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楼梯口又上来了几位客人,最先上来的是位西装笔挺,手持大哥大的人,小手指上还勾着大众标志的车钥匙。他嘴叼香烟,昂首挺胸,边走还边向身后的同伴用手比划着介绍月亮宫。
    竟然会是罗晓明?一点儿没有了往日的文弱和穷酸,那派头俨然已是个大款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何伟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了,忙笑吟吟地起身相迎并主动伸出了手。
    “呦!是罗先生啊!”
    “你好!何老板,买卖不错吧?”
    “凑合!凑合!”
    “带几个朋友过来玩玩。”
    罗晓明爽爽朗朗一笑,很大方很潇洒也很随便地把胖瘦眼镜和两位炒股的朋友介绍给何伟。
    “欢迎欢迎!我这月亮宫尽来文化人儿,很高兴认识你们!”何伟逐个握手。
    夜总会的大门被领位推开,小强和玲玲把罗晓明等人迎人大厅。罗晓明很洒脱地向大厅巡视了一下,深深地吸了口气,没有发现赵雯的身影他多少有些失望。他今天是开着新买的捷达来的,还给赵雯带来二十几万的存折。
    “安排个好一些的包房。”他很随便地说了句。
    “六号包房行吗?”玲玲试探着问,脸上带着吃惊,她显然没想到罗晓明这么快就发迹起来。
    “行啊!”
    罗晓明无所谓地一笑带着众人进了包房。玲玲出来挑了四名文静些的小姐带了进去,服务员很快拿着酒水单走出,何伟拦住扫了眼,嘿!还他妈挺狂。一瓶XO,一瓶法国干红,一个大果盘,四盒烟,四个小吃加四杯月亮宫特饮。看来是常光顾夜总会或歌舞厅,可着最低消费点的。何伟待玲玲出来后冷冷地问:
    “姓罗的没要小姐?”
    “没有。他在打听雯雯。”
    “你怎么说?”
    “我告诉他雯雯陪魏刚去莫斯科做买卖去啦!”
    “没说魏刚失踪的事吧?”
    “我哪会那么没头脑!”
    “找机会给他点儿暗示!”
    “您的意思是让他对雯雯死了心?”
    “对!最好动员他要个小姐。”
    玲玲点点头,笑着走了。何伟陷入了沉思,看来罗晓明依旧对赵雯抱有幻想。论年龄、相貌、学识,罗晓明占有绝对优势,如今又有了钱。他突然杀了过来,会不会继续和赵雯唱他那首《春天的梦》?赵雯会不会与他破镜重圆呢?何伟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罗晓明坚决不要小姐,并对玲玲说他得给赵雯留面子。他在大厅唱了《春天的梦》之后,又用自带的伴奏带唱了首他自创的新歌,而且是满含深情唱的。歌名叫《天怨》:
    你原本属于我,
    苍天却无情地划开一道天河,
    无数颗星辰坠入其中,
    顿失滔滔成悲歌。
    又说那是你我的泪,
    三千尺瀑布把你我阻隔。
    你原本属于我,
    雷霆却残酷地阻止喜鹊降落,
    瓢泼的大雨迷蒙寰宇,
    不见琼楼与仙阁。
    谁人能解你我的心,
    千万里路途需你我跋涉。
    何伟毫不怀疑,假如赵雯在的话,很有可能被他如泣如诉的演唱打动而重新投入他的怀抱。临走,罗晓明把呼机手机号留给了何伟,并让何伟转告赵雯,说他有重要的事找她。
    此时的莫斯科已和北京的三九天差不多了,人们早裹上了御寒的衣着,皮大衣,皮夹克仍很受俄罗斯公民的偏爱。中国的小商小贩穿戴得都显得比他们富有,他们开放得晚,步伐也没有咱们快。
    赵雯在两名保镖的陪同下走出比首都机场冷清得多的莫斯科机场,没怎么费劲便看到了”接赵雯”的牌子。杨志鸣的合作伙伴——那家四星级宾馆的总经理亲自开着奥迪二点六把他们接到了宾馆。
    这是一套三室一厅双卫生间的豪华套房,房间高而大,那厅简直就像个中学教室。写字台、沙发、茶几和衣架等家俱都是典型的俄罗斯风格,使人联想到一九一八年列宁的办公室。每间卧室都有张大双人床,比国内的要宽要长不少,许是俄罗斯人高马大的原故。床垫是双层的,软得能把整个人陷进去。梳妆镜和椅子像是中世纪留传下来的,那对真皮沙发绝对是欧洲贵族才享用的那种。那台二十寸的彩台居然是北京产的昆仑牌,这在国内的农村都不多见了。窗子很小又是双层玻璃,加之昏沉沉的天气,室内的光线显得有些阴暗。
    赵雯很快与大黑和亮子联系上,又有了魏刚的一些线索。有人见他拄着拐在火车站卖过报纸,在自由市场卖过水果,住哪儿谁也不知道。
    晚饭是总经理陪着吃的,从他的口中赵雯得知这里百分之六十的股份是杨志鸣的,总经理和俄方各占百分之二十。正吃着,杨志鸣打来了电话,总经理毕恭毕敬地连连答应了几声是,又说了几个您放心,然后将手机给了赵雯。
    “赵雯哪!别着急,他们会全力帮你找的!”杨志鸣这回没喊”闺女”。
    “谢谢您干爹#蝴们安排得很周到。”赵雯的声音既亲切又感动。
    “要和我保持联系,出门多穿衣服!”
    “您放心吧!请您给何老板和芳芳挂个电话,我就不给他们打啦!”
    “舍不得电话费吧?”
    “嗯!”
    等她挂断电话,总经理笑着告诉她,房间里的电话都能打国际长途。她点点头,心想,离北京那么远,不定多贵呢。平时她给家里打国内长途都舍不得多说。
    晚上,大黑和亮子来看她。看得出他俩也是很焦虑的,可还是耐心地安慰了赵雯,并和赵雯约好明天分头去找,晚上再碰一次头。
    次日,赵雯早早起了床。心里有事不可能睡踏实,一闭上眼就是魏刚,梦里又总是不好的事情。一个很英俊的俄罗斯青年用不锈钢餐车送来了早点,有热牛奶,煎蛋,面包和果酱,居然还有十几根油条。
    “这是总经理特意吩咐的!”俄罗斯青年用戴着雪白尼龙手套的手指了指油条,语气和眼神显然是把油条看得比奶油面包高级得多。他的汉语居然说得很流利。
    “您也一起吃吧!”赵雯客气地请他坐。
    “不!不!不可以的!谢谢赵小姐。”他笔挺地站着,像列宁面前的瓦西里同志。
    两名保镖也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劝赵雯趁热吃。赵雯很不习惯这样被人侍候,坚决请他们一起吃。两名保镖推辞了几次,见赵雯执意不肯单独进餐,只好坐下身来。俄罗斯青年退后了几步,卫兵似的站在门边。待他们用餐完毕他才过来推餐车。一名保镖给他上衣口袋插了十美元。
    “谢谢先生!谢谢小姐!”俄罗斯青年受宠著惊,十分感激地给每人鞠了一躬。十美金相当于他一周的工资。
    总经理把奥迪让给了他们,派的司机也是个会讲汉语的中年俄罗斯人,一点重复的路也没走,看来对莫斯科的道路熟到了家。车开得始终很慢,遇到繁华地段赵雯定要下车转转,遇到中国人便问问,一天下来连三分之一都没转完。后来又这样搜寻了三天,车站、剧院、商场、自由市场几乎都转遍了,仍没魏刚半点儿踪迹。
    赵雯的焦虑和不安一天比一天加重。大黑和亮子说再找两天若是还找不到,他们分头去别的城市,他俩已打听到那个接货的人已去了彼得堡。
    第五天中午,在一家快餐店简单吃了顿饭。这是条繁华的街道,赵雯想步行走走,两名保镖顺从地跟在了她的身后。过了一个酒吧是家挺气派的时装店,店门口停着几辆豪华车。透过车的间隙,赵雯忽然瞥见一张熟悉的脸,忙定睛望去。
    有个人正坐在那里为一位白人擦着皮鞋,破旧的军呢子大衣裹着的身体是魁梧的,老式棉帽半卷着并投遮祝蝴的脸。尽管胡须很长,可那面部的棱角和那两条刚毅的眉赵雯太熟悉了。她疾步穿过马路向他走去。
    她的心怦怦地越跳越快,几乎提到了嗓子跟儿。越走近他,越证实了她的眼力,没错,那正是她思念了近一个月又苦寻了多日的魏刚。她的双眼被泪蒙住了,恨不得一下子扑到他的身上。当她距他还有几米远的时候,她忽然放慢了沉重的脚步,心骤然沉了下来。她轻轻走到他的身后,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
    魏刚正全神贯注地擦着皮鞋,动作格外熟练,手中的皮鞋已擦得像”黑又亮”广告里的一样。赵雯望着工作箱上那个放着一些零钱和硬币的罐头盒,再望望他那带着几块乌迹的已明显消瘦的脸,心像被刀搅一样剧痛起来。我的好魏哥呀!我实在没想到你竟会落到如此地步,这可全是为了我呀!赵雯的心开始淌血了。
    客人满意地穿上了皮鞋叽里嘟噜地笑问多少钱,魏刚头也投抬,指了指放钱的罐头盒,默然地说了句:
    “您随便。”
    客人放了几枚硬币走了。魏刚擦了擦手,掀开工具箱拿出了一块用塑料袋包着的面包。那面包干巴巴的脏兮兮的,显然已被咬过几口。这时两名保镖也站到他的身旁,魏刚以为是客人,忙把手里的面包放回了箱子里。当他抬头一看是两名魁梧的中国人,便机警地坐直了身子,并把手伸进了大衣里。赵雯看得真切,他的怀里有把明晃晃的刀。
    “魏哥!”
    赵雯惨兮兮地叫了一声,从背后双手抱住了他,心中的酸楚再也无法抑制,眼泪哗哗地落了下来。
    魏刚闻声先是一惊,扭头见是赵雯。更是格外的愕然。赵雯单腿跪到他的面前,身子急剧地抽搐着,已然是泣不成声了。双手紧紧地搂着他,像是一松手他就要飞走似的。
    “雯雯,怎么是你?”
    魏刚瞪大双眼用力晃了晃头,像是刚从梦中醒来。他顾不得手脏紧紧地搂住了赵雯,自然也是悲喜交加,湿了眼眶。
    “我找你找得快要疯啦!”她抽噎着。
    这时已有不少人围扰过来,两名保镖尽力阻拦着。人们用惊异和不解的目光望着他俩,一个衣衫褴楼如乞丐,一个衣着素雅美若天仙,竞相拥而泣,的确不太和谐。
    “别哭,雯雯!”魏刚望了眼围观的人有些难为情了,轻声道,”这里人多。”
    “我不管!”赵雯依旧紧紧地搂着他,抬起泪涟涟的脸,望着他又黑又瘦额头又有一道重重疤痕的脸,哭得更加伤心了。
    “赵雯,咱们还是先回宾馆吧?”一名保镖轻声说。
    另一名保镖已向停在远处的奥迪招手,车很快开了过来。
    “你们是?”魏刚带着不解。
    “是杨总派我们陪赵雯来的。”身边的保镖礼貌地冲魏刚微笑着。
    “他们已陪我找了你好几天!”赵雯抹了把泪,扶魏刚起身。
    魏刚的身体晃了晃,他的左腿显得很吃力。一名保镖忙过来扶他,另一名打开了车门。魏刚低头望了望工具箱,有些犹豫。
    “这是我向人家借的。”他的意思是得带走。
    “回头咱赔人家钱!”赵雯的泪又落了下来。
    把魏刚送上车,赵雯转身进了时装店。她也不问价,便从里到外给魏刚买了穿的戴的,等一名保镖进来时,她已把三百美金交了。
    赵雯扶魏刚进了洗手间帮他把外衣脱下,然后又调好了水,这才退出。先给大黑和亮子挂电话,暂时没联系上。尔后给何伟和林芳分别挂了电话,流着泪把好消息告诉了他们。客厅的保镖也给杨志鸣挂通了电话,赵雯擦了擦泪出去和杨志鸣说了几句。
    “人找到我就放心啦!”杨志鸣的声音并没有太多的惊喜。
    “我和魏哥回去后,一定当面去谢您!”赵雯虽含着泪,嘴角却满是笑意。
    赵雯回房坐在了沙发里,悬着的心一旦落地,身心真有点支撑不住了。此刻她什么都不想了,只有一个念头:我再也不离开他了,今生今世永远和他在一起,从今天起自己的一切都将属于他。回想魏刚这两年为她所做的一切,她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尤其是他身上那股超乎常人的阳刚之气,早已吸引了她。以前,总以兄妹相称,没把感情的触角伸向这方面,当兄妹情转为男女之情,她的思维也长上了翅膀,向最高的意境之中飞去……
    听着洗手间哗哗的水声,赵雯的心被感情的潮水冲刷着,周身的血也剧烈涌动起来,潮水和热血又一齐向她的大脑凝聚,她觉得自己的脸已很烫很烫,大概也是很红很红了。
    我该去帮他搓搓背#糊的脑海里掠过一个大胆的欲念,忍不住从沙发上站起,并向洗手间移动了脚步。
    他会不会拒绝我?会不会觉得我轻浮?她脚步踟蹰了,两颊闪过一丝羞涩。还是克制一下吧,也许他在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有可能会误解我的,她在提醒自己。于是,她收回了脚步,转而为他泡了一杯浓茶,并把床上的被子铺好了。
    “雯雯,把衣服递给我!”魏刚从洗手间探出半个头。
    赵雯冲他深情地一笑,只把新买的裤衩背心递给了他。
    “衬衣衬裤。”魏刚仍把半个头留在门外。
    赵雯投有给他拿衬衣衬裤,而是指了指那宽大的床。
    “我把床铺好啦,你先躺下休息会儿。”
    “这……”魏刚犹豫一下,不好意思地一笑,把头缩了进去。
    待他用浴巾裹着身子出来,赵雯忙掀开被子让他钻了进去。
    “先暖和暖和。”赵雯端上热茶在他身边坐下,语音格外亲热。
    “我自己来。”
    “不嘛!我给你端着。”
    魏刚的心里有股暖流向全身散开,顺从地喝了几口。赵雯大方地向他的身子靠去,一缕柔软的长发垂在他的肩上。
    “让我看看你的伤。”赵雯把茶杯放下。去拽他身上的浴巾。
    “没事。”魏刚有些不好意思。
    “都伤了哪儿?”赵雯坚持着。
    魏刚先指了额头,又让她看了后背的几处刀伤,最后抬了抬左腿。
    “别处都不碍事,就这条腿伤得重。幸亏我懂点儿接骨,不然就彻底残了。”
    “受这么多伤,真是捡了条命呀!”赵雯心里隐隐作痛。
    “大难不死,定有后福!”魏刚笑笑,满不在乎。
    “咱回去就赶紧住医院,一定能治好!”赵雯把头伏在了他的肩上。
    对赵雯一反常态的言谈举止,魏刚虽有些意外但并没多想,而是把她的娇柔和温情看成是妹妹和哥哥久别重逢时那种正常的感情流露。
    “这次也怪我太大意了,没想到他们会黑到我的头上。我真纳闷儿,他们哪来的那么大胆儿?”魏刚自然是指接货的人。
    “大黑哥和亮子哥也在找他们,我真担心他俩也遭人暗算,咱们最好还是早点儿离开这里,以后也千万别再来啦!”赵雯的确很后怕。
    “我就怕你担心,所以瞒了你。”
    “以后咱就是吃糠咽菜也不冒这个险啦!你知道这些天我有多担心?”
    “对不起雯雯!”
    “以后不许跟我这么客气!”赵雯捂住了他的嘴,更紧地靠在了他赤裸的臂膀里。
    “雯雯!”魏刚似乎有种不安,身子向后躲了躲。
    “魏哥,”赵雯又大胆地靠上去,”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要离开我啦,好吗?不管你的腿能不能治好,我都愿侍候你一辈子。”
    “傻妹妹!荆旱不沾边儿的话。不嫁人啦?”魏刚没完全明白赵雯的话意。
    “不嫁!我守着你!”赵雯的脸红成了熟透的苹果,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别!这可不行!”魏刚紧紧盯着她的脸似乎明白了什么,显得有些心慌意乱,”你永远是我的妹妹!”
    尽管他的心里热乎乎的,恨不得立即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可一想到自己立下的誓,再想想自己这条很可能残了的腿,他还是忍住了。他轻轻拍了拍她微微颤抖的肩,又道:
    “能有你这样一个好妹妹,哥哥我已是很知足了。”
    “你永远是我的好哥哥。但也是……”赵雯眨了眨眼皮,把亮晶晶、泪莹莹的双眼闪了几闪,收起来后面的潜台词,转而笑道,”我知道我该怎么做!”
    “你……”魏刚也笑了。
    “你先休息会儿,我也要洗个澡。”
    说着,她开始解外衣的纽扣儿。魏刚见状,忙把头扭向一边。
    “不许偷看!”赵雯故意娇嗔了一句。
    其实,她的心里已经解除了所有戒备,也不想对他再有任何保留,像所有热恋中的女孩子一样,一旦心有所属便忘了所有的顾虑和羞怯。她很快脱得只剩下纹胸和内裤,瞥了眼老实得一动不动背对她的魏刚,赤着脚走进了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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