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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七节

    青婵没想到今夜的月光会那么好。她看到伊凡一个人坐在破庙外高高的废石基上吹着箫,不时一阵凉风将他的长衫微微拂起,月光下他的侧脸:高高的额头、挺直的鼻梁纹丝不动如同雕刻出来的一样漂亮。箫是白玉的,光洁莹润。青婵突然想起了她的那支碧玉箫,那还是即隐送给她的。青婵想怎么没有带那只箫来呢,否则可以和他在这月光下合奏一曲。即隐让自己去小离谷——他的话或许没错,自己与伊凡终究是没有结果的。可是,青婵再也弄不明白为何偏偏要倾心于章伊凡呢,看到他心中就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像无数的蜜蜂在心头攒动,竟让自己难于把持。去小离谷?不,再也见不到伊凡的日子会是个什么滋味!
    箫声中分明透着忧伤,青婵痴痴的听着,再也挪不动步子了。伊凡今天怎么了,对自己淡淡的。
    人就是这么矛盾,当伊凡追着自己嘘寒问暖时,青婵躲之唯恐不及,就怕一时的亲近过后会难于自拔;可是当伊凡真的冷淡下来时,她何以又要如此的不安和失落呢?这次伊凡没有围着她问长问短,分开这么久了,除了初逢的一刻便再没见他眼里燃出热情,连为自己打扫临时休息的房间时神情都是冷冷的,最后还一句话没说的离开了,这些在从前都是没有过的#蝴今天怎么了?是自己做错什么了吗?还是说错了什么?
    “伊凡,你有心事?”
    箫声戛然而止。不知又沉默了多久伊凡才慢慢转过脸来,无悲也无喜的脸上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落寞。“没有”他说,接着又吹起了他的箫。
    青婵呆呆的站在原地,咬着嘴唇,好一会儿才一句话没有的回了房。
    伊凡又吹了片刻才缓缓的放下玉箫,他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回忆起了与青婵相处的一段段往事。突然他笑了起来,自己太一厢情愿了不是吗?只因为自己的心中充满了痴情,只因为在小离谷的崖洞里青婵舍身救了自己,就一厢情愿的认为她也是深爱着自己的。“这不是自欺欺人吗?”伊凡对着明月自言自语道:“她救你不过是因为当你是朋友,不忍心你就那么送命。此后她何曾对你有过半分亲近!”
    没有,真的没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伊凡从头想到尾也只记得青婵淡淡的声音和偶尔淡淡的笑脸,倒是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总寻着机会与她亲近。
    “可她只是躲着你、冷淡你,不是吗?”伊凡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青婵对他与对别人原没有什么不同,不,甚至更冷淡,又怎么会在意他的感受。
    她如何会知道自己这些日子的焦虑?也许就算知道了,也只不过当作是小题大做一笑了之吧,何必说与她知道,伊凡想。伊凡其实也是一个颇自负的人,因为爱,他可以竭力付出自己的所有,但是绝不会为得到爱而摇尾乞怜。
    今夜对伊凡和青婵来说都注定了是一个长长的不眠之夜。
    第二天伊凡说要送青婵回城南风雪道人那边。
    “你们先盯着聂凌煊,别让他跑了”伊凡对金越他们说:“看看他神出鬼没的究竟要干什么!我去去就回来”
    “放心吧!”金越乐呵呵地取笑道:“暂时给你放几天假,你和林姑娘也好好聚聚,只是别把人家又弄丢了。”
    又说:“雪儿在这边,我自然是不敢大意。”
    伊凡看了看坐在一边的青婵,勉强地笑了笑。金越与司空姑娘两情相悦哪里会明白他的苦,他还不如那边一心喝酒的洛东涯——如今他已知道洛东涯与司空雪的关系单纯得很。真羡慕他呀,无牵无挂的多么潇洒自在。伊凡知道,自从见到青婵,潇洒与自在就与他无缘了,患得患失的他怎么再去啸傲风月!青婵冰得像块捂不热的冷玉,而他却做不到慧剑斩痴情,活该他多情总被无情累了,这是他昨夜一夜未眠得出的结论。想到此处,他苦笑了一下,见青婵也正望着自己。
    “我,我头疼的利害……”青婵撑着脑袋,吞吞吐吐道:“可能……可能走不了了。”
    伊凡吃了一惊,看看青婵的脸色,只觉得果然很不好,一时又忍不住担心起来。“病了吗,还有哪儿不舒服?定是昨夜受了风寒。”他将青婵重新扶到床上,决定不走了,自己留下来照顾青婵,暗查聂凌煊的事都交与了金越和洛东涯。
    金越二人一走破庙里立刻冷清下来,青婵原以为伊凡会留在房里陪她说话聊天,谁知整整一天,伊凡只是闷声不响的做着劈柴、做饭之类的活儿,除了嘱咐她好好休息外再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事情做完了就一人坐在门外台阶上喝酒。看到他这样,青婵也甚觉无趣,却又不知如何得罪了他。昨晚既已碰了壁,如今青婵更赌气懒得再问了,只把事情在心里揪着。要说青婵本来也没什么病,只是因为不愿去翁郁泰那里才胡乱找了个头疼的借口罢了,谁知这一天下来,心情郁闷加之一连几日没休息好,傍晚时竟真的头疼脑热起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抬不了身,慌得伊凡又是端药又是送水,十分殷情的服侍了几日,这才又慢慢地转好了。
    这一日黄昏,洛东涯像往常一样回来,却半天没见金越的影子。
    “我与他一早在城门口分的手,”洛东涯酒渴如狂,一进门就凑着酒坛子猛灌了几口,“我去了城里,他跟踪聂凌煊,约摸不久也要回来。”
    洛东涯略略说了金越的去向后便讲起城里的情况。他说何魔仍待在司空府里,不过没了动静,倒是雷寄语那里又送来几个帮手,不知都是些什么角色。洛东涯在路上还遇着风雪老道,听说他们和般若夫人又住在一起了。般若夫人很抱怨英雄帖散出去却没见着林青婵的影子,冲着老道发了一堆臭脾气,那翁郁泰也不是好性子的人,两人住在一起天天抬杠斗嘴。
    “这会儿还是别让林姑娘过去比较好”洛东涯道:“去了肯定招架不了家师的压磨。她老人家的脾气是没得治了。”
    “哦?”听洛东涯说自己师父的口气,伊凡心中暗笑,故意道:“背后指责恩师,这好像不是为人弟子该说的吧”
    谁知洛东涯毫不以为然,瞅都没瞅伊凡一眼,淡淡道:“事实就是如此,你怎样做了就得不怕别人怎样说,这和做师父做徒弟,当面背面没什么关系。”
    “看不出你这人倒是直来直去的”青婵道:“做错了也不怕别人说吗?”
    “人说你错的你认为你对,就不在乎人说;人说你错的你也认为你错,就得感激人说,怕什么!”
    伊凡和青婵互相看了一眼,都点头笑了起来。
    三人这么聊着一直到了上灯时分,看看天色,正说起不知金越去了哪儿,就见他急匆匆的闯了进来,一脸尘土,身上的长衫也变得破烂不堪。金越显然没工夫理会众人惊疑的眼神,一进门就不由分说抢过洛东涯手中的酒坛子只管猛灌,喝了几口,他又将坛子塞回给洛东涯,嘴里直嚷嚷:“不行不行,渴死了,有没有茶?有没有茶!”
    “有酒还解不了渴,要茶!”洛东涯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
    伊凡忙递了盏茶给他,谁知一盏不够,又连递了几盏,金越才缓过气来。
    “小金,出了什么事?”伊凡拉着他坐下,问道。金越一向儒雅,没有特殊的事,不会弄成这样。
    “莫提了莫提了,差,差一点再回不来!”金越一边喘着气一边道:“姓聂的是在寻一处,一处藏宝的山,山,山洞。”
    原来金越连跟了聂凌煊几天,都在半路上莫名其妙地跟丢了,心中着实憋着一股劲。这次他使了个巧,在姓聂的必经之路上事先装了一枚特制的小钉,钉后拴着极细极长的银线。聂凌煊经过时,钉子钉在了他的鞋上,金越一路放银线,就这样一直跟到了一个怪异的山谷里。
    “难怪原先跟不上,我们常走的那条山路原来还另有蹊跷,踹翻路边的一块青石,竟然旁边还有一条密道。”
    “你的点子也很绝嘛,这不就是放长线钓大鱼嘛。”
    听伊凡这么一说,金越也呵呵笑起来:“可是你不知道,我却几乎成了那条鱼了。”
    见大家不明白,金越只得将聂凌煊最终发现了银线以及和自己交手的情况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真没想到姓聂的功夫那么好,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只能借着地势崎岖和身上的几只飞镖勉强支撑,被赶得满山跑。”
    “难怪衣衫褴褛。”伊凡忍住笑,他可以想象到,书生一样的金越被迫满山逃命的样子:“只是,如此紧急时你还只拿飞镖吓人不成?”
    “也没你想得那么狼狈”金越抖着他的破衣服,有些不好意思:“这衣裳是拜洞里的机关所赐,倒不是被姓聂的追成这样的。”他顿了顿,又道:“当时那种情况下我哪能手下留情,我用飞镖扎伤了他的腿,否则还真跑不过他。”
    伊凡哈哈大笑起来:“小金,那还不算是手下留情吗?我不相信以你的暗器功夫,会取不了他的性命。”
    谁想金越沉默了半天才轻轻道:“我当时想,只要他赶不上我也就可以了。”
    这一下青婵和洛东涯再也忍不住了,都跟着伊凡笑了起来。洛东涯说,我这才相信为什么他们都称你活菩萨,看你一副书生相干脆考进士去得了,实在不适合在江湖上混。
    伊凡道:“你以为他不是吗?人家是地地道道的两榜进士出身!”
    “啊呀,好了好了,过去的事提他做什么!不该混也混了。你们倒是听不听我的后文啊。”
    听金越讲,这才知道,原来司空探德还有一处秘密的藏宝山洞。此次聂凌煊就是拿到了司空的那张藏宝图。他找了多日都没有结果,不想这次竟被金越发现了秘密。聂凌煊一意要杀金越,他见金越躲闪,哪里知道金越身怀必杀之技,不过是不愿使出来而已,还当金越武功平平呢。他二人一人在前跑,一人在后追,糊里糊涂的竟真冲进了一个古里古怪的山洞。聂凌煊当时就大笑起来,没想到找了多日也不见踪影的地方,竟因这书呆子找着了。
    “山洞里并没有什么宝藏”金越道:“可姓聂的一定说是那里,还说应有另一道小洞门。他仍想着杀我,谁知紧接着洞里的机关就被触动了。”金越又猛喝了几口茶,接着道:“真是凶险,幸好我还懂些机关设置,我都没想能活着回来!”
    “那聂凌煊呢?”青婵问。
    “在我之后也出来了——但看样子他还想进去。”
    “没再赶着杀你?”
    “赶着回去了。”金越笑起来:“想是去找人研究对策,宝藏终究比我重要——再说他也没那力气了。他完全不懂机关设置的基本规则,在洞里触的机关比我多得多。要不怎么说他功夫好呢,竟然让他躲过去了。”
    “恐怕还亏你从中帮忙吧?”青婵瞅着他道。
    金越笑了笑没理她,说实话这次聂凌煊能活着出洞还真得多亏了他。
    “我想明日便去救雪儿出来。你二人可得帮我这个忙。”
    “没问题”伊凡瞧了瞧洛东涯,道:“聂凌煊既是在寻宝就由他去吧,宝藏之说多是虚妄,再说我对这种横财从来没什么兴趣。刚才听洛兄说何魔那儿又增了人手,这倒不得不重视。恰好青婵也好多了,明日救了司空姑娘便可与风雪道人会合。”
    听了伊凡这话,青婵心念急转,司空探德的藏宝洞?司空探德曾说刘宏啸给他的珠子是假的,此话的真假还待追查,不过以司空老儿的刁滑看,不管他得没得到真珠子,这紫金匣中的都很可能是假的。假如司空老儿确实得了真的幽明珠,会放在哪儿呢?难道不会是这所谓的藏宝洞?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想到这里,青婵便站起来提出了反对。
    “依我看司空探德并非善良之辈,幽明珠的无端失踪本就令人难以信服,如今珠子依然下落不明,很难说不是他司空探德搞的鬼,假如珠子就藏在这个藏宝洞中呢?我们不得不防啊。”
    “那你的意思是不走了,继续追查藏宝洞?”
    “不错。”望着三人,青婵冷静地说:“如果破不了洞中的机关,聂凌煊纵有天大的本事也进不了山洞。他为这宝藏已找寻多日,不会轻易放弃,一日进不了山洞他便一日不会离开。如今金大哥也知道了宝藏的秘密,我料姓聂的明日就会搬到洞口附近住,而且会把司空姑娘也一并带上。所以要救人不妨在今夜,不用全去,有伊凡和洛爷就足够了,金大哥进过山洞,不如留在这儿把山洞的机关情况大致整理出来,也好早日找出破解机关的法子。”
    听青婵这么一说,三人都觉得有理,伊凡和洛东涯立即行动前去聂家老宅,破庙里只剩了金越和青婵。
    “金大哥,我不陪你了,我回去休息。”
    “嗯”金越一心画着山洞的草图,头都没抬一下:“你尽管休息去吧,有事喊我一声就行。”
    青婵轻轻的关上了房门,好容易支开了伊凡和洛东涯,她可没有时间休息。等金越把草图一画出来,她就要力争抢在他们之前破解机关。是时候赶紧通知穿云蚤了,青婵想,必要时还得把逸稹堂的力量调来,不知如今增派过来的是哪些人手……
    等到伊凡他们回来时青婵已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正和衣躺在床上考虑下一步行动,听刚才穿云蚤的描述,那几个新到的人手中有一个叫桑侬的分明就是校耗无疑了,这个丫头来了可是个棘手的事,用得好可以派上大用场,一旦用得不好可就要坏事了。校耗一到,说不定即隐也要跟来,怎么办呢?青婵摸了摸怀里的紫金匣,猛然想到破庙里只有这两间房子,司空雪一来肯定和她同房,到时岂不要处处受她牵制,连觉恐怕也不敢安稳的睡了,如何是好?紫金匣又藏哪儿好呢?
    青婵懊恼得不得了,怎么事先没有想到这一层的麻烦呢,只顾催他们去接人。
    正焦躁时就听有人敲门,再一看,伊凡已然陪着金越和司空雪进了门,青婵瞧了瞧,司空雪的心情一定好得很,本来人就漂亮,如今一脸的喜色,更显得容光焕发。
    “林姑娘,多有打扰。”司空雪彬彬有礼的朝青婵点头笑了笑。
    她与金越都是温文尔雅的可真算天生一对儿,青婵想。到了此时,哪怕心中再有一万个不乐意,青婵也只得强笑着起身招呼了。
    “你没事吧,怎么脸色不太好”伊凡借着灯光瞧了瞧她:“听说早就睡下了,我还怕你又有哪儿不舒服。怎么又忘了拴好门啊,这破庙可不比客栈安全,自己小心些。”
    听了这番话青婵一下子又想起了在小客栈里的那个晚上。今夜伊凡望她的眼光特别柔和,与记忆中那个晚上一模一样。青婵这样想着不觉又呆了。
    第二天,大家谁也没有出去,目光全聚在金越绘制的那张图上。按图上看来,山洞中的机关果然复杂,相互之间勾连照应毫无破绽。金越有亲身体会,当下一边指着图一边比划起机关启动时的情景。
    “这些还只是我知道的”金越说:“肯定还有一些当时没被触动的,就不得而知了。”
    伊凡锁着眉瞧了半天,突然指着图中一处机关道:“这里不有些像我们进小离谷山洞前遭遇的那个石头阵吗”
    青婵暗暗点头,不错,只不过是把巨石换作了火球火龙,但这样一来无疑更加麻烦。
    “其实最麻烦的还在于这些机关并非是固定一处的,开始时你看这些机关明明在你的左边,可一转眼,它又到你的右边了。明明在前面,一会儿又跑到了你后面,防不胜防。这些变化是图中画不出来的。”金越叹道。
    “会不会是有两个一样的?”司空雪问,其实她对这类机关陷阱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是因为金越,才打点精神在这儿认真听。
    “不,山洞不大,装不了那么多重复的机关。”伊凡道,眼睛却盯着图一刻也没有离开:“应该是人的方向变了才对。”
    “可是我不觉得呀,改没改方向我应该清楚。”
    “不,不……”伊凡皱着眉苦苦的思索,此刻他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你不明白……是什么呢……”
    青婵忽然被提醒了,她想到了些什么,便忙看了洛东涯一眼,问道:“你说过司空先生也曾是你师叔的弟子,对吗?”她因司空雪在前,便不好直呼司空探德之名,故而改了称呼,这也是她细心的地方。
    “不错。”别看洛东涯武艺好,可他与司空雪一样对这些枯燥的机关一窍不通,更不会勉强自己去喜欢,他早看得不耐烦了,当下淡淡的答道。
    “青婵,有什么问题吗?”伊凡见她问得莫名其妙,便追问了一句。
    “啊,没,没什么。”青婵忙掩饰道:“我只是奇怪司空先生怎么会设如此巧妙的机关。”
    “家师和我般穆师伯都会,他定然也学过,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你如何不会?”青婵紧追着问了一句,她想确定洛东涯那一脸的漠不关心是真的还是装的。按理说作为灵珠派弟子,不,就算是双灵门弟子,也不应该对机关阵法一窍不通啊,如果连早被逐出师门的司空探德都会,他这个双灵门般若夫人的唯一传人又怎会不懂呢?
    “我不喜欢,我只对真正的武艺感兴趣,是以家师也懒得教我。”洛东涯依然是淡淡的口气,不以为然地说:“人的精力太分散了有时也不是一件好事。”
    青婵眨了眨眼睛,没有再理会,只说:“你好象总那么有道理!只是与司空先生同出一门,原以为能多少指望你些,可惜呀可惜,假如当初多用些功……”
    “趁早别想”洛东涯笑着打断:“我看着这些东西头都疼。你不是聪明的紧吗,连小离谷的浑天琴都难不倒,还用我帮忙?”
    “啊呀,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儿抬杠!”金越不满的抬起头来,他们实在是太吵了。
    青婵一笑不再言语。金越他们还在冥思苦想,断然料不到身边这个不动声色的青婵对破解这些机关早已是胸有成竹了。司空探德师承般穆,而般穆原是小离谷灵珠派的弃徒,难怪设的机关也与小离谷有一脉相承的痕迹。洞中机关固然厉害,可正如金越所说,真正厉害的是这些机关自身的排布。机关没动人在动,人动却浑然不觉,这不正是小离谷迷阵的特色吗?青婵别提多得意了,她早向即隐请教过隐踪阵法的布阵思路和方法,现在果然派上了用场,而隐踪阵法可是小离谷诸多迷阵的精华所在啊,其妙处是只学到半成的司空探德远远比不了的。如今司空老儿这些按迷阵布阵的机关岂能再难得了她!
    不说青婵暗自得意,谁想洛东涯调侃青婵的话恰恰也提醒了紧锁眉头的章伊凡。只见伊凡猛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道:“对呀,就是小离谷!”
    青婵一听就明白了伊凡的意思。唉,难得他也想到了,青婵心中叹了口气,又狠狠瞪了洛东涯一眼。
    果然,伊凡已抓住了她的手臂,眼里也因惊喜而放出光彩:“青婵,你还记得吗,那天晚上我们不是被困在一片竹林中出不来吗,就是因为不知不觉的失了方向。还有即隐在玄湖上设置的那个古怪玩意,还有小离谷山洞中的紫金沙!”他一口气说了几处,又向金越道:“不错,就是因为你明明改变了方向自己却毫无察觉的缘故,所以觉得这些机关会跑。”
    金越奇道:“你是说这些机关的排布暗合了某些可以让人失去方向感的阵法?”
    “不错,我们在离谷中时就多次碰上,那些迷阵虽各有差别,厉害程度不一,但最基本的布阵思路似乎是一样的。”伊凡眼里充满了喜悦:“小金,你对布阵很有研究,这机关阵法远没有小离谷中即隐布得精巧,我们就从迷阵入手,好好想想,以你的本事应该不难找出破解之法。”
    这天夜里青婵辗转难眠。必须赶紧通知穿云蚤行动,她想,要是等金越他们找出破阵的方法,只怕就来不及了。金越果然是名不虚传,仅仅半天时间加一个晚上就已有了那么大的进展,这样下去,她能肯定,不用到明天晚上司空探德这些似乎精妙非常的机关对伊凡、金越等就将形同虚设了。
    实在太快了,青婵想,她该如何行动呢?她得先详细写出破解方法交给穿云蚤,由穿云蚤调集人手去洞中扫除机关才行。可是先不说穿云蚤办这事的能力到底如何,光是要秘密写出破解方法一事就很难办,有司空雪形影不离的跟着,她去哪儿写呀!再借故失踪吗?也不行,伊凡看得那么紧,哪里有“故”可寻?再说短短几日连续失踪,偏偏失踪后天矶帮就有所行动,这不是太引人注目了吗?
    夜已深了,一切静悄悄的,青婵的心里却正火烧火燎一般,她真恨不得现在就挑灯夜战,赶写出破解机关的方法。可是,不行,此时亮灯不合常理!其实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急,只觉得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在催促她,快点!快点!快点!——就像鼓点一样敲在脑子里让她头疼欲裂,唯一能做的似乎就只有紧紧抱住脑袋。身边的司空雪却睡得正香,轻轻的鼻息均匀而平静,青婵好羡慕她呀,自出世以来自己可曾睡过这样安稳的一觉!
    正在出神,忽然一个念头闪过,青婵又看了一眼梦中的司空雪,轻轻叹了口气。看来只有这样了,先委曲她几天吧。青婵摸了摸脖子上的紫水晶悄悄的翻身出了门。
    天亮了,又是一个凉风习习的夏日清晨,青婵约了司空雪一起下到破庙边临时搭起的简陋厨房里替伊凡三人准备早饭。而那三人早就起来了,伊凡与金越趴在桌边兴致勃勃地研究破阵之法,洛东涯则坐在一边慢悠悠地以酒洗剑,直至今日世上只有两件东西永远让他放不下:那便是酒,再就是他的长剑。
    忽然厨房那边传来一声惊呼,三人匆忙赶到,只见准备下锅的米和菜全撒了一地,青婵跌在地上瞪着眼半天也没有声音,而司空雪则干脆没了踪影。
    “怎么回事?”金越和伊凡几乎是异口同声。看到青婵还在,伊凡松了口气,忙上前扶起她,又追问了一句司空雪的去向。
    “那里……那里……”青婵指着墙角,精神很有几分恍惚。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三人一齐望过去,原是张印着大红喜字的请帖。
    金越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去捡起请帖,才一看便变了脸色:“谁干的?雪儿呢?”
    “是,是……我也不知道啊。好像是一个青衣人虏走了司空小姐,留下了这个……我当时就被撞倒了……”
    “小金,怎么了?写的什么?”
    金越铁青着脸默默递出请帖,伊凡三人接过一看,原是一首七绝道:
    姻缘从来凭天意,
    佳期只在七月七,
    人间空有隔年叹,
    天上夜夜结双喜。
    伊凡读罢皱眉良久,七夕乃传说中牛郎织女的相会之日,如今已是七月初四,再过三天就是七七,诗中明写传说,可是却依着天上一日地下一年的俗语翻空出奇,一年一聚的悲伤倒变成了夜夜良缘。司空雪被掳走了,却留下这么一首奇诗,还是写在双喜请帖上,难道司空雪就是作诗人暗指的织女,那么谁是牛郎?七月七——夜夜良缘——
    金越跺跺脚就往门外冲,被伊凡一把拉住了。
    “去哪儿?”
    “找聂凌煊,不是他还有谁?‘七月七’、‘结双喜’,莫非他要逼着雪儿嫁给他不成!”金越不由分说甩开伊凡冲出门外。
    “你留下照顾她!”站在一旁的洛东涯拦住也要跟出去的伊凡,自己飞身去追金越。
    眨眼间再望已见不着两人的影子,伊凡看看凌乱的厨房慌张的青婵又看看手上的诗只落得一声叹息。瞬息变化的情况让他感到有几分不可思议,一切本已进展顺利,怎么转眼变成了这种局面,难道真的是聂凌煊吗?帖上的字迹很潦草,似乎并不想让人认清字体。
    “回房里吧”他对青婵淡淡地说:“阵法还没有完全破解出来,咱们一时恐怕进不了山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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