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所畏
从「翻江楼」的阁门,一个蝶步轻快的倩影走了出来,瞧她噘嘴蹙眉的模样,想必正为某事生气着,田开疆看见苏玄姬一个人才出门口,就收了脚步放慢速度下来,显然事先并不知情「翻江楼」外会有这么多人,瞧她看也不看归难一眼,哪里像是归难底下当差的,田开疆预感一定发生什么事,才让一脸冰雪聪明的苏玄姬气成这副模样。
果不其然,答案揭晓……
没有人敢相信,除非亲眼看见,眼前这一幕毋庸是残酷且败德,但除了心中隐隐地良心不安,大多数人还是拼了命地想往前挤,有些人虽然摇头太息大叹人心不古,终究混在人群之中同样地勇往直前欲探究竟。
对于眼前所见,没有人会担心自己有犯罪的疑虑,只有道德上极大模糊的争议,而道德?除了自己,又有谁能够估它值几多?
由六位「西文寺」弟子架着,及跟归难几乎同个模子印出来的归离押后,全身赤裸裸地一只又肥又白的大肉虫,出现在大庭广众面前,光是赤身裸体已经够残酷,更过分的,竟然在大肉虫两条肌肉稍嫌松弛的雪白大腿之间,加了一具恶劣灵巧的器械,不知道从哪里输出动力的,让器械中间那根表面布满颗粒、又粗又长的铁棍,猛力进出于肉虫两腿之间的器官,任何女子遭到如此恶毒对待,都会令人法指,何况受害的还是……「佛光庵」的法宝。
云岂弱满脸羞红,瞋道:「讨厌!怎么这般败德,把好好一位大师整成这副骇人的下流模样!」话没说完就把头一扭偎向田开疆,田开疆惜花怜玉,把手环抱住云岂弱,云岂弱躲进到田开疆怀里、那张红成苹果颜色的脸,偷偷往仇天恨这边瞧,仇天恨此时对眼前发生的,不做任何反应,只自顾抚着胸口,微鼓双颊缓缓吐出一口又一口长气出来,脸色泛红而汗水直冒的,显然正忙着调息疗伤中,根本无暇把目光往云岂弱这边瞅,云岂弱看见仇天恨完全无视于她,心中只觉生气,把头埋得更深,田开疆则将她抱得更紧,因为他对眼前见到的罪恶,已经到达快要爆发的临界。
大家都是名门正派,任谁不该也不敢这般对待女人,就算是犯了再滔天的大罪,也不至于拿女人的贞操与名节作为处罚,但归难却敢冒此大不韪,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来!
但……这原本应该受到在常葫有人谴责的行为,大多数人却选择缄默,甚至乐得加入偷窥大军,一探诱人的犯罪禁地。
看到法宝的残躯受到如此的摧残,马英奇义愤填膺地站了出来,怒指着归难说:「归大山人,你这般对待同道,恕晚辈难以苟同!」
纯白光洁中间一线雪银的「淳正剑」在马英奇腰际上闪着冷冷的薄光,那是罡正之气,即使白剑尚未出鞘,但那股虽然不蕴不火却沛莫能御的气势,让无论台上抑或台下的四春武林正道们,无不动容。
归难把目光直接跳过马英奇,而往马夫人方向恶狠的欺了一眼,马夫人知道兹事体大,怒喝道:「英奇!不得无礼,归大师会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不要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局为重!」
照马夫人这话,归难是君子,她儿子可就是小人啰?人急了口不择言,即使颠倒黑白都在所不惜,从这里也可以知道,一旦弃公理正义于不顾,而只单为眼前的利害,人是什么话都能说,什么事也都干得出来的。
瞧马夫人有如绷紧的弦似紧张的模样,马英奇于心不忍,但眼下是大是大非的问题,任再冠冕堂皇的理由,也不能成为加诸法宝身上这等败德恶行的借口?马英奇把「淳正剑」握得更紧,随时准备出鞘,他知道光靠自己一个人力量,无法改变任何现实,但就是打心底看不惯这件事,要他退下?除非把法宝卸下。
纵使马夫人气得跳脚,马英奇依然故我,不肯听话下来,孤独有如冷山孤存的枯苇,跟俨然成为「天鹰盟」传声筒的归难撑在那里,气氛剎时凝结。
正归难想要发作时,张着一双水灵聪慧眼睛的田开疆,这时也站到马英奇身旁。
看见到自己的宝贝儿子,不识相地跟归难背后代表的「天鹰盟」作对,田文熏气得七窍生烟破口大骂:「你这孽子,当我田文熏没生你这儿子!」
田开疆不改口无遮栏的个性,说:「生也是你生的,又不是我自己冒出来,你能不要我这儿子,我可不能不认你这老子,否则还以为我是哪来的野……」本来想说野种二字,但看见到仇天恨,又硬生生的把话吞了回去,顿了一下,对着仇天恨继续说:「仇兄弟,这里位置还很空,你要不要上来充个数。」
仇天恨嘴角动了动,双手盘在胸前,缓步踱向田开疆旁边,田开疆开心的大笑说:「这才是我的好兄弟!」
此刻应该大局在握的虽弱输烟,却不发一语,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起伏,冷冷看着事情发展下去。
想不到这些不知死活的年轻人,竟然敢跟自己作对,让他在特使面前下不了台!归难心中一股怒火熊熊燃着,遽料又多了三个人。
看他们一身全灰,长相十分卡通令人发噱,原来系来自台下的「东山鸭头三」,田开疆没想到东山押家兄弟,会不怕得罪当道,跳上来支持这或许称不上自找死路、但绝对自找麻烦的事,田开疆向「东山鸭头三」点头示意,表示钦敬与感激!
没想到人越聚越多,归难开始觉得棘手同时,又多增加一人站到马英奇与田开疆阵营,这人正是背着「刀剑两伤神」的……苏玄姬!
归难表情一片铁青,苏玄姬虽然不是自己手下,但也是情同亲生女儿的亲外甥女,在怎么说都是自己人,理应无条件站在他这边才是,不料却吃里扒外,胳膊竟然向外弯,这下可好,连自己人都不支持自己,再不压压这些人的气焰,在眼下这多半是春东人的场子,这样下去怕会失控,当然有虽弱输烟等人在,自己算是立于不败之地,但一旦起了乱子,有了坏纪录,以后怕很难在「天鹰盟」里再有什么作为,所以快刀斩乱麻,将这眼看就要形成风眼的强台,先发制人镇压下去才是。
归难收起不快的神情,对渐渐骚动起来的春东群侠朗声道:「诸位少侠同情弱者的侠义心情,归难可以体会,身为正道中人,当然不想用这样的方法去对付任何人,但只有法宝除外,这样的妖尼,欺世盗名为非作歹,既然她敢顶着圣尼的盛名,就应该可以摊在阳光下接受公开的制裁,今天她的遭遇,是罪有应得,怪不得谁!」
云岂弱这时半掩着脸,不去看已被人羞辱的体无完肤的法宝,从云、田两位掌门座位后面发声,对归难质问道:「法宝圣尼倒底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要你这样对她?」
「这个由我来回答!」一道脆亮的女人声音,从翻江楼里传了出来,原本藏身在翻江楼里没有现身的春西七人,这时从楼里走了出来,说话的人正是南秀的妹妹,人称「玉娇龙」的戚在美。
这接二连三发生的事,让台下的春东群侠除了错愕,还是错愕,竟然会有春西的人出现会场?这还得了!台下一时间叫骂声四起。
归难要大家安静,显然下面的怒火如燎原之势,眼看就要崩堤……
「安……静……」那利划穹宇太空、尖破八荒九垓的要命声音,让内力不深的,当场昏厥过去,这次勉强着膏肓重疾坚持赴会的「笔架山山主」宋时远,一阵恶血自七窍而出,当场倒地不起暴毙而亡,门生遭逢如此变故,慌乱成一团,在一时静寂不少的会场,显得十分突兀。
这声音来自虽弱输烟,本来还有第二三波摧残的,但看见场面已经控制住了,于是收了势,依旧面无表情地安坐在座位之上,归难尴尬地朝输烟特使拱手称谢,向戚在美使了眼色,要她继续说下去。
微微晃了晃脑,平复刚才被虽弱输烟激昂的声波干扰的内力,戚在美走到台子中间,转头嫌恶地看了法宝一眼。
法宝肥厚的双唇微启,皓齿之间苦苦求饶,刚才被她师叔二木言以耗尽生命而施展的「心丹法」重伤,不只武功全废,怕这辈子都要行为不能了,又瞧她下体让粗大的铁棍冲撞,戚在美有种说不出的畅快,瞧她过人的容貌透着十足的得意,她等这天已经很久了。
「各位!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圣尼……」
「她是九江渠窑子巷凤美楼人称双交凤的西恩茜!」戚在美放大声量朗声道。
云岂弱问师兄们说:「双交凤是什么意思?」大家尴尬不语,弄得云岂弱好生奇怪,原来双交凤指的是无论恩客是男是女,一概来者不拒的妓女。
九江被称为天下第一都,当然有独步天下的风化事业,色情常葫坐落的地点分散在好几个区,最低等下流的,正是渠窑子巷,所以说西恩茜是九江渠窑子巷凤美楼的双交凤,意思就是说她是破窑子的烂妓女。
「我姐姐戚在佳,也就是南秀,她错以为峨嵋是何等圣山,佛光庵是何等名剎宝地,所以在我父亲甲武鸿儒戚光应惨死后,投入到西恩茜门下,没想到福世利民的事没有,伤天害理的却干了不少。」
话说到这里,戚在美停了停,看了下春西其它人及云、田这边,然后继续说:「今天之所以四春的局面会这么乱,除了春东残杀春西群侠外,西恩茜其实才是真正的祸首,因为她是这一切事件的藏镜人,真正的幕后黑手!」
残杀春西群侠?这话虽然离事实不远,但在春东这边听起来却格外刺耳,春东无论台上台下皆咒骂成一片,归难见戚在美言语挑衅春东各派,如果不适时加以化解,恐怕多生支节,为了扳回适才无法控制会场秩序的颜面,坏了公审西恩茜的大事,归难赶紧接口说:「四春本是一体,这种种后来发生的憾事,全是西恩茜与当邦德雷之间的恩怨所引起,大家都让西恩茜给利用了,所以才造成这么多生命无辜受害。」
台下传来问话,原来系徐四海:「法宝倒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扯了半天,我们还是一头雾水,还有,法宝是下贱妓女又是怎么回事?这点大家都想知道,妳倒是说清楚来啊!」可以看得出徐四海对这头条八卦兴奋的程度,想不到镇日板着脸训人的法宝竟然会是窑姐儿?还有什么消息比这更劲爆,更引人兴趣?
「要知道由来,你自个儿去常混的九江窑子问问就知道了,本姑娘不陪你浪费大家的时间在这儿穷八卦!」戚在美看见到徐四海,就想到他在春西所犯下的恶行,这种人问话,她没杀他算好了,怎么可能还会回答问题。
戚在美的话惹来部分的笑声。
九江的窑子,徐四海是偷偷去过没错,但说他常去,简直血口喷人,他堂堂一个武林正道、一派宗师,怎么可以接受这样的抹黑?天可明鉴,窑子,他常去,但不是九江,他还觉得成都的要好过九江许多,对于作为一个正派之士,戚在美怎么可以这样污蔑他?橘子怒火中烧,幸好他经验老到,知道台上许多人,是他惹不起的,他可不是那不识相的邪魔异端「东山鸭头三」,这时候他不会笨到跳上台来找死,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戚在美这妖女,不要让我逮到机会,哪一天我铁叫妳死无葬生之地,徐四海把这仇给记下了。
其实法宝也非戚在美所说,是九江渠窑子巷凤美楼的妓女,更谈不上是男女恩客兼收的「双交凤」,她出身青楼没错,二十芳华就让九江城主赎身为妾,九江城主敬邀「峨嵋庵」德良圣尼上中土九江布法,城主本就年事已高,不料在布法期间竟然一命归西,在家族中地位卑贱的小妾西恩茜,因为看不见未来,而又不愿意再沦落烟花,于是央求德良收她为徒,德良看她慧根潜植佛缘颇具,于是欣然答应收她入门,这段过去,德良只跟师弟二木言稍微提过,「峨嵋庵」上下没有一个人知道西恩茜的出身。
所以戚在美会说法宝是九江渠窑子巷凤美楼的贱妓,是二木言恶意误传,还是戚在美个人加油添醋蓄意毁谤,就不得而知了。
归难微笑地向徐四海点了点头,要他海涵,双手微张、掌心朝下,上下微幅地动了动,要大家稍安勿燥,然后转头问戚在美:「我看就由我来说明整个事情原委如何?」
彷佛春西这边与归难有十足默契一般,听见归难要出面举发西恩茜,戚在美识趣的退了两步。
归难向田开疆等人笑了笑,然后说:「各位果然都是武林正派,宅心仁厚不在话下,但……宽厚仁慈是不能用在极恶之徒身上!否则那不就是非不分正邪不明了吗?」
马英奇正色回道:「请恕晚辈无法赞同前辈对圣尼所施加的惩罚,我们正道人士对再怎么邪恶的人,也不应该用如此……如此不堪入目的手段来作贱人,否则我们跟邪魔歪道又有什么不同?更何况我们还不知道法宝圣尼到底做错什么!」
归难脸色一冷,却从嘴角牵出一弧诡异的微笑,把脸避开马英奇、田开疆、仇天恨等人,朝着台下说话:「马小英雄的慷慨陈辞,归难钦敬钦敬,但在大家听过法宝的罪行之后,就会知道这个妖尼即便万死都不足惜,这……不过薄施小惩而已!」
底下有穿着黑白碎花点、紫披风,打扮十分抢眼的一群人,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根等身长的杖镰,那是一种在铁杖一端装着带链镰刀的兵器,原来系春东驾鹤峰「山镰帮」,帮主闻奇山大声嚷道:「圣尼到底做了什么万恶不赦的事,快快说个明白来!否则我也会跳上台去,找你替法宝讨回公道!」
这话说完台下附和声四起,但丝毫撼动不了归难,他似乎成竹在胸,瞧他把平举的手,再次上下震了震,示意大家安静。
「相信大家都清楚春东,尤其是白霭门与中土腐儒势力大风会关系匪浅……」归难说。
这话让云向南十分尴尬,明知「赤城派」与「大风会」交情较诸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归难却略过田文熏不说,分明是冲着他来,这话到底暗藏什么玄机?不会法宝的事跟他有什么瓜葛吧?想到这里,心头不免一惊,不安的情绪明显表现在脸上。
「其实西恩茜跟大风会早就暗通款曲多年,云掌们不用担心刚才我讲的,因为白霭门对大风会来说,不过是一颗棋子,真正在四春作为大风会内应的,是法宝!」
听归难这番陈述,让云向南一颗七上八下的心一下子踏实不少,但在「天鹰盟」使者在的场子,提到他「白霭门」跟「大风会」的关系匪浅,再怎么没神经,都知道不妥,所以后面会不会出什么乱子,谁也说不准,云向南还是无法完全放心。
「但法宝的目的并不在一统四春,而是制造混乱,在混乱中大量攫取自己的利益,哈!果然窑子出身,眼光不远、格局不大,搞得天下大乱,就只为了占点小便宜。而当时中土群雄分据,势力以大风会最大,越是贪婪的人就越爱找强者当靠山,为了输诚,计划如何分裂四春而让大风会的势力伸入四春武界,西恩茜于是谋划了「气赏门」惨案,南秀正是整件阴谋的帮凶,而生性善良的南秀何以会参与这次惨绝人寰的灭门屠杀?这是因为……「渔阳腐手」当邦德雷正是杀死戚光应的凶手,也就是南秀的杀父仇人……」归难说话至此,戚在美姣好的脸上已经忍不住垂下几颗斗大的泪珠。
归难没停住话,继续说:「南秀虽然用心研究四春各派功夫,希望能找到破解当邦德雷的绝世武功腐手摧心掌的方法,但始终不得其解,其实不只南秀,恐怕……四春当时也很难找到能够打败他的人,但法宝可以,这也之所以南秀最后会投入佛光庵的原因,但对于如何对付当邦德雷,法宝另有计划,她告诉南秀,要杀当邦德雷一定要先按他个罪名,戚光应是跟他决斗死的,不能拿来当做复仇的借口,所以叫让强烈的复仇决心给蒙蔽了的南秀,将她所研究当邦德雷的功夫腐手摧心掌,用来杀酆都「气赏门」上下一百二十一条人命,然后嫁祸给当邦德雷……」
瞧戚在美颔首同意,讲得既然是她姊姊的过往,想必应该距离事实不远才对。
「铁靠山温在北与当邦德雷情同手足,关系亲近非比寻常,不用我赘述,在场许多人都知道,命案发生后,春东这边向温在北讨人,温在北当然不愿意说出当邦德雷的下落,所以才有后来云掌门带领春东各派,围剿山海寨的事件发生,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温在北秘密上峨嵋希望法宝出来主持正义,包含我、大家都以为法宝拒绝了温在北请求?其实错了,她怂恿温在北找他盟友出来,还答应暗助他一臂之力,要他放大胆跟春东一搏,但当温在北筹划好与春东群侠决战太乙山时,法宝又私下找了当邦德雷,说她已经约好云向南,由她作中人希望彼此能坐下来,谈出一个化干戈为玉帛的方法来,但当邦德雷准备赴约之前,竟然被一个蒙面人所重伤,出手打伤当邦德雷的人其实正是法宝,仅管如此当邦德雷还是准时赴了约,后面当邦德雷死的事大家都知道啦,我就不多说,除此,法宝还将春西准备在太乙山突袭春东的事告诉云向南,所以还没等到太乙山之战,春东就就先发制人,佯称已死的当邦德雷在春东手上,诱温在北出山海寨,然后埋伏在三江口,给温在北与其盟友来个瓮中捉鳖,恶战之后,温在北惨死,春西因此兵败如山倒。」
云向南回想起那天与当邦德雷之约,若不是当邦雷德有伤在身,而且还受伤不轻的话,就算春东群侠全上,可能还是拿当邦雷德一点办法也没,想不到当邦雷德的伤竟然是法宝所为。
「云掌门,你大概不知道,大风会原本想顺着这势,让你成为春东盟主,进而一统四春的,但法宝却从中作梗,密告你暗地勾结中土反儒势力……」说话间归难看了看云向南。
「这分明栽赃,我跟中土反儒势力道不同不相……」这话一出云向南立刻后悔,跟中土反儒势力道不同不相为谋?那又为何要跟「天鹰盟」结盟?这岂不自打嘴巴?矛盾至极?
这时云向南回想起一件事,几年前「大风会」曾经派人来质问他,还带了一些劫获到的当时还处于劣势的中土反儒势力门派的书信,信上抬头问候的正是云向南,其中甚至有一封署名云向南亲笔签名的信件,这事刚好发生在清剿春西之后不久,为了这事,云向南还跟「大风会」涂德琦言语冲突过,后来为了大局着想,不想让中土跟四春因为云向南这事闹僵,而让「大风会」失去在四春长期经营的人脉与盟友,最后还是由会长出面调和鼎鼐,在云向南以全门性命保证下,才让整个事件逐渐平息下来,但「大风会」害怕一统四春之后的云向南会跟中土反儒势力结合的这股疑云却一直没有散去,因此「大风会」不再像过去那样全力支持他成为春东盟主,更甭谈进一步一统四春武界了,现在回想起来,如果这事真是法宝从中作梗的话,那么那些假书信应该也是法宝所为啦!想不到四春群侠公奉为公正大老的法宝,私底下竟然到处兴风作浪危害武林!
浅浅的一笑,一切果然如他所意料的发展着,对于云向南的反应,归难一点也不觉意外,不等云向南辩解,不疾不徐地接着说:「法宝让大风会因为担心独大之后的白霭门,会反过来不利自己,所以让云掌门错过一统春东,甚至四春的机会,整件事发展至此,春东春西的对立与分裂,不只继续存在,还会比以往更加险恶与激烈,分裂的四春对春东或春西的群侠都没有好处,但法宝个人却可以因此左右逢源,地位提升不说,更成了大风会在四春秘而不宣新的倚重对象,这场腥风血雨,大家都是输家,只有法宝,才是最后的大赢家。」
听归难细说从头,田开疆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突然冒出个问题出来:「如果我没记错,据说这整件事归大师您一直是站在法宝那边的,我们知道您与青城牛太清仙道、巫山孤山钓叟及峨嵋法宝圣尼,四人被四春武界共推为「四春公正四外天」,只要您四人同意,就可以启动武林公评机制,难道温在北掌门只找法宝谈,而不曾与您接触过?就算没有,春东春西各自寻仇?真要算让四春分裂成东西两边这笔帐,包含法宝圣尼在内,归大师您跟牛太清仙道及孤山钓叟怕也很难辞其咎,把责任全推给法宝一人,而你们却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这也说不过去吧?」
的确如此,若是「围剿山海寨事件」能付诸公评,相信就不会发生「三江口惨案」,自然也就不会有这许多人枉死了,不过公评机制最后还是发动了,那是在云向南想一统四春,由春西残余小部势力申愿的,最后投票的结果制止了尚未一统春东的云向南,再行向西发展势力的粗暴动作。
归难对眼前这唇红齿白、澄澈大眼的年轻人非常反感,田文熏虽然自知已经约束不了这个宝贝儿子,但适时的表态却是绝对必要,于是大声喝斥:「还不住口,你才多大年纪,哪懂得这许多?立刻给我下来!否则……从此逐出师门,再不得进入赤城派,而我田文熏也永远不认你这个孽子!」
田开疆看见云岂弱投注过来关心的眼神,心中好生为难,可不要因此影响他与云岂弱的婚事才好。
从口气听来他知道父亲这次真的铁了心,逐出师门、断绝父子关系恐怕不是说说而已,自己如果还要继续强出头的话,心里头就要有这一层准备,但面对大是大非的要命关键,岂可因地致宜、乱打折扣?行走江湖,也要依个道理办事!法宝再坏,也不能因此偏了侠义之道,用如此下流龌龊的手段来对付法宝?今天若附和归难做法的话,那他们跟所谓十恶不赦的法宝又有什么不同?
妥协乡愿、为大局着想等废话,那是搞政治的人才干的事,作为武林正道,是就是是,管他天皇老子,都应该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小事可以商量,立场却绝对不能松动,对手再强,作为侠客的,只有舍生取义,哪来这么多婆婆妈妈?
「田少侠,你这么质疑归难,是不是决意要跟天鹰盟作对?」归难口气严厉,像要把田开疆逼到墙角,顺便吓唬跟田开疆站在同一阵线的其它人,尤其是……苏玄姬。
突然一道凄绝的白闪,剥剥连着几声脆响,逼得田开疆等人一起倒退好几步,尾随一声娇喝:「谁敢同情法宝,就给我留下命来!」,原来系「玉娇龙」戚在美是也。
看见台上起了冲突,归难并不加以制止,静静地退出战圈,这时他往虽弱输烟方向请示意见之后,解了身上的素白外袍,状似疼怜易碎的宝物般,把外袍密实地盖在法宝身上,素袍底下赘嫩的粉肉依旧激昂波浪着,法宝眼迷离、身残疲,奇耻大辱下,她似乎看见了恩师德良,机关生在皮囊心、明心见性方自明,西天不远,原来一直在她心里,法宝孱弱无力的表情,微微透着不该人间的光明,归难颔首,轻轻呢喃:「圣尼,归难对不起妳!」
没想到一个女人,长得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施展武功起来不只泼辣,还威力惊人,仇天恨曾经跟南秀对战过,田开疆也在旁边观战,跟南秀比较起来,南秀的妹妹戚在美的功夫,明显高过南秀许多。
跟南秀用的兵器不同,戚在美使用的是一条闪着银光的长条白色绸缎,别瞧这布帛柔软不能成形,落在戚在美手上立刻化成一条白龙,不只生机勃勃还杀气腾腾,光戚在美第一发猝不及防的攻击,那骇人的内力,就已让人印象深刻,春东群侠稀少有见过戚在美的,只知道「扶山六尼」中的南秀,想不到她竟还有一个这么泼辣厉害的妹妹!
既然冲着他的话而来,田开疆责无旁贷,跳出来接受戚在美的挑战,本来还尽量不拔「不二剑」的,但对手实力实在太强,第二招不到,霜地一声,田开疆已然「不二剑」上身,全力以赴,田开疆越打越惊,这可以当他姐姐的妮子,竟然有这般高深的武学造诣,比星星巴厄癸还要厉害许多,对付巴厄癸他已经非常吃力了,何况这比巴厄癸更加难缠的戚在美,田开疆从「黑蚊岛」石壁上参透出来的神功,只经过短短几天的磋磨练习,显然不足应付眼前的困局,田开疆此时面色潮红汗若雨下,内力乱成一团,眼看就要撑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