了不少的人,还有很多和浩浩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应该是同学。
一个女主人模样的少妇走了过来,脸上满是优雅而客套的笑容。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耿仲的老婆。
“阿茵,这是康艳,我们以前的同事。康艳,这是你嫂子。”
我在内心小小地纠结了一把,他还真把自己当成我大哥了。女主人伸出修长的手:“阿艳,你好。叫我阿茵就可以了。”
“阿茵,你好,你们家很漂亮。”
我不知道候佩是怎么克服的,但我呆在这里全身不自在。我甚至后悔为什么要来了,我甚至开始后悔答应让耿伯见天天的事了,万一我们俩母子也被卷进这么复杂的关系怎么办?天天叫一个陌生的女人叫妈,我就要像候佩一样委曲求全?我越是这样想,就越是不想让他们两父子见面,于是心里在打鼓应该怎么跟耿伯说我反悔了。
“康艳,你现在在哪高就啊?”耿仲竟然领着我坐了下来,看样子他还准备和我促膝长谈啊。
“什么高就啊,还不是帮人家打工。我倒是听说,耿总您现在又开了个很大的公司,要不要请人啊?”
“你啊,我本来是求之不得的,但我就怕请不起。”
耿伯走了过来,他们俩兄弟以前在公司的时候不怎么交谈,不知道私下是怎样的。耿仲见到他,连忙对我说:“让你的老上司来招呼你吧,我有点事走开一下。”
我求之不得,说你走吧,然后看着耿伯,很不客气的说:“我不用你招呼,我去找候佩了。”
不等他开口,我就走开了。
候佩带坐在后花园的石椅上,天天和他的同学在不远处玩得正开心。我走过去坐了下来,她抱歉地看我了一眼:“你心里肯定在后悔过来吧。”
“你怎么知道,我甚至想骂你了,孩子你也有份,为什么会同意在他们家开party呢,多尴尬啊。”
“没办法,浩浩奶奶中风了,下半身瘫痪,也不方便到处跑。”
“他奶奶?”
“嗯,你不知道么?”
“我知道这些干嘛?”下意识地我想说与我何干?但这样显得我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他奶奶,也就是耿伯他娘,八十多岁了,本来身体一直挺好的,但前段时间突然就中风了,想想也挺可怜的。”
候佩一下子大发感慨,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见我不说,便凑了过来,有点神秘地跟我说:“阿艳,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想过什么事?”我以为她又要提耿伯,于是有些紧张起来。
“我和你也算是亲戚呢。”
“我们?什么亲戚?”
“我们的儿子是同一个奶奶。”
“哈哈,这你也想得到,我倒是想起那句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现在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奶奶。”她这样说确实道理,但我不想承认,所以我才转左右而言其他。
她没有马上回答,看着不远处的浩浩,眼里充满了慈爱和幸福。我心中一阵羞愧,我曾经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天天吗?候佩虽然卖了她的小孩,但她一直陪在他身边,并且为之忍辱负重,而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