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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战火

    厉天听见喊杀声,两眼闪过寒光,缓缓放下了酒碗。正做海棠春睡的楚梦忽然猛地弹起,五柄飞刀流星般向厉天射去。
    厉天甩出酒碗,淡淡道:“王翰还没来,你出手无异于送死。”
    酒碗绕着曼妙的轨迹,看上去明明是直击,但分散而射的五柄飞刀却奇怪地全部射在碗上。酒碗片片碎裂,碎片连着飞刀一起,向窗外飞射而去。
    窗外寂无人声。
    楚梦凄然笑了笑,道:“我是自己来送死的,尊主没有跟来。”
    厉天冷哼一声,提剑就要出门。李闲就在这时冲了进来。
    楚梦看也不看李闲一眼,轻声道:“厉天,你跟我来,尊主在后阵等你决战。”
    李闲怒道:“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儿吗?”
    楚梦苦笑道:“去后阵杀死主将,与在阵前硬战相比,如果我是你,一定选择前者。”
    李闲冷笑道:“若你在撒谎,只为了把铁面引走呢?”
    “若是如此,厉天大可先杀了我,再从后方杀回,倒可乱我们的阵脚。同样比在阵前交锋合理得多。”楚梦忽然笑了,道:“我来这里,本来只计划了两种结局。一是我死在寒月剑下,二是厉天跟我出去。你选不出第三种更好的办法。”
    李闲怒视她一眼,道:“铁面,你自己决定。我必须出去迎战了。”
    厉天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李闲再瞪楚梦一眼,飞速离开。
    当李闲赶到前院时,只见院中一片慌乱。毫无准备的长江联帮众们如同没头苍蝇般乱成一团,有些人连衣服都来不及穿上,在这深冬时节冻得脸青唇白地四处乱窜。
    大门早已被人砍碎,江乘风领着十几个长江联的帮众死命堵着大门。张猛蹲在院门的高墙上,领着几个帮众向下乱射。司徒铭和莫白羽分别把守左右的高墙。却不见司徒贝贝和韩开山,估计是守着后院。
    李闲赶到院门时,江乘风正在和一个持剑的青年交锋。那青年身边全是茫茫白衣,正是天山弟子的装束,但李闲却清楚地知道,这些正是那组织的嫡系人马。
    李闲也没见过这持剑青年,但也知道,这就是杨乱。
    杨乱是尊主的徒弟。尊主是王翰。
    李闲忽然觉得很想笑。当日在青旗酒肆遇到王翰时,王翰曾说过他收了个徒弟,以前扮苏乾的任务就是这徒弟完成的。当时哪能想到,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面的徒弟,却是杨乱。
    黄芒剧盛!李闲越过乱哄哄的帮众,朝着杨乱飞斩而下。江湖如战场,首领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士气的代名词,只需斩了杨乱,这第一轮攻势就自然化解。
    本来杨乱的武功就逊色江乘风不少,但由于他身边尽是精锐,比江乘风身边那区区十余个长江联帮众强悍得多,在这混战之下,也弥补了他武功的不足。此刻的杨乱攻击比往日更加凶狠,完全是一派不要命的打法,更让江乘风顾忌几分。因为江乘风曾经喂他吃的跗骨丹,在每夜子时必定发作,届时浑身如万蚁噬咬,痛不欲生。而现在,只差半个时辰就到子时了。杨乱只能拼着命杀死江乘风,从他身上搜出这折磨了他半年的解药来。
    江乘风清楚地知道其中的原因。所以他在拖。红芒闪烁中,每刀必有杨乱属下的冤魂,而与杨乱的剑却没交击几次。杨乱气得咬牙切齿,但拿这无耻的魔头却没任何办法。
    就在这时,黄芒凌空袭来。
    江乘风还来不及叫好,忽然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由远而近,一道银光如流星追月,划破夜空,狠狠击在黄芒尖端。李闲浑身剧震,气浊落地。
    徐不疑!
    徐不疑竟到了这里!那么徐博呢?秦淮又去了哪里?
    徐不疑挺着威震天下的银龙枪,落在杨乱身边,刚刚站稳,银光再起,直指江乘风咽喉!
    江乘风毫不理会这一枪,赤蝎魔刀依然专挑杨乱的属下下手,嘴里哈哈大笑道:“徐堡主自诩英雄,却原来也做了我们神教叛徒的走狗!”
    李闲抛开杂念,一刀截下银枪,接口道:“真的很奇怪耶,徐堡主的夫人是我们神教的女人,儿子是我们神教的种子,现在的主子又是神教的叛徒……徐堡主你景仰我们神教就直说吧,本教主会赏你一把交椅的。”说话间,长刀上下翻飞,和徐不疑斗了个旗鼓相当。
    徐不疑一枪重似一枪,淡淡道:“你们重阳教的女人叛教跟我,儿子叫我二十二年的爹,现在连曾经的诸仙之首也投奔到我银龙堡,真亏你有脸说得这么大声。”
    李闲大讶道:“徐堡主的嗜好真奇怪,女人方面喜欢破鞋也就算了,男人方面也喜欢破鞋……喜欢也就罢了,还说得这么得意,江南第一大堡的面子哪里搁去?”
    徐不疑淡淡一笑,道:“嘴上终究说不过你这种小流氓,且再接我一枪!”
    银枪蓦地旋转起来,带起高度旋转的气劲。气劲几如旋风,刮得李闲的脸隐隐生疼。李闲的脸色凝重起来,旋转比直击的力度大得多,这一招等于将徐不疑的功力变相地提升了数倍之多。配合着徐不疑本身高度凝聚的真气特质,这一招的威力完全可以击破铜墙铁壁!
    江乘风向杨乱虚劈一刀,淡淡道:“徐堡主的招式还是这么花哨。”
    随着江乘风轻松的语调,李闲的刀已破入枪势,刀面一震,将银枪逼得斜了,然后顺枪而下,直削向徐不疑的手指!
    “阔别多时,李教主的刀法竟又有长进。”徐不疑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银枪不知何时离开了刀压,漫天枪影铺天盖地地向李闲点去。
    李闲随手一刀,劈中枪尖,传音给江乘风问道:“贝贝呢?”
    江乘风答道:“我让贝贝和韩开山带着大部分的人手守在后院,若见事不可为,马上突围逃走,保存实力。”
    李闲暗暗点头,难怪这前院就这么一点人,左右墙头上司徒铭两夫妇身边的人更少得可怜,就只有那么三四个,根本守不住长长的院墙。好在敌人虽多,大将却少,在司徒铭和莫白羽高强的武功居高临下地防御之下,一时之间也攻不上来。若能顺利捱到刘凡援军到来,那这次的防守就成功了一半了。
    估计此刻王翰确实在等待厉天,所以玉秋水必须坐镇主持,不过若是楚梦撒谎,王翰和玉秋水攻来的时候,就是他们败退之时。
    想到贝贝已有了后路,李闲的心情轻松了一点,开口调侃道:“徐堡主,我们打到天明也分不出胜负的,只能看是我们的人谁先死光,不如我们先聊几句如何?”
    徐不疑被他的语气逗笑了起来,说道:“你们很快就死光了,不必聊了。”
    李闲笑道:“你儿子带着你的部下正往这里赶吧?他们赶到了我们当然就很快死光了。不过我奇怪得很,你们怎么不等他们到齐了再发动攻击呢?若是你银龙堡的人也一起蜂拥而入,我早就弃刀投降啦!”
    徐不疑的脸色微微变了,没有回答。
    李闲的脸色也随之变得十分难看。
    以王翰策划行动的周详,当然不可能是双方没有约定时间。徐博没有按约期到来的原因,只可能是被刚才失踪的秦淮拖住了。
    徐不疑急于见老友江乘风,所以先到了一步,银龙堡的大军交给了儿子率领。本来他这个做法没有什么问题,可惜他不知道儿子居然在外面看上了女人。
    银龙堡接近两千人,黑压压地站在扬州城南的一处空地上,一动不动。他们的面前站着一名女子,一袭黄裳,纤细而柔弱,仿佛夜风一吹就会将她刮倒在地。
    他们的首领徐博怔怔地看着这个女子,神色极其复杂。
    “你来拦我?”
    “是。”
    “你一个人?”
    “是。”
    徐博心中怒极,秦淮居然为了李闲,这样不顾自己安危,独自一人来面对两千江湖汉!
    “你信不信,”徐博顿了顿,忽然厉声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秦淮微微一笑,道:“信。我本来就没打算活着,能拖得一刻算一刻。”
    “你!……”徐博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龙沧海在一边叫道:“公子!超过约定攻击的时间了!”
    “闭嘴!”徐博怒吼一声,一拳轰在龙沧海脸上。龙沧海被打飞老远,怔怔地捧着脸看着徐博发愣。
    雷南原也叫道:“公子!这个女人不是好东西!上次就是她指挥的太湖水盗!”
    “你们都他妈的给我闭嘴!”徐博歇斯底里地叫道:“再放半个屁,我宰了你们!”
    秦淮静静地看着疯狂的徐博,不发一言。
    “你没打算活着……没打算活着……”徐博一步步走向秦淮,忽然一把将她揽住,寒声道:“那有没有做好失身的打算?”
    秦淮仰首看着他,平静地道:“没有。我的贞节是要给李闲的。”
    徐博怒吼道:“你以为我不会强……”
    秦淮打断道:“我会自断心脉。”
    徐博怒道:“你为什么要为他付出这么多!你为他坐镇长江联,为他处理南方事务,担着多少苦!多少累!现在你还要为他保留贞节,为他去死#蝴为你做过什么#蝴凭什么!”
    秦淮平静地道:“我爱他,爱情没有功利,不是等价买卖。况且,坐镇长江联,是我自己的意愿,他并不希望我做。我只是想借此向你报仇,再苦再累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要忘记,你是我的仇人。”
    徐博缓缓松开她,无力地后退两步,秦淮仔细看去,竟看见他泪流满面。
    “太……太不公平了……你,你明知我爱上了你,却利用我的感情,阻止我,目的却是帮其他男人……不公平……不公平……”徐博说着说着,泣不成声。
    “我……”秦淮上前一步,却又停下,心中歉然,但却不知该说什么。实话说,这样对徐博,确实过分了些。虽然早已决定用命来赔偿,秦淮还是觉得自己有些无耻,但她别无选择。如果让这两千银龙弟子过去了,整个长江联必将被夷为平地。若说她是帮李闲,倒也不完全是,因为凭李闲的功夫,是肯定可以逃得性命的。但是,她无法放弃长江联的帮众们。
    徐博略略停止哭泣,深吸一口气,跪倒在地,一字字地道:“如果,你愿意嫁给我,我立刻退兵。我立誓在你倾心于我之前,绝不碰你。”
    冬夜的风,彻骨地寒。冻得两千余人鸦雀无声,也冻得秦淮咬碎了银牙,搅乱了心。
    望着徐博哭得通红的眼睛,秦淮咬着下唇,直咬得渗出了鲜血,终于轻叹一声,轻轻地道:“我,答应你。”
    一滴珠泪悄然滑落,滴在地上,落在徐博心里,荡起万千涟漪。
    徐博缓缓站起身来,转身回阵。“退兵。谁反对,我宰谁。”
    雷南原、龙沧海等人呆若木鸡。
    银龙堡弟子的阵脚已经开始移动。秦淮呆呆地看着,脑海里一片空白。
    耳边忽然送来徐博的传音:“你说得对,爱情不该有功利。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今生今世,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不能肯定下次见到你,还能不能控制自己。”
    秦淮猛抬头,徐博已经没入阵中,再也看不到半点身影。
    李闲与江乘风两刀飞舞,艰苦地顶着大门。他们身边的长江联弟子早已死得一个不剩,徐不疑一枪狠过一枪,杨乱剑剑拼命,烟水阁人马与杨乱的部下向门内蜂拥而入。李闲和江乘风紧咬牙关,拼着多添一身伤口,寸步不退。他们刀下已不知砍下多少头颅,而敌人却还是像永远杀不完,前仆后继。若非他们的刀都是宝刀,此刻早已卷了刃了。
    与从前的战斗不尽相同,因为以前他们可谓从没和这组织正面交锋过。而这次的敌人,无论是烟水阁的人还是杨乱从天山带来的部下,尽是那组织十余年来所培养的嫡系人马,双方根本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就在两人砍得手软之时,右侧墙头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听说乐仙的笛音是天下一绝,只可惜不知过了今晚,秋水还能不能听得到。”
    莫白羽轻笑道:“白羽同样希望玉夫人在九泉之下还能弹琴。”
    一支玉簪呼啸而来,碧绿的色泽闪烁在夜空中,美伦美奂。莫白羽展开云瑶玉笛,将几名敌人扫下墙头,玉笛发出尖锐的鸣响,向玉簪直迎而去。与此同时,后院方向笛声亦响,司徒贝贝鸣笛相和。李闲明白这是撤退的信号,当玉秋水出现于此,就证明司徒贝贝那里已没有了高强的对手坐镇,突围就在此时——当然,这是在银龙堡的大军没有赶到的前提下。
    江乘风见玉秋水到来,脸色变得铁青,赤蝎魔刀舞得更急了。李闲听到司徒贝贝的笛声,心中稍慰,至少这证明司徒贝贝还活得很好。继而又有些焦急,玉秋水来了,王翰在哪里?
    正在担心时,左侧墙头传来一声苍老的叹息:“老三,停手吧。我不想杀你。”
    司徒铭冷冷地道:“二十年前告密,害得神教万劫不复的人,也是你吧。”
    那声音沉默片刻,道:“不错。”
    司徒铭大笑起来,道:“你出卖神教,倒也罢了。蓝老四与你情同手足,你竟也下得了手!”
    那声音淡淡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司徒铭不再说话,继而拳掌交击的闷响与劲风响彻庭院,盖过了院门震天的喊杀。
    李闲咬着牙,一字字地道:“混蛋!”
    不用想也知道,来的正是王翰!
    王翰来了这里,证明楚梦果然在撒谎。只是刚才楚梦说得也没有错,若厉天此时一剑宰了楚梦,再往回杀,反而效果比死守更好几分。那楚梦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李闲绝不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厉天还会被楚梦拖住,那么到底是出了什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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