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节
“不好!”似乎是吕婆第一个看到了巨石。但它们实在来得太快,众人一时间同时受制。吕婆急转马头,险险避过一石,仕原、韵娘等也只得打点精神,左躲右闪。别人还好说,单人匹马的,仗着一身武功,还可勉强应付,最苦的要算伊凡,当下自顾尚且不暇,还得护着一个毫无武功的弱女子,处境真是狼狈至极。他勉强避过了几块横飞来的巨石,身上却早已挨上了两三块碎石,别看这些碎石不大,力道却也不小。他的玉奴也挨了一块,嘶叫着跌撞了几下,可是还没等他稳住马,前方两块巨石已呼啸着朝青婵直砸过来。伊凡不及细想,揽住青婵飞身而起,巨石不偏不斜正砸在玉奴的头上,可怜一匹好马当场毙命。然而危机并没有过去,两人刚站稳身,却见又有两块不知由何处飞来的巨石已到了眼前。形势危急!伊凡顾不得自己,左手扯过惊呼了一声的青婵,右手一剑四两拨千斤,将那块大一点的正飞向青婵的巨石磕开,只这一下,虎口已渗出血来。另一块飞向自己的看来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了,伊凡咬牙准备硬挨,他心中急躁,明知这一下就算不死也得重伤。正在性命攸关时,韵娘赶到,一剑击在了巨石的边缘,韵娘的剑本是削铁如泥的宝物,剑石相击,石劈为两半,剑却也脱手而去。亏得韵娘的及时援手,巨石的大部分在这一击之下斜飞了出去,只剩一小部分砸在了伊凡的背上,可纵是如此,伊凡也觉喉头一阵腥甜,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啊——你,没事吧?”青婵早已花容失色,听见这声闷哼,心知伊凡一定是受了伤了。
“还好……”伊凡急提气运功,强压回直窜上来的一口血后,反问到“你呢,没受伤吧?”
只这眨眼工夫,众人已是险象环生,个个心中叫苦。难道真是那该死的天矶帮布下的埋伏?难道大家在劫难逃,当真入了何魔的圈套?唯一还能庆幸的就是,这些巨石虽然来势凶猛,终究还不太繁密,多少有一些躲闪的机会。
“快,冲过去,进洞!”
顾不了许多了,虽不清楚洞里的情况,可总好过在这儿被巨石砸死!
闯进去试试,或许有一线生机!
毕竟是江湖好手,应变沉着、身手敏捷,一会儿就都进了这不知名的山洞,韵娘甚至还带进了她的黑闪。好在洞内并无异样,看着洞外飞沙走石,响声震天,大家都长吁了一口气,各人擦擦额上的冷汗,相视一笑,心却还兀自惊疑不定。
“真险,亏了这山洞!”韵娘抚着她的黑闪,喃喃道。黑闪好容易才捡回了一条命,这会儿还在惊恐的嘶叫着。看到黑闪,伊凡想起了他的玉奴,洞外乱石中,玉奴侧身卧倒,雪白的毛色已被血染得鲜红,可怜一只腿仍然在微微的抽搐,大大的眼睛似乎还睁着,但已再看不到往日的神采。伊凡心中难过,不忍再看,背上也隐隐作痛起来,禁不住一阵咳嗽。
青婵原是斜靠在洞口的,目不转睛地盯着洞外飞石。哪来的这些石头呢?这洞也一定有些名堂,她想。对危险她一向有一种特殊的预感,而且还相当的灵验。洞里很可能潜伏着更大的危机,要不要对他们讲自己的想法呢?讲了他们可会相信?该如何讲呢?青婵正考虑着,这时她听到了伊凡急促的咳嗽声。
“章大哥,你受伤了!”青婵心中突然泛起了一些异样的滋味,她知道他是为自己受的伤。
“伊凡,要不要紧?”江一春靠过来,关切地问。
“哥,你没事吧?”
“运运功看看,怕是伤得不轻。”
“不碍事,”伊凡又剧烈地咳了几声,胸口有些闷,但他却冲众人摆了摆手。
“都怪我,连累了你……”
“真的没事……”这时,他看到了青婵一对又黑又深的眸子,它们仍然是冷的,但似乎已透出几丝关切来。他的心突然被什么触动了,是什么呢?却又说不清,只觉得一颗心变得很柔软很柔软。他突然有些窘了,便向大家都笑了笑。
“林姑娘,看你刚刚一直在出神,有什么心事吗?”江一春冷不伶仃的冒出一句,着实吓着了青婵,她连忙回想了一下,是不是刚才有什么地方失态了?
“嗯,”青婵迅速扫了一眼江一春,略一沉吟,下定了决心:“我是在想这些石头会是从哪儿来的?”
“当然是天矶帮啰,何魔搞的鬼!”吕公没好气地嚷道,“除了她,谁还会做这种缺德事!”
“应该不是。”青婵一脸平静,清清楚楚地吐出每一个字。
“那姑娘认为是哪来的?”江一春目光闪闪。
“从石头的潮湿程度和附在上面的青苔看,与这儿的路面情况相似,这些石头在这儿应有些年份了,不像是近期才运来。它们大约是受了机关的控制才弹出来,大家记不记得,之前有些异样的声响,可能就是机关声”看了看众人,青婵接着缓缓道,“我对你们说的天矶帮和什么何魔知之不多,但我想如果是你们的对头,要置大家于死地的话,完全可以先封死这个洞口。”
“是呀,”吕婆上下打量了一番洞口,点头道:“这洞蛮大,但洞口并不大。”
“还有”青婵又考虑了一下,神色严峻起来,“我恐怕这个山洞也并不安全。”
“什么?”韵娘几乎跳了起来,却没有再吭声。大家的脸色在一瞬间都变得很难看,洞里的气氛一时将韵娘吓住了,“你想说什么?”韵娘惶恐不安地问道。
“不错,这个洞待不得!”伊凡也惊道,他立即意识到了些什么,可是已来不及解释了,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又是一块巨石横飞过来,死死堵住了洞口,洞内立刻黑了下来。
“糟了!”青婵暗暗叫苦,“早该想到会这样!”
惊魂才定的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唬了一跳,一颗心重又提了起来。
“怎么回事!”吕公急忙推了推那块石头,“卡得很紧呐,伊凡,你也想到会这样了吗?”
“事到如今想到又如何”伊凡叹了口气;“还是听了林姑娘说的。这些机关总归是人为,就算不是天矶帮,置这些机关的人只怕也没安好心,他们留着这山洞必然有目的,也就是说这山洞里很可能有蹊跷。”
“你是说他们故意要把人赶进山洞!”
这样说时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向身后看了看,这才注意到,原来这山洞果真深得很。此时洞外的声音已消失了,四周安静得没有一些生气,洞的深处隐约透出微光,有一丝丝的寒气缓缓渗过来,抚过人的皮肤,似乎是黑夜幻化成无数的凉手。
“仕原,怎么阴森森的……”韵娘靠到丈夫身边,她觉得自己的牙已不听使唤了,一个劲的想要磕磕碰碰。
“别怕,有我呢”仕原握住妻子的手,向她耳边低声安慰。
“我看,咱们合力将石击碎怎样?”吕老爷子提了个建议。
“不可!”还未等众人答应,青婵已抢先反对,“这洞的土质较为松软,根本经不起震动。这块石头已镶在了洞口,拍在上面的力会传到土中,只怕石还未碎,洞就先塌了。”
“是呀,如果那么容易出去,这些机关就没有意义了。”雨淇紧皱起眉头,她的胆气一向比韵娘要大,不过现在她更佩服这个林青婵,想不到她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缜密的心思,观察仔细不说,分析起问题来也头头是道,更难得的是那一份镇静,竟比久在江湖的韵娘还强。
“进也进不得,出又出不去,难道在此等死不成?”吕公焦躁起来。
“当然不能坐以待毙,既然是要诱我们进洞,那索性看看去!原先林姑娘说的有道理,假如真要置我们于死地的话,直接封了洞门就可以,何须这样麻烦,如此看来这洞也不见得就真会要人命。再说呢,”仕原扫了众人一眼,此时的他已换过一幅神色,满脸的肃穆冷峻,俨然是主持大局的统帅,那气度将一路过来领头的江老爷子都压了下去,“既来之,则安之。虎穴龙潭又怎样,只要大伙儿齐心,跑得了一个是一个!”
眼看着白仕原的变化,其他人倒罢了,他们早熟知仕原的为人,已是见怪不怪,唯有青婵新来乍到,着实感到纳罕,更有佩服。心想,果然是白燕山庄的大庄主,绝非等闲之辈!
是的,白燕山庄的大庄主当然不是等闲之辈,几句话就将众人的豪气激了起来,大家摩拳擦掌,一时间气氛活跃了许多,当下稍作商量,决定由仕原、伊凡领头,江一春和天山二佬断后,韵娘带着她的黑闪与青婵、雨淇一起居中,大家一个接着一个朝那莫测的洞的深处走去。
脚下一条路,越走越长,越往里越窄,不知要通往何处,究竟有无尽头。
“呵呵,怪道叫盘蛇岭,连蛇洞都有了,看看像不像蛇洞?说不定里面就一条巨蟒呢,或许是蛇精。”仕原本性难改,又开始嘻嘻笑笑。
“仕原,你作死啊!”韵娘牵着马正走得提心吊胆。她为走在最前头的丈夫担心,却见丈夫毫不在乎,还满嘴的胡说八道,便忍不住骂了一句,可她立刻又想到那死字原是极不吉利的,于是忙“呸呸”了两声,遮掩道,“明知我最怕蛇了,还满嘴乱说!”
“呵呵呵……啊呀!”仕原只顾得笑,不提防脚下一滑,险些跌倒。亏得伊凡在后头拉了他一把,这才站定。
“怎么了?”身后几人一起问道。
“没事,打滑。”伊凡忍不住笑起来,“怕是被韵娘骂怕了,站都站不稳,呵呵呵。”
“都正经一些,仔细看路!”后头江老爷子叫了起来,他真服了这帮年轻人,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咦——难怪!这儿路面低了一截,大家小心。咦,从这儿开始是石洞了。”仕原不敢再玩,睁大了眼睛盯着脚下。
“我们一直在下坡,感觉到了没有?”江老爷子道。“这不是往地下走吗!”
“嘘,听——有声音!”雨淇忽然停下来,侧着耳朵听,大家听说,也摒住了气,果然,是水声!
“是水流的声音,怪事,洞内还有水!”
“不奇怪,很多山洞里都会有地下河的。”
“快看,这儿都是水汽。”
顺着雨淇手指的地方看,果然发现石壁上凝着一层蒙蒙的水珠。韵娘正准备伸手摸一摸,被江一春拦住了。
“别用手摸,仔细有毒!”江老爷子到底是老江湖,分外谨慎,当下既喝住韵娘也提醒了大家。
石洞更比之前的土洞要阴寒,冷风袭来,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大家谁也顾不得说话了,提着一颗心不停地往里走,这时洞顶上出现了大小不一的钟乳石,有的还滴滴答答的渗着水,只是已无人有心欣赏。又不知走了多少时候,石路一转,众人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天哪,全是水!眼前是一片地下河,对岸远在数十丈之外。这还不算什么,真正让人们吃惊的是,这里的水竟然是蓝色的,一种很诡异的蓝,还不断冒着泡泡,腾着水汽。
仕原随脚踢下一块小石子,石在水中滋滋的响着沉了下去,倒像在油锅里炸一般。“怪事!”他又割下袍子的一角扔下去,竟也是滋滋响着沉入水底。透过氤氲的水汽,可以看到水中还有一排石礅,说是一排,其实只有七个,并且间距不等,这大约是通向对岸的唯一的“路”了。
“呵呵,有意思,不会是阎王殿前的奈何桥吧。”仕原又裂开嘴笑起来。
“胡说胡说!”韵娘听着都觉得起鸡皮疙瘩,嗔怪道,“你的嘴里就不能说些好话吗?”
“别怕,小韵儿。听我说,我这可是好话,若是奈何桥第一个不用怕,咱们一生坦坦荡荡的没愧对过良心,就算阎王爷也奈何不了咱们,嘻嘻……”
“还说,还说!”韵娘算是拿仕原没有办法,其他人也只得暗暗摇头。
“怎么办?”韵娘问
“当然是——过去!”仕原说着就要向不远处的石礅跃去,不想却被人一把拉住了。
是伊凡。“这回让我先吧,我轻功要好些”
“得了,别跟我抢,我的轻功难道弱吗?”仕原摆摆手,向雨淇、青婵他们努努嘴,“你的负担可不轻,照顾好她们。”
仕原提一口气,再次准备跃起,但仍然没成功,手又被人给拽住了,回头看时却是韵娘。仕原苦笑道:“怎么,你也要抢先,你的轻功可……”
“不!”韵娘这回没理会仕原嘴角那丝嘲弄的笑意,而是从腰间取下一根红色丝带,将丝带的一头系在丈夫腰上,“小心些,万一石礅靠不住,我拉你回来!”
“一根丝带……”一旁的青婵看了疑惑道。
“这可是胭脂锦,用千年冰蚕之丝制成,人称软钢,柔韧性极好,世上唯此一条,可是个宝贝。”雨淇小声解释给青婵听。
仕原望着妻子半天无语,他轻轻拍了拍韵娘的肩:“放心,我不会有事!”
说罢,提气,一跃而起,好,踩住石礅,没事……大家都松了口气。
但是,就在仕原准备跃上下一块石礅时,脚下石礅突然向右侧急速移动。
“不好!”所有的人异口同声的惊呼。韵娘心中一紧,急抖手腕,差一点落入河中的仕原借着丝带之力仓促跃回。幸而两人配合默契,一切只在瞬间,稍有迟疑,后果都将不堪设想!再看石礅,已然在仕原跃回的那一刻猛然停住了。
仕原这回也惊出了一身冷汗,他长吁一口气,回身向韵娘连连拱手;“多谢多谢,若不是娘子,为夫命已休矣。”说罢又呵呵笑个不停,他这回可真算是劫后余生啊。
“去!刚捡条命回来,又耍贫嘴。”韵娘一颗心现在还在乱跳,见丈夫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她看看这会儿又一动不动的石墩,道:“看来这石礅只要一踩上去就移动……不知会移到哪儿去?”
“要不,让为夫再去试试?”说完,仕原又做出要腾跃的姿势。
“你!”韵娘简直是声色俱厉,她这下惊得不轻,想都没想一把扯住了仕原的衣袖,但旋即又重重地丢开,恼道:“你要去送死就去,没人管你!”原来她已然瞧见仕原眼中的笑意了。
不过一看到韵娘额上渗出的冷汗,红红的眼圈,仕原再也笑不出来了。这个玩笑可真不该开,仕原后悔了,想向韵娘赔礼道歉,韵娘却转过身不再理他。
雨淇偷偷抿嘴笑了一下:“白大哥,这回你真是不应该,嫂子可是真为你担心。”
“谁理他!”韵娘没好气地嚷道,吓得仕原只好在一旁垂手而立,不敢再吭声,连道歉的话也无从说起。大家见他这样,心下好笑,也都不理他。
到底是吕婆不忍心,便问他:“仕原,你估计如果小心些石礅移动时站不站得住?”
仕原正巴不得这一句,忙答道:“只怕站不住,速度实在太快,不过,依然有法子过去。人上去后有一个瞬间,石礅才开始移动,假如所有石礅情况都大致如此的话,我想,如果我们只是在石礅上稍微借力而不作停留,也许……”
“那就是说得一口气过去?”江一春看看数十丈宽的河面,有些担心:“我勉强可过得去,伊凡、雨淇应该没问题,小韵儿轻功弱些,但仕原可以帮一把,老吕,你们……”
“我们结伴过去应该也没问题。”吕公说。
“那么只剩林姑娘了,她完全不会轻功……”江老爷子愁道。这么宽的河面,要带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人一口气跃过去,那可需要极好的轻功才行。
“如果让大家为难,就别管我了……”青婵小声道,她真不知除此之外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那怎么行!放心,我能带你过去。”伊凡站了出来。
“你行吗?伊凡,你的伤……”
“早已经不碍事了。”伊凡笑了笑道,“没把握我也不敢应承,就算把自己的命看得轻,也不能草菅他人之命啊。”
看到伊凡正望着自己笑,青婵一时不知如何对答才好,她明白伊凡此举的危险性,可她能说什么呢。
“也只好这样了,这里数伊凡的轻功好。不过还是等我先走一趟”仕原阻止了正要开口的伊凡,“你还是休息休息,等会儿带人过去不是好玩的。”
伊凡听说只好作罢。
仕原看看腰间,胭脂锦还未解下,可是刚刚韵娘生气时已将一头丢开了。这会儿见丈夫又要过去,韵娘忍不住朝他看了一眼,恰巧见他也正望着自己,忙又把头偏到一边。仕原想了想,将丝带垂在地上的一头递了过去,见妻子默默接过后,一个满满的笑挂上了他的嘴角,两人深情地对望了一眼,仕原重新转过身去面向诡异的蓝色河面。这一去仍然无法预测后果,天知道那些石礅会不会有新的变故,岸那边有没有危险,然而他是一庄之主,危难时刻,他不出头谁出头?他知道身后有很多的眼睛在望着自己。
深吸一口气,跃起,点石,跃,再点,再跃……当他终于平安到达对岸时,他听到了身后朋友们的欢呼。
再次飞跃过来,大家抱成了一团,激动、兴奋,再多的言语也不能表达此时的心情。纵然前有险境,但只要有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好朋友在,又有什么值得悲观的呢!
“都准备好了吗?小心不要在石礅上停留,否则掉下去不说,石礅一旦移动,拉开了距离,后面的就不容易过去了。”仕原提醒道。他将手搭在韵娘的肩上,韵娘轻功较弱,需他助一臂之力才行。
“放松些,快到石礅时我会拉你一把,别担心!”
“嗯!呀,我的马!”韵娘猛地想起她的黑闪。黑闪怎么办?马怎么过得去呀?
“啊呀,都什么时候了,还马呀马的。先保住人命要紧!”吕公心中焦躁,没好气道。
“我……”韵娘涨红了脸,此时提到马确实不合时宜,可黑闪是她爹临终前留给她的呀,韵娘一向把它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刚刚在洞口时,她可是拼了命才把黑闪拉进来的,然而如今……
“小韵儿,先把黑闪留在这儿,等咱们出去了我一定想办法救它!”仕原最了解妻子对这马的感情,便柔声劝道,目前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韵娘万般无奈,依依不舍地望了黑闪几眼,随丈夫跃到了对岸,接着是雨淇,再是江一春,吕公吕婆相互拉着,也勉强到了对岸。只剩下伊凡和青婵了。
“不要怕,只管抓紧我的腰带,闭上眼就行。记住,千万别乱动,一眨眼就过去了。”伊凡安慰青婵,想让她安下心来,谁知一看到青婵那黑黑的眼睛,他倒有些乱了方寸。要带青婵过去,他最好揽祝糊的腰让她贴在自己身上,可是……青婵见他犹豫,立即明白了其中的尴尬,俊美的脸上泛起一片粉红,让正准备靠近她的伊凡一时更加的不自在了。这样不行!伊凡连忙调整自己的心态,冲着青婵笑了笑,也顾不得许多,一把将青婵揽在了怀里。提气,点石,他的轻功原是极好,虽然背上仍有些隐隐作痛,但也并无什么大碍,他只在石礅上蜻蜓点水似的轻轻借了些力,当真是一眨眼工夫就过去了。青婵温顺的靠着他,并没有给他带来一点点麻烦。见他二人似神仙一样飘过来,众人心头都暗暗喝彩,轻功漂亮,人,更漂亮!
“行啊,你!”仕原上来在伊凡肩上轻轻推了一把,“看不出你的轻功这么了得,几时突飞猛进的?害得我们还白担心了一场。”
“过奖了!”伊凡脸微微一红,倒不是因为仕原的夸奖。天知道,他的心还停在刚刚飞跃过来的那一瞬间,那温软的一抹纤腰,那贴在他胸前的发烫的脸,那发丝间渗出的一缕缕幽香,都是那样的让他难以忘怀。该死!自己这是怎么了?可懊恼归懊恼,伊凡还是忍不住用目光去搜寻她——这个神奇的姑娘一过来,就很乖巧的挤到了韵娘的身后,这会儿她显得那样的拘谨和羞涩,然而一双眼睛仍是深而冷的,冷,却很美。伊凡看得痴了,背后却被谁轻轻撞了一下,他猛一惊,回头看时,妹妹正抿着嘴朝自己微微一笑。天哪!难道她,她竟撞破了自己的心事?再看时,雨淇已在小声回答吕婆的问话了,还好,并没有其他人注意自己。伊凡想,他的脸一定涨得很红很红,否则怎会有那般热辣辣的感觉,他像做了亏心事一样,赶忙转过头,将脸藏到了暗处。
“接下去怎么走?”吕婆问,大家这才想起来,光顾着为过了河兴奋,其实都还没有脱险,谁知道这鬼洞里还会有些什么在等着他们。只有韵娘还没有回过神,一个人痴痴地望着对岸,那里,她心爱的黑闪正在悲鸣,可自己都没脱险呢,哪有能力救它。
“走吧!”经历了一番惊险以为平安无事的人们沮丧的发现,路还长着呢,这里似乎还是起点,终点在哪儿呢?有终点吗?到了终点时大家可否依然如眼前一般完好?
石道仍然弯弯曲曲,然而没有想到的是,这回才走了一百多步,眼前竟又开阔了。是一片沙地,好大一片,金黄金黄的沙地!
“什么鬼地方!刚刚是水,现在又轮上沙了。洞里有地下河还听说过,哪里听说过有沙的!”
“老头子,发牢骚有什么用,水是怪水,这沙还不知是什么要命的沙呢,注意一点!”吕婆推推她的老头子,一边抱怨一边提醒。
“是呀,大家都提起精神来,跟着我的脚步走,我踩的地方没事,大家就没事!”仕原仍然走在最前面,韵娘已抢到了他的身后,紧紧的拽祝蝴的衣角,仿佛一个不小心,仕原就会陷下去似的。
“别拽得那么紧,小韵儿”仕原笑了起来:“万一下面不牢靠,跌下去了,岂不要把你也拉下去!”
“正是怕不牢靠”韵娘轻声说,“要掉下去也得一块儿,说不定我还能再拉你一把呢。”
仕原没有作声,心中软软的、暖洋洋的。
沙很深,几乎没到了膝盖,但每一步都能踏得稳稳当当,似乎也没有什么异样。大家相互扶持着,走得很艰难,累自不必说,干渴更是越来越难以忍受,这哪里是在山洞中,分明就是在沙漠中跋涉!沙多得没有尽头,没有人再讲话了,都只是机械地走着走着,方向、时间、空间还有人们的思维仿佛都已被这金黄的沙给淹没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突然,走在最后面的江一春很痛苦的哼了一声,亏了这一声才把大家从无知无觉的状态中拉了回来,回头看时,江老爷子已跌坐在沙地上,手迅速地在小腿的几处穴位上移动,小腿上赫然插着两根绿莹莹的细针。
“针上有毒!”江一春的脸痛苦地扭曲起来,但手上却一刻也不停,封好了穴道,便向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白瓷瓶,倒出些黑色的粉末来,放在口中嚼了嚼才吐出抹在针的周围。过了一会儿,他拔下针,伤口渗出了黑色的血珠。
看到血珠,大家松了口气,江一春的避邪散果然是名不虚传。看看他的脸色也缓和多了。
“没有事吧,你?”吕婆凑近来,关切地问。
“幸好有这宝贝!”江一春勉强笑笑;“行了,走吧,别耽误。”
仕原就在这时开始觉得头疼了,怎么了,沙地里有问题吗?
“看,你们看,一点痕迹也没有了!”青婵突然很惊奇的叫了起来,她发现自己的头有些疼了。
果然,来路上那深深的脚印一个也看不见了,大家身后依然是一片平整的沙面,四周望去,都没有边际,方向呢?早不清楚了。
“不能再走了……这样走下去,在原地打转都不知道!”仕原拼命忍住头疼,“肯定有问题……你们头可疼……”他望着众人,似乎隐隐听见大家也在嚷着头疼,然而,声音却似乎很遥远、很遥远。他拼命地摇了摇头,不行,还是不清醒,眼前妻子的脸,伊凡兄妹的脸,天山二佬、江老爷子的脸,还有林姑娘那张明媚动人的脸统统都模糊起来,摇晃起来……不,整个沙漠都在摇晃啊!夹杂着惊慌失措的喊叫声……是天崩地裂了吗?沙地原来就是大家的葬身之地,这看似温柔的金灿灿的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