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夜空下的私语（下）

    王子谦也站了起来，走到天姿身边，和她一起望向地面，道：“你知道吗？许叔所以买下了这个天际大酒店大半的股权，仅仅是因为这个天台，这个窄窄的护墙。”
    天姿没有说话，静静的听王子谦说着，“许多年前，我还很小的时候，许叔来到了这个城市，也许他从来都不是个好人，但他的心，并不坏，而且，他很爱他的妻子。”
    “当时的许叔还是个小组织的头领，手下只有寥寥几十，想要在L市打下一片天空，简直难于登天，于是，他依附着其他的组织，慢慢发展着自己的势力，而那个组织，正是通天盛兴。”
    天姿一怔，却渐渐有些明白许山为什么要不遗余力，不惜任何代价的帮助王子谦了。
    “黑社会的三大产业，黄，赌，毒，是最快，最暴利的收入来源，但你知道的，许叔只是经营赌，却从不沾毒，因为他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毒品的利润空间固然巨大，但许叔一直觉得，那是祸国殃民的东西，可是，当时他依附的通天盛兴，却一直以毒品买卖为主要收益渠道，而通天高层很看中许叔的能力”
    天姿见王子谦突然沉默了，不禁问道：“那，许山呢？依照他的性格，定然不甘愿违背原则来帮助通天盛兴吧？”
    “如果他服从了通天盛兴，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九龙集团，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个仇视通天，恨意入骨的‘嗜血’许山了，”王子谦用手摸着护墙，道：“当然，也不会有现在这里的‘生死边缘’了”
    “他不肯妥协？”
    “恩，”王子谦叹了口气，道：“许叔得到了通天的赏识，只是几个月的时间，自己手下的势力便得到了飞速成长，可当他知道通天盛兴真正从事的是毒品买卖后，便犹豫了，他感激通天对他的恩情，却不愿违背自己的原则，于是，迷茫了。”
    看到王子谦的表情，天姿突然明白了，许山所以这样看重疼爱王子谦，恐怕就是觉得，他和自己很像吧，这两个人，同样为了原则而执着。
    “通天很不满意许叔的态度，为了逼他就范，他们抓了许叔的妻子，”王子谦苦笑道：“你知道许叔为什么认识我爸吗？因为，许叔的妻子，就是我爸介绍给他认识的”
    “啊？！”
    “不用那么惊讶，我爸这人你多少应该听雪儿提过一些吧？很不正经，总是在黑白之间游荡，有不少道上的朋友，那时因为经常出入许叔的赌场，倒也和许叔混了个面熟，”王子谦望着夜空，叹了口气，道：“如果知道会是那样的结局，他们若从来不曾相识的话，也许就不会有今天了。”
    “许叔当时还是单身，一次开玩笑似的说，要是能结婚生个儿子就好了，我爸这人最差劲的地方就在这里了，他以为这是个和许叔拉进关系的机会，于是，就把许叔后来的妻子介绍给了他，”王子谦突然笑了笑，道：“介绍他们认识那天我也在，好可笑，本来只是随口开的玩笑，但当许叔见到婶婶之后，居然连说话都结巴了，脸红的样子让我都不敢相信，原来许叔也会害羞，这也难怪，婶婶很美，很温柔，说起气质来，和姿姿你倒有些相似呢。”
    天姿似乎想到了那个场景，不禁也笑了出来，“他一定是对婶婶一见钟情了吧。”
    “是啊，”王子谦笑道：“婶婶本来是因为家里催的急才不得不相亲的，但见到许叔挺可怕一人见到她竟然会如此可爱，也觉得他并不像传言的那么可怕，于是两人开始交往，仅仅三个月，便登记结婚了。”
    “也许你都不相信，许叔结婚前虽然视女人如衣裳，但结婚后却专心做个好男人，好丈夫，对婶婶疼爱的不得了，可也是因为这样，被通天盛兴找到了可以利用的机会”王子谦面色一沉，有些痛楚，却更多愤怒的说道：“许叔不肯为通天贩毒，通天便抓了许叔刚刚怀孕的妻子，囚禁起来，以此要挟，许叔当时便乱了阵脚，原则，爱人，该如何抉择？他真的迷茫了。”
    天姿同样愤怒通天的卑鄙，却更想知道许山的选择，她越发觉得，许山和王子谦有着颇多相似的地方，如果自己也处于那样的环境，王子谦又会如何选择呢？放弃原则，还是放弃自己呢？
    “许叔的迷茫让通天非常不满，也许是为了敲打许叔吧，通天的人让婶婶染上了毒品，每当毒瘾发作的时候，便以供应毒品为条件，要婶婶开口恳求许山对通天妥协”
    “太无耻了！”天姿怒道：“他们还是人吗？！居然用这样的手段！”
    “我不知道毒瘾发作到底有多么的难受，但想来定是很痛苦吧，”王子谦眼中的神色很复杂，压着嘶哑的嗓音，道：“婶婶那么善良的人都忍不住开口哭求许叔，毒品这东西，究竟有多么的可怕啊。”
    天姿已经沉默了，她不想说话，甚至不愿意继续听王子谦说下去，许山的遭遇，太悲哀了，如果他不是黑社会，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一天，可以说他咎由自取，但通天却更加邪恶，简直是丧心病狂！
    “关键的时候，花都出手帮助了许叔，以不再供应常葫销售毒品要挟通天放了许叔的妻子，本以为这是一切的终结，却没想到，真正的悲哀才刚刚开始。”
    天姿有些不解，问道：“花都为什么要帮助许山呢？”
    “黑社会之间的竞争是很激烈的，许叔是个他们眼中的人才，被关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王子谦道：“我想，花都是希望借此拉拢许叔吧。”
    “既然人已经救了出来，婶婶又怎么会去世呢？”
    王子谦轻轻的抚了一下天姿绝美的脸旁，然后扭过了头，道：“染上毒瘾的婶婶在许叔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很快便戒毒成功了，但肚中的孩子，却因为在被囚禁的时候毒瘾发作，丧失神志的疯狂举动中不幸流产，医生告诉她，因为没有及时的采取措施，她已经无法再生育了”
    天姿呆了。
    “想到丈夫为了自己而憔悴，想到丈夫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想到结婚之后丈夫对自己的疼爱，戒毒时丈夫比自己还要痛苦的表情，婶婶越发觉得对不起许叔，于是，本就没有走出恐怖阴影而患上犹豫症的婶婶，选择了极端的方法结束了一时的痛苦，”王子谦握紧了拳头，道：“她，自杀了。”
    天姿虽然早猜到了这个凄惨的结局，却还是轻呼了一声。
    “当被婶婶支出家门的许叔接到妻子告别的电话时，立刻傻了，刚好在一起的我爸马上开车与许叔一起赶了回去，可看到的，却是倒在血泊中已经冰冷的婶婶，”王子谦望着被手指攥的发白的手心，道：“之后，许叔崩溃了，婶婶的后事，是我爸一手操办的，许叔不愿意再回到那个家，于是，我爸将浑浑噩噩的许叔带到了这个天际大厦，并整日陪着他，因为我爸觉得，无论许叔也好，婶婶也好，会遇到在这样的不幸，始终与自己有些关系。”
    “人一旦颓废是很可怕的，许叔因为丧妻之痛，也染上了毒品，几乎失去了活着的意念，”王子谦再次俯视楼下，道：“那天，他就像我刚才一样，一个人，站到了这里，没人知道他当时心里想着什么，也许，每个人站到这里，所想的都是不同的吧，但我却可以感觉到。”
    王子谦对天姿笑了笑，道：“一年前，我险些从这里掉下去，当时我以为自己死定了，对生命绝望的一瞬间，我终于明白了活着的意义，还好，你拉住了我的手。”
    天姿同样幸福的笑了笑，道：“如果知道你今天有这么多女人喜欢，我当时还不如装做看不见呢。”
    天姿当然是在开玩笑，王子谦握住天姿的小手，道：“真正绝望的一刻，迷茫的人便知道活着的目标了，许叔当年纵身一跳，我想心里就是想通了这一点吧，他想报复，想为妻子报仇，哪怕是以自己的生命做代价也无所畏惧，所以才没有一意挣扎，被我爸拉了上来，也是因为我爸给了他一个可以继续生存的机会，他们结拜为了兄弟。”
    天姿恍悟，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许叔是念着恩情拜了我爸做大哥，也同样是念着恩情，才不希望我爸踩到黑道上，婶婶的不幸让许叔很害怕，他不希望我爸也有那样一天，所以一直很小心的和我家来往，不过话说回来，我爸的胆子并不大，从新‘活’过来的许山变的太可怕了，我爸甚至开始恐惧他，”王子谦淡淡道：“许叔为了报复，与通天彻底翻脸，为了发展势力，开始疯狂的争抢地盘，几乎用砍刀杀灭了当时所有实力不俗的组织，并让通天的地盘一再缩水，因为花都曾对他有恩，他并没有对花都出手，这也就是为什么今天会出现L市三大势力和‘嗜血许山’这个可怕的人了，其实，许叔不过是一个被爱情伤害的普通男人而已。”
    “许山，是为了对通天报复，所以今天才不惜贬低形象的被你”天姿微微一笑，道：“他果然很爱自己的妻子啊。”
    “但他自己却不承认，”王子谦笑道：“他嘴里总是说，爱情这玩意儿，是不存在的，其实就是因为他自己是个因为爱情而痛苦的人，他恐惧爱情，恐惧再次体会失去婶婶时的那种痛苦，人生不过百年，而沧桑百年又是如此的短暂，幸福，容易，却又很难抓到啊。”
    天姿抱着王子谦的胳膊，道：“所以我才不想放开你啊。”
    王子谦心里一阵温暖，却听天姿问道：“你那么想打倒汪海洋，挖出通天的幕后黑手，是想为许叔报仇吗？”
    “也许算，也许不算，”王子谦表情一肃，道：“那样的组织，本就不该存在，但我更想让许叔知道，我为了自己的爱情，可以接受任何的挑战。”
    低头轻轻吻在天姿的额头上，王子谦眼中流露着真挚的感情，道：“姿姿，让我们一起证明给许叔看，爱情，永远是甜蜜的，值得追求的，好吗？”
    天姿望着王子谦的眼睛，重重的点了点头，“恩！”